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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运动回忆片断

1955-08-16黎勤

中国青年 1955年23期
关键词:惨案特务斗争

黎勤

十年前,我在昆明西南联大读书的时候,参加了“一二.一”学生运动,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还会使我十分激动。最难忘的是当时爱国的青年学生追求真理,不畏强暴,不避牺牲的英勇的精神。

我还记得和特务打手对垒的那场英勇的战斗。就在十二月一日那天上午,西南联大新校舍的周围,发现了三五成群的流氓特务,他们歪戴着帽子,斜着眼睛,有的假装到联大看壁报混进校门,想找同等们的岔子和同学挑战,后来在我们的劝说下勉强走了。到吃午饭的时候,带着步枪、手榴弹、石块和棍棒的数百名特务打手组成的“军官总队”冲到了新校舍的门口。由同等们组织的纠察队立刻关上了大门进行防卫,一面敲起脸盆向全校同学报警。几百个同学从饭厅从宿舍赶来。这时特多们用枪托、木棍和石块猛烈的撞击着大门,眼看着校门就要被打破。已经可以从被打破的门缝中看到特务们凶恶狰狞的嘴脸。但是同学们毫不畏怯,大家一面高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一面几十个人一起用人身紧紧抵住大门;有的同学就忙着把黑板桌子椅子搬来垒起几公尺高的“防御工事”来把大门挡住。当时的形势显然是很紧急的,敌人是全付武装、久经训练的特务打手,而我们只是一群手无寸铣的学生,力量非常悬殊,如果稍一害怕,动摇退却,那么敌人冲了进来,损失将是难以估计的。但是,愤怒和正义支持着我们,真理是在我们这边的,大家当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紧急动员参加战斗。有些同学不顾危险地爬上墙头向特务们喊话,被特务们用石块打伤了;冒着危险去和特务们进行谈判的两个同学,也被打伤退了回来。显然他们是要进来行凶的,我们就一定要坚持斗争。虽然他们打破了大门,但是我们巳经筑好了的“防御工事”阻住了他们的进路,冲过工事的三四个人又被我们轰了出去,有一名还作了我们的俘虏,最后他们恼羞成怒,在、校外扔了手榴弹,南菁中学的教员于再就这样牺牲了。

接着,我们知道了师范学院的同学和特务打手们英勇斗争的情况。特务们持着手榴弹,把师院同学逼到最后一层院子里,但是师院同学和从隔壁赶来支援的昆华工业学校的同学一起,两次把特务赶到前院,就在最后一次赶出特务时,特务们回身投了两枚手榴弹,潘琰、李鲁连、张华昌三个同学就这样在英勇的斗争中牺牲了。

这一天,昆明显得格外的恐怖。特务打手仍然在学校周围虎视耽耽,惨案随时都有再度发生的可能。在这紧要关头,党决定领导同学们坚持斗争,对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镇压予以坚决有力的回击。在党的领导下,许多同学积极地投入斗争的行列。大家明知道一出校门就有被殴打甚至被屠杀的危险。但是许多同等都要求罢课委员会把自己派出去但任抬担架、救护受伤的同学、守夜、巡逻、到各校联络及散发宣传品等等工作。大部分的同学都是通宵未眠,许多教室作了临时的工作室,图书馆作了灵堂;罢课委员会的宣传部连夜编印出了“一二·一”惨案经过的宣传品,“高声唱”合唱团的同志赶着编写●歌;救护队的同学守着药包和担架,准备着再发生意外,纠察队扒警的巡逻、保卫着同学们的安全……。全校都进入了紧急动员的状态。“你们死了,还有我们。”是同学们在四烈士灵前的誓言。这些都说明同学们不畏艰险,不怕牺牲,坚持正义斗争的决心和气既。

同学们的英勇、不畏强暴、不怕牺牲的精神,也表现在宣传工作上。在当时,出外宣传是冒着挨打甚至生命危险的极大尖锐困难的斗争。从十一月二十六日罢课开始,国民党反动派的几百名特务打手就散布在街头及学校附近,监视和殴打为和平为正义面斗争的赤手空拳的同学。上街宣传的同学一批批挨了毒打,有的女同学被特务踩在地上用棍棒乱打,有一个同学被刺刀刺伤了,有一个同学被手枪射穿了手臂……。联大罢课委员会的号外一张接着一张的贴了出来,同学们的愤怒随着受伤的人数的增多而高涨,报名参加宣传队的人越来越多,一批倒下,一批接上,前仆后继,谁也没有为特务的殴打而稍有恐惧和退却。有许多宣传队员还采取了许多机警的办法,逃过了特务的监视,把传单送到人民群众手中,把口号标语写在和贴在电线杆上和墙壁上。特务们一面殴打宣传队员们,一面用水把标语口号擦去,后来同学们又创造了擦不掉的办法,用薄铁皮挖成字,用油漆刷在墙壁上,这样,反内战,争民主的标语口号就擦不掉了。(多少天后,反动派费了好大劲才刮掉。)“一二.一”惨案发生后,同学们笼罩在悲哀和更加愤怒的气氛中。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第三天,经过周密的计划,罢课委员会组织了庞大的宣传队伍,把以前小型的、荫蔽的宣传队改变为集中的宣传大队,纠察队员们化装为群众分布在群众中保卫宣传队员。大队出发到昆明的中心马市口和近日楼。宣传队唱起了“我们反对这个(内战)”、“五块钱”、“古怪歌”等反映当时人民意志的歌曲,上千的群众向宣传队围过来,宣传队员把反内战的道理、惨案经过以及自己的悲愤的感情传给了听众,当场就有人感动得落泪,有人主动捐款。有一个老太太听到潘琰的死哽咽着说:“多狠的心呵。女的他们也不放过,死得多惨,挨手榴弹炸了,还用刺刀绞断她的肠子,她死了还不是为了我们。”有的说:”反内战是好事,也不是犯法,为什么就下这样的毒手?”

宣传队伍扩大了。街头剧,漫画,歌詠,讲演……就在特务的包围,棍棒和刺刀的威胁下和群众见面,扩大着影晌。特务在街上追逐毒打学生的罪行,是众目所视的,这更教育了广大市民群众,使他们认清了谁是发动内战的罪魁祸首?是谁不给人民以最基本的民主自由?是谁不愿意让流浪多年的人民回去重建家园?是谁不让人民过安居乐业的生活?

是谁屠杀这些代表人民意志坚持正义斗争的青年学生?……反内战、争民主的种子,通过“一二.一”惨案的宣传,散播到全昆明、全云南省,散播到全国许多地方。

我想起了那首名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当时参加斗争的同学们,的确表现了这样的品质。

“一二.一”运动对当时的青年学生是一次很大的教育和锻炼。在党的领导和组织下,在斗争中进步同学变得更坚强了,中间同学和部分落后同学对现实生活也有了新的看法。不仅是进步同学投入斗争,大批中间同等和部分落后同学也在血的事实血的教训面前开始转变,开始醒悟,有的就在运动中和运动以后选择了革命的道路。

在“一二.一”运动以前,有一部分同学对政治是极不关心的,他们埋头读书,他们的最高理想是学好功课,有本钱,将来能到美国留学,回来就有办法,有地位,有出路。他们的论调是:不操那分(关心政治)心,学生能管得了多少政治。联大是最高学府,好好学习是正理。”但是一个在学校内举行的时事晚会也被武装干涉,连最基本的民主自由都受到禁止;反内战不是犯法,而国民党却对手无寸铁,满怀正义的学生大加屠杀,把血腥的手伸进了当时最高学府的大门来。凡是有良心有正义感的青年,谁能忍受这样残暴的统治呢?这个现实就是政治的真实反映,你能逃避它吗?一个外文系的、极大喜爱文学,有个哥哥在美国留学的同学,过去他的理想是念好书,学好本领,大学毕业后到美国留学,回国后当个作家或教授,搞个具有温柔色调和悦耳音乐的文化沙龙,每天和一些具有高度文化修养的名流谈文学。但是在惨案发生的当天,他默默的跟着担架把死伤同学送到医院,回来后就跑到罢课委员会报名参加了纠察队,晚上值班守夜直到天亮。后来自他谈到自己的理想时,很愤慨的说:“过去那个“理想”滚它的蛋吧!国家被国民党弄到这个地步,人民连基本的民主自由都被剥夺了,还谈什么个人当作家。”就这样,“一二·一”运动成了他走向进步的起点,他后来一直参加了许多学生运动的斗争,在党和进步同学的帮助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当时还有一部分同学是只追求个人生活上的满足,学习上既不努力,只求及格就行,政治更是不愿过问。他们的论点是“政治解决不了生活问题,只有个人吃喝玩乐的满足,才是最大的现实。”因此,他们只为落应付考试才马马虎虎念念书,他们有的沉溺在爱情的小天地中,有的为着多搞几个钱而到处钻营。有一个抱有这种人生现、平常讲究穿戴、生活浪漫的女同学,在“一二.一”惨案发生当天的下午,也主动到罢课委员会要求参加工作,后来她就一直在救护队中担任护理伤员的工作,她像关心自己兄弟一样的日以继夜的守护落伤员,为他们的伤势沉重而悲哀哭泣,为他们的伤势好转而喜悦。后来她对同学们说,“一二.一”四烈士的牺牲,使她重新考虑到生活的意义,只为着追求伸人的幸福而不管周围的重大变化的生活,是不可能也是最空虚不过的。后来,她一直在党的培养教育下最后入了党,成了一名革命队伍中的优秀干部。

这两个例子在当时不是个别的,它代表着那时受到“一二·一”运动的教育而转变的不少同学。甚至有的原来被欺骗参加了反动组织的三青团员,通过”一二·一”运动,使他们开始正视了现实,认清了国民党的醉恶本质,否定了原来的反动观点,从个人的狭窄的小天地中走进了现实的群众斗争中来,使得他们很快的进步成长起来,这也说明了生活学习决不能离开政治斗争形势。脱离了政治,不过问当前的政治斗争形势的人,生活和学习都会变得没有目的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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