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如日落一样飞快下坠
2025-02-13聂俊义
与父记
时隔十四年，快要忘记您的模样
甚至连同声音一起
要不要为您打一块石碑
证明那些口耳相传证明不了的事
比如您留在烟火人间的种子
父亲啊 您知道
种子会开花结果
也会有意外
可一个四十九岁的父亲 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呀
唯有把很多看不见的刻在石头上
父亲和父亲留下来的才算永恒
冷武山记
“你们过年去了，赌我会在年这边”
去年，他真没熬过年去
他死了，儿子把他葬在他开垦的土地上
今年春天，坟头上开出一朵小花
小心翼翼
如同他唯一的儿子
在烟火人间里的样子
起风了
起风了 造一个句子给你
句子里有我们的名字
起风了 云朵从北方飘过来
穿行在五里岗的南北间
欲言又止
如同初见你的时刻
起风了 在这个秋天念起你
心田就满是人间烟火
写给那些逝去的
爸爸与落日一同落在秋天
哥哥与暴雨一同淋湿六月
我与你一同想起他们
但请我们允许
能想起来的就当与我们同在
愿老天保佑
归去如来
我们走新的路
也不会断老的路
当长天里群鸟飞过
当群山上云朵老去
那些逝去的就赶上春天
那时候一切新生事物都如同他们年轻的模样
我们就安静路过也一样美好
命
命，在仓颉造字时是否赋予了意义
不得而知，就如同杜康酿酒时
不会知道我喝酒了会这样那样
命是活着的我
我即一个跪倒在世俗路上的人
应该叩问的太多
比如失去亲人的为何是我？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一句谚语
在人生长河
有多少沧浪之水是眼泪
命是一个时辰的决定
得用一生去执行
且是遵照执行
哥 我又来看你了
清明雨上 哥你又长一岁
妹妹来时 一路花开
想起了你的关于如此多
我们不管人间天堂都是我们
老家又有孩童新生
也有年长者新逝
当然 你的孩童如同路边庄家
一如既往长大
这是我此刻带来的全部消息
哥 我又来看你了
今天风和日丽
我没哭 你所有英俊的样子我都记得
青草长满你的坟墓
如同孩童时代我们放牧的地方一样茂盛
哥 请记住我唯一的愿望
你只管欢愉你的天堂人生
妹妹替你留守人间
悲伤同日落一样飞快下坠
云过与鹤飞且在草海长天里
流水与蛙声且在乌蒙青山下
想起来的比想不起来的更揪心
此刻在草海北坡
悲伤同日落一样飞快下坠
一个人喝酒一个人熬夜一个人等一个人
这些个体事件终究抵不了群体以表心意
比起无数个体无处安放
两个人相遇的平生不晚也不珍贵
何况爱情总是让人提心吊胆
远山低矮下去了
日落一样飞快
酒杯底还有浅酒
尽头处应该堆满悲伤
马蹄湾
女人在马蹄湾的故事里
马蹄湾在女人的诉说里
关于马蹄湾
他们想起来一句诗歌
“一朵鲜花扶背上，十分春色满江流”
其实，关于马蹄湾不止这些
居高临下
看不见流水的智慧
人们与马蹄湾的距离
隔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一转身，有人就坠落在人生的马蹄湾里
在人生长河里慢慢流淌
雕刻时光上的美好物事
老板壁房墙壁上有时间剥落
小块小块地剥落
在那些小块小块空出来的地方
雕刻一些花花草草 河流湖泊
还有姑娘和她们的名字
有的姑娘扎着马尾辫
有的姑娘剪了齐耳短发
还有老头行过炊烟 沿河远去
我把这些谓之为
雕刻时光上的美好物事
白脸岩
白脸岩是一座孤岩
如同我母亲没有伴侣
这是事实
白脸岩抗过风雨 却熬不过岁月
如今无比斑驳且孤独
生活在她的身体刻骨且铭心
多少次我都苦苦央求生活
可否别再绑架她
但是生活都置之不理
白脸岩是我出生的地方
亦如是我母亲
时至今日
在那里我依然是一株灌木丛
在她的庇佑下
一直长不大
抵达
现在已经离天很近
顺着向天上的栈道
一步一步慢慢移动
终将抵达天上
刚好在这离天很近的地方
碰见一位白发苍苍的爷爷在栈道上
拖着老旧的身体回望
我一抬头
栈道上老人到山顶的距离
像极了老人的余生
赵二嘿记
他葬在小白岩
坟墓比小白岩还小
小得和小山坡融为一体
根本看不见
俗话说“盗亦有道”
他没有，死都没有道
穷尽山河处
死在是非地
月明星稀
他是风吹就低的草
雪
此刻，以优雅的姿势
拥抱她 深爱她 温暖她
努力靠近她的耳朵
倾听她的话语
我明白 她快要死了
等到风和日丽
且又晴空万里
这一次，她主宰了自我之命
生在冬天
葬在北坡
还记得她出生的日子
多少人喜上眉梢
多少人激情又欢愉
倘若人的一生也那么短暂
是否所有人 记住是所有人
会早一点明白生命的意义
南高原
马踏飞燕的人如风久远
程门立雪的人久站成树
北纬26℃的高原
满是假意如愿
男人在深埋里醒来
允许已不是从前
再见 我热爱的一切
包括了亲人 朋友 女友
还有人世间的万事万物
再见
如果世间还有一次允许
请记得我的姓氏里有你的名字
还有我的墓碑 它
立在我一世深爱的南高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