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芋花开
2025-02-13王选
菊芋,其实就是洋姜。因其根部块茎形似姜,故名。在西秦岭,人们也叫洋洋芋。因其块茎也形似洋芋。从洋字可知,其非本土之物。菊芋原产于美国至加拿大中部和东部,十七世纪传入欧洲,后传入中国。
菊芋和姜、洋芋关系不大,其为菊科、向日葵属,多年宿根性草本植物。
菊芋春来三月发芽。新芽破土出,嫩绿,新鲜,虽有倒春寒,可不怕冻,很是顽强,这脾气倒跟麦子油菜一般。至盛夏,叶茎碧绿,郁郁葱葱,已有一人高,和葵花幼苗颇似,如不仔细分辨,容易混淆。茎直立,多分枝,粗细如筷子,修长,随风摇曳起来,颇为雅致。茎秆有分枝,披白色短糙毛,跟葵花茎秆上的毛相似,手摸,柔软,细嫩,但到秋天就会扎手。叶通常对生,上部则是互生,呈卵圆形或卵状椭圆形,叶上脉络清晰,似人的掌纹。
农历七八月,菊芋开花。叶头状花序,单生于枝端,如纤纤玉手,举着一只只小灯盏。花黄色,花瓣长椭圆形,有几道棱,摸起来有突出感。一圈花瓣,十来枚,聚在一起,如姐妹们围坐于桌前说着趣闻。花蕊一簇,黄色褐色相间,粘满花粉,蜂蝶往来,络绎不绝。麦村多种葵花,盛夏,除顶端花朵外,会在叶柄处再生几朵蘸碟大小的花,因养分不足,故花小。其花大小、形状倒跟菊芋相似。不过,葵花花瓣多,重叠;菊芋单瓣,略显稀疏。稀疏自有其韵致,如少年心事,带着单纯、自由、轻盈和三分委屈。
菊芋开花,很是灿烂,花在枝头,一朵一朵。含苞待放的,如小拳头,紧紧捏着,风一吹,不知何时,那些花瓣就打开了,仿若把世间的好摊在掌心,让人看。菊芋花高,仰头看,黄花,蓝天,白云……秋风吹来,花枝招展,赏心悦目。若有白鸽飞过,哨音悠长,伴着黄花摇曳,别有韵味。若迎着阳光,花瓣四周光芒闪烁,如镀金边,亦如菊芋的灯盏里,盛满阳光,溢了出来。阳光的声响,在秋日,滴滴答答,溅落下来。
暮秋,菊芋花落,枝叶枯萎,起先呈红褐色,随后便是灰黑色。花落后,结了瘦果子,楔形,干干巴巴。因不起眼,也无人在意。菊芋籽落地扎根,会四处繁衍。
拔掉茎秆,根须出土,颇是繁密,会牵连出块茎。菊芋块茎,跟洋芋一样,生在土里,长在土里,朴实、内敛,不事声张,如这世间的好男子。叶片焦枯,用手一捏,窸窸窣窣,碎了满地。茎秆别无他用,仅可做饭时当柴烧,抑或堆在地埂,用来掩挡牛羊,任其腐朽。
菊芋茎秆拔掉后,地面上,除翻起的泥土和几株杂草,空空荡荡起来。那些萌发、生长、盛开、枯萎,那些绿意、茂盛、灿烂、摇曳、美好,此刻,空空荡荡,仿若一切不曾存在过,真如人生在世,春秋一场,不着痕迹。好在,地下还留着菊芋的块茎,留着它的子孙后代。到了来年春天,块茎又会发芽,又会枝繁叶茂,又会花枝招展,生生不息。
菊芋耐瘠薄,对土壤要求不严,除酸性土壤、沼泽和盐碱地带不宜种植外,如废墟、宅边、路旁等地皆可生长。菊芋也耐旱,如果太过干旱,地上茎会长得很细矮,不开花,即使开花,花瓣少,也不很规则,如营养不良的孩子,脸上挂着苦相。地下茎小、产量低,但绝不会旱死。遇大旱时,地上茎叶全部枯死,但一有水,地下茎又重新萌发。每一块茎,都分蘖发芽,再次生长。这点,倒是跟西北人很像,在贫瘠之地,黄土之中,坚韧活着,遇灾年,蛰伏于生活,灾过后,又会挺起腰杆,在黄土里滚爬摸打、大爱大恨、生儿育女。
此外,菊芋还有着极强的耐寒能力,可耐-40℃甚至更低温度。但有一点不容忽视,那就是菊芋块茎须在泥土下面,至少要有一厘米厚的土覆盖,切不可露出地面。
菊芋不仅可食用,还是一种药材,其块茎、茎叶味甘、微苦、性凉。可以清热凉血,用于热病,肠热下血,跌打骨伤,消渴。《蒙植药志》中记载:(菊芋)主治热性病,肠热便血,筋伤骨折。也可将根茎捣烂外敷,治无名肿毒、腮腺炎。现代研究发现,洋姜提取菊糖,可治疗糖尿病。在民间,懂菊芋的人,常将块茎切片制茶,用它来泡水喝,可降低糖尿病风险。
不过,在西秦岭,人们从未将菊芋当作一味药。是不知药性,还是活着本就是一味药?
菊芋有些地方叫“鬼子姜”,为何有此称呼?据说,17世纪,德国人入驻青岛,把菊芋种在房前屋后,或者墙根院落,当花卉来观赏。百姓起初不识此物,以为是姜,私下又叫外国人为“鬼子”,同时也鄙视他们带来的菊芋,加之其块茎长得疙疙瘩瘩,贼头贼脑,像“鬼子”脑袋,所以就叫它“鬼子姜”。当然,这仅是一则传说,是否属实,无从考究,听听而已。
菊芋还有另一个传说。古时,有一小伙偶然得到一“人心”状东西。他带回家中,放入碗中,进行清洗,突然变出一美丽姑娘。两人一见钟情,结了婚。小伙和哥哥嫂子生活在一起,嫂子心如蛇蝎,认为姑娘是妖怪转世,便打碎了那碗,又觉得不解气,便把“人心”剁碎,埋到房后井台边。姑娘托梦给小伙说,自己已幻化成菊芋,每年开黄花时,可来井台上与她相会。夏秋之交,小伙依言而去,果然看到井台边菊芋开满黄花,异常灿烂。在花下,他见到了妻子,抱头痛哭。后来,每年收菊芋时,小伙总不肯挖完,留下一些,让它生根发芽,盼望来年菊芋花开时和妻子再度相逢。当然,这也仅是一则传说,无非那些男女恩怨老调,姑且听听罢了。
村里,红太太家种着大片菊芋。太太,在西秦岭是曾祖母之意。为啥带红字,不知道啊,反正她不姓红。母亲称其红婆,我便随着,叫她红太太。
红太太没有子女。我记事时,她已八十来岁。老伴过世早,她孤身一人,住着三间土坯瓦房。房子年久了,前墙微微倾斜,用三四根杠子顶住。杠子底端,因受潮,长着小白菌,一把一把,像伞。屋檐下的椽,被炕烟常年熏着,乌漆麻黑。红太太腿寒,夏天也烧炕。进屋,除去一盘土炕、一张八仙桌、一个面柜、两把小凳、几袋粮食,再无别物。墙上贴着一张年画,一个小孩光着屁股,穿着肚兜,抱着一条大鲤鱼。年画有了年月,已经泛白,家中覆一层尘土和炕烟,画中孩子和鲤鱼已显得模糊。院子倒是宽大,一侧,种了两棵杏树,已有碟口粗。树枝上,红太太搭了衣衫,晾晒着。树下,堆着柴草。柴草上,堆着拔掉的菊芋秆,带着毛根,已干枯了。另一侧,有一小菜园,种葱韭白菜辣椒等。许是菜地中积了厚厚一层柴灰,养分足,蔬菜们很旺盛。葱管笔挺,韭菜鲜嫩,白菜瓷实,辣椒繁密。门口种一排菊芋,茎秆很高,高出土墙半截,绿森森的,像另一面墙。每年开花,花朵们倚在墙头,面容姣好,如一个个邻家妹妹,看着过往路人。那黄花,颇为明艳,一朵朵欢笑着。
红太太和我家有无亲戚关系?应该没有。但母亲常去她家游转,一则探望,二则给她带点儿东西,诸如几颗梨、一把挂面,或端给她一碗饭。母亲常去,因觉得红太太孤苦一人,实是可怜。母亲去,我便跟着去玩。她们坐院子杏树下闲聊。杏子已如指肚大小,但很酸。即便嘴馋如我,也不敢下手去摘。她们聊些什么呢,七长八短,天上地下,村里村外,或者一年被磨破皮的陈年旧事,但都不是我感兴趣的。我在菊芋秆下,捉虫玩,有种毛毛虫,背上五颜六色,很是好看,但浑身毛刺,我拿棍子一拨,它身子一扭,缠住棍子,很好玩。红太太叫我,我过去,她从护襟前的兜里摸出一颗鸡蛋糕,递给我。鸡蛋糕有些干,也蹭掉了表皮。红太太一直没舍得吃,给我留着。我吃着鸡蛋糕,接着去玩毛毛虫。一抬头,菊芋花开着,那么好看,一朵又一朵,蜜蜂嗡嗡,蝴蝶翩翩,真是热闹。临回家时,红太太会随手拔一棵白菜,或摘一把辣椒,塞给母亲,母亲推辞不要,红太太就不高兴了,母亲只得拿上。出门前,我折了一朵菊芋花,拿在手中玩。我闻了闻,花香微苦,但很淡,若有若无。
秋天,红太太家的菊芋长好了。她拔掉秆,堆在树下,晒干,做饭当柴火烧。她用镢头把埋于地下的菊芋挖出来。菊芋沾泥带土,个头不大,跟鸡蛋一般,多是椭圆形,但很不规则,表面坑坑窝窝。大大小小,能挖一拌笼。不过,不会挖干净,会留下一些,在泥土中当籽种。来年开春,菊芋又会发芽,又会开花,又会结满果实。
红太太提一些菊芋来我家,放到桌下后,坐在门槛上,和母亲说话。我挑拣一颗白嫩的菊芋,搓掉泥,马勺里舀水,洗一洗,坑窝里,洗不干净,用袖子蹭蹭。菊芋洗完,表皮微紫(菊芋大多表皮白色,紫色许品种原因)。咬一口,很脆,有些像水萝卜,带着丝丝甜味。还有一种味,难以言说。红太太搓着指缝里的泥,笑着说,把娃咋馋呢。
随后一段时间,菊芋就成了我家必备的下饭菜。菊芋切细条,撒盐,倒醋,少许熟油,一搅拌,就可上桌。母亲也会腌一些,留着腊月吃。找来瓷坛,拾掇干净。备好蒜瓣、生姜、干辣椒、花椒、八角、桂皮等料。菊芋切块,晾干水分。锅中倒入水,下料,倒入醋,醋要多,再倒酱油,酱油适中。大火烧水,熬煮半个钟头,放凉。坛中放入菊芋,倒入料汁,盖上盖子即可。
冬日农家,除了洋芋白菜干葱,再无蔬菜,能有一碟腌菊芋,可以让寡淡的拌汤多几分滋味,亦可让清贫的日子多几分期许。
后来,红太太过世了。她常年有病,有段时间,她不能下炕,几近瘫痪,但她不是病死的,也不是饿死的,是上吊了。她找来半截麻绳,绑在窗扇上,把自己挂了上去……她过世了两三天,有人去她家借东西才发现的。母亲揩着眼泪,去帮忙料理丧事,说,红婆,可怜了一辈子,罪受了一辈子,前几天我还想着挖几颗新洋芋拿过去,硬是忙得没顾上,没想到就……
那一年,红太太家的菊芋没有开花。那些菊芋后来再也没有开花。红太太的院子成了远房侄子的。侄子从未给红太太挑过一担水,端过一碗饭,丧事上没掉一滴泪,但占红太太院子时,他比谁都积极。后来,他推倒红太太的老房子,拔掉那些菊芋,盖了新房。
红太太殁了,那些花儿,只在一个孩子的回忆里,反复开了,败了。
有几年,因为家事,舅爷舅婆从家中搬了出来住。我那妗子,颇为蛮横霸道,还好吃懒做,稍有慢待,便对舅爷舅婆横加指责,大肆谩骂。我舅舅生性懦弱,怕老婆,总是躲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舅爷舅婆搬出后,借了一间土坯房。房在村口,长期闲置。房前屋后,没有围墙,仅有一块院子,院前,一溜空地,舅婆用来栽种蔬菜和花草。再远处,是一片川道,有大片麦田。空地周围,用细竹子编了篱笆。竹子应是扫秃的扫帚拆下的。篱笆左右斜插入土中,编成菱形,很是工整。篱笆里,除了种葱韭等平常蔬菜,舅婆还种了一窝菊芋。应是从别处要了籽种,埋入土中,起了垄,中间挖一浅坑,便于浇水。后来,那窝菊芋“拓疆开土”,沿着篱笆,长了一大丛,有些翻出篱笆,长在院子。村口风大,风吹,金色花朵摆动,如一方池塘,水波荡漾。
我们去看望舅爷舅婆,走到村口,远远看见那土坯房,孤零零地立在麦田里。再近点儿,便可见那菊芋,枝繁叶茂,花朵醒目。舅婆在菊芋下,穿着藏蓝衣裳,给鸡拌食。舅爷在屋檐下,穿着灰汗衫,往厨房门码柴。我们远远叫——舅爷、舅婆——他们起身,身影在菊芋的叶间显现,他们笑着说,选选和米娃(妹妹的小名)来了。舅婆说,我昨晚就梦见杏花开了,漫天遍野的,我给你舅爷说,今天来亲戚,果不其然。舅爷舅婆六十来岁,早已满头白发,生活让他们苦不堪言。
秋天,母亲去转娘家,回来时,总会背一布袋菊芋。背回来,凉拌吃。菊芋也可煮食或熬粥,但我们没有这样的吃法。
我倒疑惑,我家院子,也有一块菜地,母亲为什么不把菊芋匀出来几颗,种进去呢?确实奇怪。
舅爷舅婆在那土坯房住了几年,我记不清了。每年给房主几袋粮食,以表谢意。但毕竟借居他人屋檐下,内心不安。他们在村里择了新址,其实是他们自己的一块菜地,在村庄(村庄在沟里)最后面一个土台上,盖了一间土坯房,住人,又在隔壁加盖了一间小房,当厨房。房前,还是有块院子,有块菜地。可舅婆再未种过菊芋,为什么呢?
后来,村口那间土坯房,不知在何年被拆掉了,只留下大片空地。每当路过,我总是抬头远望,想起旧日时光,想起那时比此刻的苍老略微年轻的舅爷舅婆,想起那扶着篱笆站在风里的菊芋,想起所有在人间受苦的人,和那些菊芋一样,浑身压满生活的泥土,难以自拔。
我家在宁远县城有小院。那院在城中村。出巷道,朝南,有条马路,一侧开一蔬菜店,顾客很多,生意可谓兴隆,也算这一区域最大的蔬菜店,菜品种类丰富,价格跟别处相差无几。老板挣了钱,把蔬菜店扩张成为超市。
我家常去那买菜,一则图方便,二则菜多,可供选择。菜架前,挤满人,挑拣,剥皮,装袋。到门口,还得排队付款。因人多,加之附近没有菜市场。日子一久,蔬菜店门口,马路两边,渐渐摆满了小菜摊,两溜子,大都是附近村民,自家种了菜,吃不完,或舍不得吃,提到这里,铺一张化肥袋,摆上菜,进行售卖。葱、洋芋、白菜、辣椒、萝卜、韭菜、芫荽、菠菜、茄子、黄瓜、胡萝卜等,全是家常菜。摆摊的全是老人,跟我舅爷舅婆年龄相仿。蔬菜们灰头土脸,沾泥带露,大小不一。他们也灰头土脸,皱纹纵横,衣着破旧,异常苍老,脖子上挂着绿色二维码牌子,绳带沾满污垢。手里攥着零钞,手指皴裂,也沾满污垢。都是孤苦的老人,若非生活所迫,谁会愿意坐在路边,风吹日晒,挨饿受冻,去卖菜呢。他们的菜,品相自然没有菜店的光鲜,但打农药少,也便宜。于他们而言,便宜点,卖出去,换个零花钱,添补家用,便已知足。他们一天也卖不了多少钱,多则三五十,少则十几二十。
有时上头有检查,城管们来,会把他们赶掉,平日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城管们定然知道,大家都要活着,都要讨口饭吃,没必要过于为难他们。
有一次我去那里买菜,萝卜白菜,各买了一点儿。白菜两颗才三块,萝卜好几根才五块,真是便宜。买完,溜达着回去,在一个地摊上,看见了一堆东西,沾着泥,大小如鸡蛋,也不规则。摊贩是个老头,戴一顶旧帽子,因天天暴晒,已掉色。穿一件黑外衣,里面套着件校服,估计是孙子丢弃的,他嫌扔了可惜,套在了自己身上。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过往行人,期望有人买走他眼前的一堆东西。他见我站着看,便说,这是洋洋芋,调凉菜,好得很。我已多年没有见过吃过菊芋,超市、菜店是没有这种菜的,我似乎有些忘了它的样子、味道,加之有泥,一时没有认出。
看到菊芋,很是亲切,老人看我确有购买之意,便说起凉拌吃法,又说这是老伴活着时种的,老伴活着时,倒不怎么长,老伴过世了,反而长得旺了起来,不知啥原因,他家里人不大爱吃,他牙不好,吃不了,儿子让铲掉,腾出地方砌花园,他执意不肯,那菊芋便一直长着,每年秋里挖了来卖。他还说,咋能铲掉呢,留着,毕竟是个念想。
我买了那堆菊芋。老人从衣兜里翻出一个塑料袋,皱巴巴团在一起,他扯开,和我一道把菊芋装了进去。他从身边摸来一杆老秤,调好秤钩,挂上袋子,站起来,提起秤,称了起来。老秤我幼时认识,许多年不用,如今已忘了怎么看那些“星”。一共二十来斤,四十六块钱。他没有二维码牌子,我又在商店换了零钱,给了他五十块钱。老人嫌多,我说不多。
我提着袋子,走了一段路,回头,老人背着手,弓着腰,手里捏着秤,一步步往回走,脚步迟缓,背影沉重。我有些后悔,没有多给他钱,他毕竟是世上我的另一个“亲人”。
那袋菊芋,我们家吃了好久。
随后几年,每至秋天,我买菜时,再未见过那个老人来卖菊芋。不知他的菊芋真被儿子铲掉了,还是他卧床不起了,抑或已过世了。不知道啊。
我只知道,每年,菊芋都会开花,如一朵朵小太阳,明亮,甚至执拗,可它们从来没有照亮过生活在时代背面的人。每年,菊芋都会在土中成熟,一颗颗,连着繁密的根系,如同人们难以理清的愁绪和一腔腔心事。每年,菊芋都会端上饭桌,它是一味药,可为什么治疗不了红太太、舅爷舅婆、那个老人的生活之疾呢?
责任编辑:卢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