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泡儿香，米糖甜

儿时，每至年底，乡村年味渐浓，时有外乡人挑着担子到村里炸米泡儿。米泡儿是制作米糖的主要原料，每家每户都会需要。如果放学后看到村口围着一圈小孩子，多半是有人正在炸米泡儿。

炸米泡儿的器具主要有四件：一个红泥小火炉，一个木制的小风箱，一个椭圆形的炒锅，还有一条十多米长的布袋。炸米泡儿的师傅坐在小火炉前，把炉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炉上放了一个特制的三角架，上面搁着一个椭圆形的炒锅。师傅一手拉着风箱，一手转动着炒锅，不时停下用火钳捅一下炭火，再看一眼炒锅那端的压力计。

过了一会儿，师傅大喊一声：“要炸米泡儿啦！”围观的小伙伴们瞬时像鸟雀一样散开，也有胆大的捂着耳朵躲到大人身后，只为了看得更真切些。师傅把炒锅伸进长布袋里，用扳手拧几下开关，猛地用脚一踩，只听“嘭”的一声，在烟雾缭绕中，米泡儿的香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炸米泡儿除了要有大米，还要付给师傅加工费。那时我们三兄弟都读书，家里负担很重，所以每年都是父亲自己炒米泡儿。

与炸米泡儿多用大米不同，炒米泡儿主要用糯米。开炒之前，先把糯米淘净、浸透、晾干，再用饭甑蒸熟后阴干，并搓成一粒一粒的“阴米”。到了第二天，再把“阴米”倒进大铁锅，和着沙粒一起炒。在热沙与大火的双重作用下，“阴米”开始膨胀、变色，三五分钟后，一锅米泡儿就炒好了。最后把米泡儿连同沙粒一并倒进筲箕，漏出的沙子可以循环使用，米泡儿则倒入盆里，待冷却后装入塑料袋密封。炒熟的米泡儿黄中带红，虽不似炸的米泡儿那般色白、粒大，却是制作芝麻糖、花生糖和黄豆糖的上好原料。

到了腊月，父亲忙完地里的活儿，终于有了时间切米糖。麦芽糖早就已经熬好，盛在父母床后的一个小瓦缸里。制作米糖时，父亲先把麦芽糖熬热化开，再把它们和米泡儿一起倒进一个长方形的模具里揉匀、压实，待冷却变硬后再用刀切块。父亲一般会先切一大袋纯米糖，再切几小袋芝麻糖、花生糖和黄豆糖。芝麻糖、花生糖好吃，但芝麻、花生金贵，所以做得少；黄豆便宜，但老人咬不动，小孩子不爱吃，所以也不敢多做。

正月，家里来了亲戚，必得先端上几盘米糖，奉上一杯热茶。宾客们围桌而坐，一边聊天，一边吃糖，言笑晏晏，其乐融融。年后，米糖吃完了，只剩下米泡儿，我们会用搪瓷大碗盛着，加入几勺红糖，再用开水泡上几分钟，就是一碗滋味上佳的午点。

如今，我已在南方工作和生活多年，春节很少能够回老家过年，也鲜有机会再吃到故乡的米糖。每当年关将近，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故乡，想起儿时那些吃米糖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