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儿童哲学的语言教学：高中哲思英语阅读教学实践

【课堂研究·专题：儿童哲学融入学科教学研究】

【摘 要】哲思英语课堂是融入了儿童哲学理念和方法的英语课堂，其核心理念是实现语言学习和思维能力的同步提升，具有挖掘主题意义、提升交际意愿、精确使用语言、发展思维品质、促进合作学习的育人价值，能够解决教学实践中阅读急躁不细致、理解粗糙不精准、表达凌乱无逻辑三大问题。教师可以设计共读提问、探究对话、概括表达三大教学环节，帮助学生深化文本理解、激发多元思考、融合团体智慧，从而实现哲思英语阅读课的构建。

【关键词】儿童哲学；哲思英语；为思而教；阅读教学；哲思课堂

一、引言

思维品质是英语学科核心素养的重要构成部分。《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将思维品质的目标确定为：“能辨析语言和文化中的具体现象，梳理、概括信息，建构新概念，分析、推断信息的逻辑关系，正确评判各种思想观点，创造性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具备多元思维的意识和创新思维的能力。”［1］

然而，当前中小学英语阅读课存在学思分离的现象：学生缺乏运用语言的机会，且难以用语言表达自己的观点；教师偏重对学生语言能力的讲授，而忽视对思维能力的培养；师生间的权力关系和学生间的竞争关系营造出一种不安全的语言学习环境，抑制学生不同意见的表达。学思分离严重影响了英语阅读课堂中学生思维品质的培养，反映在语言学习活动中则体现为阅读急躁不细致、理解粗糙不精准、表达凌乱无逻辑。对此，黄远振等学者提出“为思而教”的英语教育价值取向，以实现学思结合［2］。

哲思英语课堂是对国际上“基于哲学探究的语言教学”（Philosophy-Based Language Teaching，PBLT）的本土化发展，它将儿童哲学的理念和方法融入英语课堂，有助于克服学思分离的现象，培养学生的思维品质。

二、构建哲思英语课堂的可行性与育人价值

哲思英语课堂是融入儿童哲学理念和方法的英语课堂，其核心理念是实现语言学习和思维能力的同步提升，能够解决教学实践中阅读急躁不细致、理解粗糙不精准、表达凌乱无逻辑三大问题。哲思英语课堂通过与儿童（这里的“儿童”指18岁以下的青少年）共同探究哲学问题来发展他们的“4C”思维，即审辩性思维、创造性思维、关怀性思维、协作性思维。在哲思英语课堂中，教师扮演组织者、编织者的角色，通过构建一个认知上充满挑战、情感上友善安全的团体，引导儿童围绕某一个具有争议观点的文本（称为“刺激物”）展开对话，并虚心倾听儿童的哲学思考。

对于将儿童哲学融入外语教学，即构建哲思英语课堂，有人会质疑：若学生在语言习得方面尚未达到熟练掌握的程度，是否能用该外语来进行深层次的思维活动？国内外相关研究表明，在英语课堂中采用具有哲学思考空间的文本作为刺激物，运用儿童哲学的理念和方法进行授课，不仅能够增强学生的沟通意愿，而且在口语和写作的成绩显现上，也表现出明显的优势［3］；学生能够围绕哲学问题进行深入的推理和争论，使他们的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水平得到显著提升［4］。此后又有研究发现，学生在接受基于哲学探究的语言教学后，他们的分析、评价和综合能力均有所提升，同时课堂的参与度也显著提高，进而带动了学习成绩的提升［5］。以上研究表明，构建哲思英语课堂具有非常高的可行性。哲思英语课堂具有挖掘主题意义、提升交际意愿、精确使用语言、发展思维品质、促进合作学习等育人价值。

（一）挖掘主题意义

探究语篇的主题意义，是对作者写作意图、情感态度和价值取向的深入剖析，强调读者对语篇内容的学习思考与价值判断［6］。在哲思英语课堂上，学生围绕语篇内容进行小组讨论，表达个人观点，概括小组观点并与全班分享，在互动中认真倾听来自不同背景、不同视角的声音。这种多元化的交流方式，能够促使学生从不同角度审视问题，学习不同观点或同一观点的不同表达方式，进而更全面地挖掘和把握语篇的主题意义。

（二）提升交际意愿

“儿童哲学之父”李普曼指出，思维能力是阅读理解的前提。在语言课堂上，与其关注学生语言表达是否存在语法错误、词汇匮乏、拼写差错、文体单一等问题，还不如把关注点聚焦在培养学生的推理能力上。因为推理能力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本，而对文本意义的理解能最有效地激励学生持续大量地阅读。［7］哲思英语课堂以充满争议但又妙趣横生的刺激物（如绘本故事、道德两难问题、思想实验等）激发学生思考的内在动机，促使其更频繁地运用语言进行表达。相关研究表明，课堂上进行哲学探究能使学生的用词范围和发言长度显著增加，甚至学生课后还会继续讨论并表达自己的观点［3］。

（三）精确使用语言

哲学对话中，学生需要运用对比、举例、比喻等修辞手法来表达复杂观点，而论证、解释、评价、澄清和辩护的过程也有助于学生提升语言表达的精确性和流畅性［8］。学生为了寻找有力的论据而自发深入地研读文本，为了避免在论辩中被反驳而更加精确地使用概念。若学生的表达存在自相矛盾、偷换概念或逻辑谬误等问题，来自同伴的辩驳也会让他们不断进行自我修正。

（四）发展思维品质

儿童哲学课程对于发展学生思维品质具有十分明显的作用。根据国外学者对大量实验研究的综述，儿童哲学对于中小学生的阅读、推理、认知等能力，具有十分稳定的中等程度的促进提升作用。一项基于48所学校的实验研究显示，为期一年的儿童哲学课程对全校学生的阅读、写作、数学成绩均有显著提升意义，尤其对贫困家庭儿童所产生的效应更大［9］。可见，儿童哲学有助于克服英语课堂中学思分离的现象，能够实现“为思而教”。

（五）促进合作学习

儿童哲学有一整套技巧来建立安全的情感氛围和高效的团体合作，让学生能够畅所欲言，当遇到困难时会先向同伴求助。哲学问题也很容易成为同伴间共同感兴趣并积极交流的话题。这就使得合作学习更容易开展［10］。在探究过程中，尽管部分学生会遇到用外语进行阅读或表达的困难，但团体的友好氛围和小组的密切合作能最大程度地帮助这些学生克服困难。

三、高中哲思英语阅读课的教学实践例析

哲思英语阅读课的教学过程可提炼为共读提问、探究对话、概括表达三个环节，与“读思言”阅读模型［11］高度契合。笔者基于人教版高中英语必修三第五单元的主要语篇“The million pound bank note”为例，具体阐述在英语阅读课中如何融入儿童哲学，以构建哲思英语课堂。“The million pound bank note”一文以对话的形式呈现《百万英镑》剧本的第一幕第三场，全文约488个词，讲述了富兄弟罗德里克与奥利弗打赌——持百万英镑支票者能否在伦敦生活一个月。他们偶遇贫困美国青年亨利，询问其背景后得知其无钱也无计划。兄弟俩暗喜，给亨利一信封，告知内有巨款，但须在两点钟后开启。亨利拒绝施舍，只求工作。兄弟俩让亨利离开，承诺一个半小时后揭晓真相。

（一）共读提问：深化文本理解

共读提问环节将课堂上常见的“带着问题读”发展为“为提问而读”。学生以提问为目的进行文本阅读，能更细致地关注文本细节，追求对文本的准确理解。

在上第一节哲思英语阅读课前，教师应提醒学生，共读文章时，试着提出能激发全班思考和讨论的问题；但所有的探究问题都没有标准答案，学生只需要有理有据、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即可。为促进合作学习，教师将学生分为四人小组，每人从ABCD四个角色中任选其一：A为主持人，确保每个成员都有均等的发言机会；B负责记录讨论的问题、观点及理由；C则代表小组上台阐述本组的观点和理由；D负责应对班级其他小组的提问。小组讨论时可以用中文进行表达，但在全班讨论时必须使用英语表达。

首先，学生在规定时间内与小组成员共读文本，针对难以理解的词句进行共同探讨，确保理解文本大意；然后，每组根据课文内容提出问题并记录。为呈现学生真实的语言表达情况，教师对学生提问和发言中出现的语法错误并不立即进行修正。

在哲思英语课堂上，探究的主题可以从学生提出的问题中选择，也可以来自教师事先预备的问题。在本次课例中，学生虽然提出了很多关于文本的问题，比如“How did Henry come to England？Why did Henry say no to their charity？Why did they choose Henry as the object of the bet？”等。但由于他们刚开始接触哲思英语阅读课，尚处于提问技巧的练习阶段，故所提问题尚未达到预期的哲学深度。因此，课堂讨论聚焦于教师预先准备的两个问题：（1）Which one would you prefer：getting 10 pound or owning a million pound banknote for a month without spending it？（2）Is it right to judge people by their clothes？Why？

这两个问题的探讨涉及哲学中表象与本质的关系。问题（1）要求学生在两个选项之间做出选择：一个选项是金额虽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经济收益（十英镑）；另一个选项是表面上社会地位的巨大提升（拥有一张百万英镑的钞票，尽管不能花费）。问题（2）则引导学生思考：基于穿着判断一个人，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透过表象（衣服）看到本质（人的性格、品质、能力等）？如何超越表面的判断，触及人的真实内在？上述两个问题的探讨，有助于学生理解文中人物的行为动机和选择背后所蕴含的深层次原因，了解人物性格特点和内心世界，促进学生对文本的深度理解。

（二）探究对话：激发多元思考

探究对话环节将课堂上常见的“为答案而思”发展为“为理由而思”。学生为说明理由而展开讨论，可以打开多元化的思考空间，而非猜测教师预设的单一答案。为了对他人观点进行补充、修正、反驳，学生也会更认真倾听他人的语言，自发地运用更准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观点。

探究对话的过程中，学生在小组内表达自己的观点，并一起翻译彼此的意思或纠正彼此的语法错误。小组讨论结束后，每个小组的C同学上台用英语分享本组的观点和理由，而教师负责将要点记录在黑板上。每两组完成课堂展示后，加入一个互动环节，即台下听众可以对台上学生分享的观点进行补充、修正、反驳和提问。

在本节课中，学生对问题（1）“Which one would you prefer：getting 10 pound or owning a million pound banknote for a month without spending it？”发表了不同的观点。

【观点1：选择十英镑】

生1：If I get 10 pound，I can buy something to make handmade products，for example，paper flowers and so on. Then when I have enough money，I can deposit a lot of money into the bank.

生2：I want to get 10 pound. Although the amount of money is small，it can be spent. In fact，if I get 10 pound，I can buy a lot of various goods.

【分析】两个学生虽然观点一致，但思维方式不同。第一个学生侧重长远规划和理财意识，而第二个学生更关注当前的满足和实用性。

【观点2：选择百万英镑】

生1：I might prefer owing a million pound bank- note for a month without spending it. The reason is that although 10 pound is also a certain amount of money，having a million pound banknote for a month gives me a unique experience and a sense of possession.

生2：I will choose having a million pound banknote for a month without spending it. I can put the money in the bank to earn interest. After a month，the money will be mine. I can honor my parents，get what I want，help the homeless and make donation.

【分析】两个学生都选择百万英镑，但目的不同。第一个学生强调体验和感受，认为非物质层面的满足和体验更加重要；第二个学生则强调实用价值和社会责任，认为通过努力工作和合理使用金钱可以为个人和社会带来积极影响。

针对问题（2）“Is it right to judge people by their clothes？Why？”，学生的回答都是“不应该”，但理由各不相同。

【不应该的理由】

生1：No，it’s not right for two reasons. First，everyone has dignity and should be treated with the same respect. Second，you can’t judge someone before you know all the facts about this person. Dressing well or having a lot of money doesn’t mean someone is a nice person.

生2：Not correct. Because some people have inner beauty that cannot be seen on the surface. If we solely criticize a person with his or her appearance to，this is actually a very arbitrary approach.

【分析】第一个学生表达了对公正和理性的追求，认为在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事实之前，不能轻易地做出判断，体现了对事实和证据的尊重；第二个学生认为应该通过外表和内在评判一个人，而不应该仅仅依据外在表象。

通过上述两个问题的探究对话，学生会发现一个问题并非仅有一个“标准且正确”的答案。尽管他们对同一个问题的观点相同，但在阐述理由、分析问题的角度，以及所使用的词汇和句式结构上仍体现出丰富的多样性。这种多样性促使学生从多个角度审视问题和形成多元化的思维方式，激发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和创造力。

（三）概括表达：融合团体智慧

概括表达环节将课堂上常见的“表达个体观点”发展为“概括团体思考”。概括表达前的探究对话，能使学生感受到同伴的启发，将同伴的观点概括后纳入自己的表达，从而增强表达的自信心和条理性。概括表达有多种形式：第一种为图形化形式，如绘制观点树、观点地图、思维导图等；第二种为口语化形式，如进行即席发言、短剧排演等；第三种为文本化形式，如撰写短文、读后续写等。

在本次课例中，教师设计的概括表达是一个开放性的写作任务，旨在为学生提供充分的创作空间与自由度。具体而言，任务要求学生设想一个场景：两位富兄弟在一个月后拜访亨利，询问他在这段时间内的个人经历及内心感受，并撰写一段对话。这段对话必须包含亨利在观察到他人因自身境遇发生变化（尤其是财富状况的改变）而对其态度与待遇产生显著转变后的复杂情感。

基于形成性评价理念，教师预先设定任务的评价标准并印发给学生（见表1）。学生在仿写对话的过程中持续进行自我评价，以培养其自主学习能力。最后，教师修改作文并反馈给学生。

表1 学生作文评分标准

[评价维度

（比例） 具体要求 多角度思考

（30%） 多用省略句，语句简短，如See him there. Your address，sir？Ready-made suit？ 连贯与衔接

（20%） 使用连接词，如so、 as if、but、because、as a matter of fact、to be honest 词汇

（25%） 运用新学单词，如judge、be about to do、ought、dare、in return、ignore 语法

（25%） 使用强调句结构：It is/was+被强调部分（通常是主语、宾语、状语）+that/who/whom+其他

使用情态动词：may、must、can、 ought to、 had better、should等 ]

【学生作品】

Narrator：The scene is set in Henry’s luxurious hotel suite. Oliver and Roderick are seated，looking expectantly at Henry.

Oliver：Well，Henry，a month has passed. Tell us how has life been treating you？

Henry：Gentlemen，it’s been extraordinary. At first，I was terrified. I thought everyone would know I had this money and try to steal it.

Roderick：But they didn’t，did they？

Henry：No. Instead，doors opened，people treated me like royalty. I dined at the finest restaurants，stayed in the best hotels，all without spending a penny of my note—or a penny of my own.

Oliver（smiling）：Just as I predicted. The power of the note，my dear friend.

从语言层面上看，学生在对话中使用了丰富且准确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感受，如expectantly、extraordinary等。对话中的句式多样，有陈述句、疑问句、反问句等，增加了对话的生动性和互动性。从思维层面上看，对话中的角色展现了学生多角度思考的能力。比如，Henry表达了自己对财富的恐惧和随后的适应过程。学生通过他人的经历来反思和批判现实社会中的某些现象，从多元视角看待问题，体现了独立思考和对问题的全面认识能力。

四、总结

哲思英语课堂在提升学生语言表达和思维能力的同时，对课堂变革和教师能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首先，要突破应试教育框架的束缚，通过专业培训、理论学习等途径拓宽视野。其次，要改进评价机制，在考查语言能力的同时关注思维品质。教师应秉持开放的教育理念，以全面发展学生的核心素养为目标，通过提升自己的引导力培养学生的语言运用与批判思维能力。在哲思英语课堂中，教师并非权威知识的讲授者，而是共同探究的促进者。唯有如此，学生才能在合作而非竞争的氛围中，构建认知上富有挑战而情感上友善安全的语言学习环境，方能实现哲思英语教学的真正成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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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LI L，ISMAIL S M，PATRA I，et al. Not a passive learner but an active one：a focus on the efficacy of philosophy-based language instruction and its consequences on EFL learners’critical thinking，engagement，and academic achievement［J］.BMC psychology，2024（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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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SHARP A M. A marriage of meaning：ESL meets philosophy for children［J］. Children’s literature，2005（13）：1-11.

［11］黄睿，黄远振. 英语读思言概念内涵、模型构念及实践应用［J］. 中小学课堂教学研究，2023（7）：12-16，21.

（责任编辑：周彩珍）

【作者简介】合斯来提·木合太尔，厦门大学哲学系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儿童哲学、哲思英语；王酉丹，福州民族中学英语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