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魔镜与变身魔法:数智时代青年整容者的身体感知与改造实践
2025-01-31蒋俏蕾刘入豪邱乾
[摘 要] 结合可供性理论与生理-心理-社会模型的多维视角,通过对青年整容者的参与式观察和深度访谈,审视数智媒介与身体的关系。研究发现,在数智媒介与人的身体“莫比乌斯带”般的互型中形成了持续的身体焦虑与改造动力。媒介逻辑深深嵌入身体的生理、心理、社会维度,生理身体被数字逻辑切割,媒介凝视下的焦虑与比较心理成为常态,容貌作为社会资本的逻辑被强化,个体借助数字平台实现对身体的数值化、精准化掌控与改造。
[关键词] 数智时代;可供性;生理-心理-社会;身体感知;量化身体
[中图分类号]" G206;C913.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1763(2025)01-0151-10
Digital Magic Mirror and Transformation Magic:
Body Perception and Modification Practices of Young Cosmetic
Surgery Enthusiasts in the Digital Intelligent Era
JIANG Qiaolei1, LIU Ruhao2, QIU Qian3
(1.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
2.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3.Guangming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Beijing 100091, 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multi-dimensional perspectives of affordance theory and biopsychosocial model, this study explor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igital-intelligent media and human body through the participant observation and in-depth interviews of young cosmetic" surgery practitioners. Findings indicate that constant physical anxiety and motivation for transformation are caused by the “Mobius strip”—like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digital technology and human body. Media logic is deeply embedded in biological, psychological, and social dimensions of human body, i.e., physical body divided by digital logic, appearance anxiety and comparison under media gaze as a psychological norm, and the reinforced logic of appearance as social capital, while numerical and precise control and transformation are achieved with the aid of various digital platforms.
Key words: digital intelligent era;" affordance; biopsychosocial;body perception; body quantification
深度媒介化时代,数智媒介日渐嵌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媒介逻辑深刻影响着人类的各种社会实践[1],包括人类的自我审视亦概莫能外。巴掌脸、A4腰、漫画腿等话题甚嚣尘上,“外貌焦虑”逐渐成为现代人典型的焦虑症候。与之相伴的是现代医美整容的蓬勃发展,医疗整形人数持续激增。据统计,中国已跻身全球第二医疗美容整形大国,其中18-26岁的青年群体成为国内整形的主要消费人群[2],同时整容乱象也层出不穷,网络平台“引流”消费者前往不规范的整容机构致其身体受到伤害的现象比比皆是,数智时代的整容乱象引人深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思想反映出身体改变不仅关乎生理层面,还涉及蕴藏于身体之中的社会伦理规范[3],因而整容相关的探讨并不限于医学领域,不乏跨学科研究[4]。在中国,整容兴起于晚清时期,最初是面向身体残疾,后来才被运用于人体美容。作为现代社会一项典型的身体改造之术,整容为个体提供了以更加彻底、直接的方式,遵照社会(关于青春活力、女性特质、男性特质等)的特定观念重新建构自我身体的机会[5]6-7。随着众多医美软件平台App纷纷上线,人工智能、算法技术在整容行业得以广泛应用和扩散。数字平台将人的身体分门别类,不仅定义“何为标准美”,还提供具体的“变美方案”。人们使用数字媒体平台获取整容资讯,并通过平台实现从线上问诊到线下就医的过渡。近年来的“身体转向”为传播研究带来新的理论契机,但深入剖析整容中数智媒介与身体实践间互动过程的研究仍较匮乏,尚缺少对身体多维性和整体性的思考。因此,本研究聚焦数智媒介与身体的关系,探究数智时代青年人是如何产生“外貌焦虑”并走上医美整容之路的。
一 文献综述
(一)媒介可供性视角下的身体表征与管理可能
近年来,身体议题成为传播学领域新的聚焦点。媒介与个体的互动在某种程度上使人们更具身体意识[6]。大众媒体时代,这种身体意识主要通过将报刊、电视中理想化、规范化的身体意象(body image)与自我进行对照而感知,媒体呈现的拥有完美外表和理想身材的名人模特成为人们追捧的对象,甚至衍生为“统一美”“平均脸”[7]。彼时的研究主要关注功用性的媒介内容,将媒介视作反映和辅助身体管理的工具,个体对自身身体的认识仍十分模糊[8-9]。随着数智传播浪潮的到来,人们在社交媒体建构的视觉场景中日益注重身体形象,美容、健身、整容成为热议话题。自拍、美颜、算法等数智技术进一步丰富了媒介对身体的影响,自拍加强了人们的自我观察和审视,自拍和编辑自拍照可能导致人们对面部不满的增长[10],频繁修图会导致过高的外貌期望,一旦期望与现实存在差距,人们便可能通过整容手术来满足期待[11-12]。人们频繁地与移动化、数据化的媒介技术交互,个体的具体行为数据不断被捕捉、创建和传播,自我追踪(self-tracking)成为人们借助数智技术有目的、有意识地收集关于自己的信息,进行审查并将其应用于现实生活的行为实践[13]。学者们开始关注媒介本身作为感官装置如何影响着人们体验世界的方式,如新媒介的“可跟踪”和“可量化”为监控、描绘和可视化日常事件(如饮食、跑步)提供了技术支持[14-15]。随着媒介化程度的不断加深,身体与媒介之间的连接越发紧密,界限也逐渐模糊[16-17]。其中,量化自我(quantified-self)尤为值得关注,媒介技术生成关于身体部位和行为的量化数据呈现给个体的数据集合被称为“生物对象(bio-objects)”[13]。当有关身体/自我的知识以数据可视化的形式呈现在身体之外时,个体能够打破对身体的感性认识,产生确定性认知[18]。
作为理论视角,可供性不仅能够反映身体与媒介愈加紧密的关系,也能统筹技术属性与人的主体性,为探究身体与媒介的关系提供系统的研究指导。可供性(affordance)概念最早由Gibson于生态心理学领域提出,旨在阐释环境中潜在的行动可能性[19],后由Norman引入人机交互研究,将其中的环境因素转换为技术,指出可供性是人与技术交互的结果[20]。媒介可供性是个体意愿、媒介技术属性以及行为后果三者相互交织的连接,具有可变性(variability),即可供性并非预先给定的,而是一组实践可能性,与使用情境密切关联[21]。可供性视角一定程度上弥合了技术决定论和社会建构论的分歧[22],提供了一条个体和技术互动的中间道路,其兼顾个体主体性与技术特性的理论魅力在传媒研究中发挥出日益凸显的影响力。本研究聚焦数智技术渗透的医美领域,探究整容场域中人们的身体感知和改造实践何以在数智媒介的作用下发生改变。
(二)“生理-心理-社会”的多维整容实践
可供性提供了认识身体与媒介的全新视角,但对媒介与人交互过程的展开却未给予具体的方法论指导。对此,Costa提出“实践中的可供性”,指不同个体具有的不同目标和能力,关涉个人心理和生理因素及身处的社会文化语境[23]。本研究探析改变身体的整容实践,亦需要围绕身体的多重维度开展。
1.生理维度
自然主义的身体观认为,身体的生物特性、基因构成决定着社会特性、身份和认同,并把社会不平等理解为自然的遗传基础的必然结果[24]。因而,受物理主义的还原论和笛卡尔身心二元论思想的影响[25],生物医学模型(biomedical model)将身体作为独立于社会行为的实体来处理,从生物化学或神经生理层面的躯体紊乱过程来解释身体的异常,将身体疾病视为偏离自然表征的状态[26]。因此,生物医学模型在人类健康的问题上因缺乏对社会、心理和个人行为层面因素的整合而备受批评[27]。可见,尽管整容实践直接作用于身体的生理层面,但仅关注生理维度显然不够。
2.心理维度
围绕整容手术心理学的研究强调,人们对外貌和身体形象的心理认知、评价在接受整容医疗的决策中起着重要的作用[28-29]。围绕媒介对人们身体意向的影响,传播学学者亦开展了大量研究,探究了媒介导致负面身体认知、饮食紊乱等行为的心理机制[30-32]。研究发现,媒介接触与关于身体形象的焦虑情绪相关[33]。比如,大众媒体如电视和杂志图像中对瘦的形象描述会使人们内化瘦为理想身材,诱使其将自己的外表与媒体图像比较,致使人们产生身体不满,为追求苗条节食,甚至导致厌食症[34-35],这种对身体的不满和焦虑也是人们产生整容想法的重要动因[36],而使用照片滤镜及图片编辑应用与人们内心对理想自我和实际自我的差异感知[37]和对整容手术的接受度相关[38]。
3.社会维度
社会学对整容的研究多基于女性主义[39-40]、消费主义[41-42]、权力规训与个体抗争[43-44]等视角展开探讨,试图解释社会规则和消费文化如何实现对人身体的控制。虽然社会学研究对媒介技术在整容中的价值进行了一定阐释,但大多相关研究受鲍德里亚的消费主义思想影响,仅将媒介视为消费文化符号性生产的一个部分,或消费主义浪潮下塑造完美形象的工具,关注以整容广告为代表的商业媒介如何运用符号话语修辞方式向女性消费者传播意识形态[45-46],对媒介技术的阐释和理解较为片面和刻板,仍停留在对传统大众媒体的探讨上,忽视了如今数字化、智能化时代背景下媒介形式的多元性与复杂性。
4.迈向“生理-心理-社会”的综合性视角
身体兼具生理、心理、社会等多维属性,因而对媒介与身体关系的研究需要兼顾身体多元面向和多维属性的综合性视角。针对以往生物医学模式缺乏对社会、心理和行为层面因素考量的问题,罗切斯特大学精神病学和医学教授恩格尔(Engel)提出了将心理和社会变量纳入理论框架的“生理-心理-社会模型”(biopsychosocial model),强调社会、心理因素与生物学基础间的融合[25,47]。生理-心理-社会模型既是一种身体哲学,也是一种实践指南,可以为研究人与媒介的关系提供更加系统和全面的认识[48],对于理解身体受到的多重影响和现实的关怀实践都有启发意义[49]。如今,媒介不仅作为一种呈现视觉符号元素的物质中介而存在,还以不同的面貌和方式实在地参与到人们对身体的改造过程中。在以算法和数据生成为基础的深度媒介化时代,数智媒介与被改造的“身体”之间究竟形成了怎样的互动关系亟待深入探究。通过可供性视角探析数智时代的身体与媒介交互在生理、心理、社会多重维度的体现与影响,本研究提出以下问题:
RQ1:数智时代,青年人通过媒介感知的理想形象为何?
RQ2:基于数智媒介,青年人如何开展整容的行为实践?
二 研究方法
数智时代的跨媒介特征提示研究者不能仅考虑某一媒介与个体产生的互型[50]。除垂直性医疗美容平台在身体改造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之外,诸如小红书、抖音等社交媒体平台,以及美图、轻颜等修图软件应用也有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因此,本研究在重点关注医美平台与身体关系的同时,也辅之以对其他平台的考察。研究采用观察法和深度访谈法。首先,对北京市的两家整容机构进行了田野调查,对整容消费者进行观察和访谈,同时在整容相关的论坛、网络话题组招募研究对象。访谈开始前,先收集年龄、户籍地、职业、整容频次、整容偏好、整容项目及相关数智媒介使用经历等信息;随后,本研究聚焦18-35岁的青年整容者展开深度访谈。
基于相关研究的参考和本文的研究目的,本文所探讨的整容不包括重建性整形手术(reconstructive procedures),而是指提高身体外观审美性的整容外科手术(cosmetic surgery),包括传统整容手术如隆鼻、隆胸、吸脂手术等和无须进行手术切口的微创整容或非手术美容项目,例如注射肉毒杆菌毒素、皮肤填充剂、激光治疗(如激光脱毛)、局部皮肤治疗(如刷酸)等。
(一)参与式观察
为了更好地了解相关群体,研究者以潜在消费者的身份进入北京两家美容整形机构,咨询不同种类的整容项目,与专业医生交流,同时与其他顾客建立联系。通过观察积累了10万字左右的田野笔记,为研究提供了丰富且扎实的经验材料。
(二)深度访谈
结合参与式观察,本研究筛选出有医美平台使用经历的整容者,最终完整地对20位青年进行了深度访谈(见表1),时长为40-80分钟,形式以面对面访谈和电话访谈为主,访谈内容均被转录为文字。访谈涉及整容者的生活背景、整容的认知和驱动因素、相关媒介使用及整容后的身体管理等方面。随着访谈的梳理和推进,还对部分访谈对象进行了多次回访。
三 研究发现
(一)媒介化的理想身体
数智时代,感知社会现实与媒介表征之间的差异日益模糊复杂[51]17-24。探究青年整容者通过媒介感知到的理想身体形象可以窥见媒介对其身体认知的形塑。以审美观念为例,从互联网初期的“网红脸”“高级脸”到近几年网络平台流行的“清冷千金风”“钓系纯欲风”等容貌风格,媒介不断制造出理想的外貌特征并影响着青年的身体。看似开放多元的社会环境下,人们的审美认知不断被定义-解构-再定义,理想化的形象表征背后展演出强大的媒介逻辑。
1. 生理维度:理想形象的数字化表征
医美平台宣称人人都应拥有自己专属的“变美方案”,为个体提供个性化的推荐,然而统一的身体标准却暗藏在平台的数据运算中,无形地驯化人们的审美标准。鲍德里亚将媒介文化符号视为现实的拟像(simulacra),由媒介建构起一种比现实世界看似更真实的“超现实”(hyperreality)。算法所提供的差异化形象实则也是一种被制造出来的假象。平台通过可视化的数据指标建构出“明星的身体才是正常的或者美的”的认知,无形之中为用户植入了理想形象的标准,进而试图均质化审美观念与实践。置身于这种媒介审美环境中,不符合标准的身体就成了非常态的存在。一旦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人们的身体就成为自身的“他者”,进行改造的想法也随之产生。
我萌生去做开眼角手术的想法是×美本文对所有医美软件平台App名称进行匿名处理,余同。告诉我内眼角标准度数是48度,外眼角是60度,测出来我的眼睛实在太小了,所以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去找一家专业的机构开眼角。(S19)
数智媒介还进一步对人的身体进行了切割,并对不同器官进行了标签化处理。以眼部为例,就有“葡萄眼”(眼型呈椭圆状,形似葡萄)、“狗狗眼”(眼部瞳孔部分比较大,相比眼白占据眼睛的80%左右)以及“星星眼”(炯炯有神、十分明亮的眼睛)等不同说法。基于媒介提供的这些具体而形象的分类,用户可以为追求完美身体进行细致的整形规划。比如,眉部项目有丰眉弓、眉形美化、眉部修复;眼部有眼部抗衰、丰泪沟、丰卧蚕等;鼻部有隆鼻、垫鼻基底、缩鼻翼等。此外,还有针对耳部、轮廓、腿部、手臂、胸部等不同身体部位的分类项目,以满足个体细致的身体改造需求。
我喜欢狗狗眼的眼睛,眼睛又黑又圆很幼态,整个人就会很显小,现在不是流行白瘦幼吗?所以我打算以后有时间了去开眼角,让眼睛更圆一些。(S2)
这些精细的分类与媒介呈现遮蔽了对身体形象的整体认知,人们日渐被数字平台上与“美”有关的标签所裹挟,盲目追求一种简化且碎片的审美。迎合媒介技术表征与规训之下统一的标准美,身体的独特性、整体性和复杂性被抹平。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整的,是看到了修图后的自己。我下颌角宽,是那种方圆脸,每次修图都会把下颌角P掉,P完以后我简直就是绝世大美女好嘛!(S18)
2. 心理维度:媒介凝视下的外貌焦虑
如果说传统媒体时代个体是隐藏于“大众”之中凝视他者的受众,如今移动互联网、云计算等技术的发展则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过往的观看逻辑——不断革新的媒介技术正与人的身体进行深度互动与融合,人们逐渐从凝视他者为主的观看者,转变为不断接受来自他者的凝视,在传播场域中同时经历看与被看。在社交媒体平台建构的多模态传播场景中,身体形象被转化为媒介内容,分享自拍照、点赞、评论或与他人互动,已成为当代青年人的社交方式。被凝视的压力带来对身体形象的高度关注,年轻人不断审视和比照着自我的现实身体与媒介投射出的身体形象。
我的眼睛是内双,看起来不算特别大,平时可能看起来还好,但拍照就特别不好看,看起来眼很小……每次用苹果前置摄像头自拍,我都觉得自己好丑,特别是眼睛一大一小,特别不对称。(S6)
“自拍必须得美颜”“没P的照片不能发”,图片编辑处理技术正在制造一种新的身体幻象。修图、滤镜等数字技术让凝视更为彻底和深入,技术参与到对身体媒介形象的完美性追求之中。
我有点梨形身材,腿粗、上臂肉,脸还有点儿婴儿肥,看照片时,我会看有没有把我拍肥。在朋友圈发的照片,每次都P这几个地方,把腰调细点,把腿拉长,搞个直角肩,这样看着就瘦很多了。(S11)
美化的媒介形象影响着青年人对现实自我身体的认知。不断地自我审视,在媒介形象的调试中反复比较着真实身体与媒介身体,于对比中产生的落差感往往带来对身体改造的强烈渴望。
美颜后的自己没有痘,没有黑眼圈、双下巴,皮肤那么白、眼睛那么大,我要是真长这样就好了。不过这确实跟我本来的样子也没差多少,要是我没这些皮肤问题就好了。(S7)
除了自我审视,青年人还将社交媒体上他人的评价作为数字反馈来形成自我形象的认识。媒介展示出美化过的身体得到更积极的评价,这些虚幻的“泡沫崇拜”可能会带来更多对自我真实身体的不满和焦虑。为了维系数字“人设”,在社交媒体上制造出匹配的美貌,青年人需要不断加强身体管理。相较于变化微小的日常护理,医美整容成为一种立竿见影的高效变美手段。
疫情期间在家不怎么外出,也不太注意形象,饮食上就不太控制,不光脸上长痘,皮肤状态也不是很好,还胖了快10斤。但我发照片都把这些P掉了,朋友还在底下评论说我瘦了、在家养白了。临开学的那几周,我开始疯狂减肥,还去做了医美。(S11)
3. 社会维度:作为资本和权利的容貌
身体是不同社会关系交织的产物,是个体与周遭世界交互的重要媒介[52]。个体想要获得良好的社会评价,离不开符合社会标准的身体。理想的身体形象有助于个体获得更成功的人生体验。数智时代,青年人将身体媒介化并征用为实现寻求自我和社会认同的手段。
要想做好社会人,就得经营好自己在社交媒体上的形象……外形其实就是一种非常隐形的资本,好看的人就是更容易获得社会关注。(S13)
媒介逻辑形塑了青年人对认同建构的理解方式。相比现实的身体,媒介形象被当作获取社会资本和经济资本更重要的途径。身体被征用为实现社会交往的手段,而媒介化的身体展演则逐渐成为一种象征资本。
吸引别人的第一步就是将头像换成自己的美照,这个真的太管用了。现在第一印象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什么样,而是你微信里的样子,你的头像好看人家才愿意和你聊。(S13)
为了展示更完美的媒介形象,人们不断遵循着“镜头逻辑”来改造现实的身体。因为镜头之下人脸会被拉宽,S1到整容机构打了瘦脸针来改善自身下巴轮廓不够明显且脸部脂肪较多的问题,只为能在镜头下有更好的状态。为防止变成夸张的“整容脸”,他还参考了模特杂志和时尚平台来定制整容方案,寻求“高级”且“自然”的审美。
成长于不同的媒介生态环境下,作为数字原住民的青年一代,对整容的理解与作为数字移民的父辈表现出明显的代际差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观念在数智时代逐渐动摇,取而代之的是“我的身体我做主”。受访者S13多次提及外貌对个人生活的重要性,包括符合社会审美标准的身体对工作和情感的助推作用,考虑到“颜值”的社会价值,她不顾家人反对进行了双眼皮手术,并表示未来还会尝试瘦脸针、瘦肩针等项目。
父母不是非常支持我,经常跟我讲一些后遗症,这件事跟父母沟通起来非常不容易。我们所处的时代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他们不清楚医美的益处在哪里,变美对我的生活工作有哪些好处,他们只会想到身体的伤害。(S13)
(二)基于媒介可供性的整容实践
数智时代的整容实践中,各类医疗整形平台通过收集使用者的身体数据进行科学分析,并据此为用户推荐相应的医疗项目、整形机构或医生。这些医美平台综合了摄影类、工具类以及社交类媒介应用的数字技术优势,生产出独具特色的技术功能。例如,某医美机构的“AI测颜值”“魔镜”以及模拟整形等功能充分利用摄影类App中的人脸识别与记录功能,辅之以数据分析,并以可视化的方式为使用者精确认知自我身体提供技术支持。在数字平台与用户互动过程中,用户通过相关数值了解自己的身体特征,并对照平台提供的“标准美”来找到自我定位。
1. 数字平台的生理维度型构:监控生理数据,实现精准管理
数智媒介不断生成的数据已成为构成和影响现实生活的关键因素[53]。过往人们对身体的认知往往建立在自我的感性认知上,数智时代的青年整容者借助平台提供的一系列数据指标可以精细地认识自己的身体。比起“不可靠”的主观感觉,受访者表示数字化管理提供了一套“直观”“科学”“客观”“全面”的身体认知方式。用户可以借助平台将自身的生理身体数据化并形成对自己身体的认知,媒介思维和算法逻辑从而被内化为自我认知。
我觉得这些平台最大的作用在于给了我美的启发,我之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不好看,我一直认为是自己脸太大,后来测试过才知道原来是眼睛影响的,因为我两眼间的比例不是很协调。(S18)
在×氧App的“魔镜”和×美App的“AI测颜值”等功能中,平台通过手机摄像头的扫描或用户上传的照片生成面部的量化分析数据,包括中下庭长度、双眼间距、鼻额角等精细的数值。基于媒介展演的审美标准,医美平台形成“幼幼脸”“女神脸”等标签,并根据用户的数据生成其专属报告,指出缺陷并推荐变美方案。平台还提供“模拟整形”功能,让用户实现对身体不同部位的虚拟调节,例如在针对脸型的调整中,可以选择瘦脸、丰太阳穴或调节下巴长度等,平台界面中的个体形象会随之呈现出相应的虚拟形象。医美平台的媒介逻辑不仅重塑了人们对身体的感知与认识,也成为改造决策与行动的重要参照。
我用过×氧App的“魔镜”功能……拍一张照片,然后它会根据你拍的照片告诉你整体上像哪个明星,然后它会对每一个部位进行分析,提供一个数据报告,告诉你该去调哪里。你还可以选择定制化方案,填写整形诉求,它会推荐医院和医生。(S9)
数智媒介平台显著降低了常人对身体数据监测与解读的门槛[15]。青年整容者在身体的管理和改造上表现出对数据的强烈渴求,量化自我作为数据收集和反思自身的实践活动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中的行动惯习。在量化直观的媒介技术介入下,数据带来强烈的认知冲击,也带来了身体改造的动力。
之前用某医疗整形App测皮肤年龄,说我好像37岁,简直扎心。不过我确实觉得自己皮肤不好,眼纹也开始出现了,所以就去做了光子嫩肤。(S14)
数智时代,媒介具有更强的连接与整合功能[54]。医美平台会根据用户在不同平台的浏览记录,为其提供个性化推送。而微博、小红书等社交媒体和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也会根据用户的搜索记录为之推荐相关的内容,成为青年人身体改造实践过程中的推手。
之前听朋友说了溶脂,就在网上搜了下,结果小红书之类的社交平台也会一直给我推相关的内容,有时候看到有促销,越看越心动,毕竟不费力气的减肥能不香吗?(S10)
在追求美的道路上,算法编织出一张细密的网,将人们的日常生活也一同卷入其中。数字平台对用户身体数据的全方面掌握、实时监控与精细化控制也拓展至整容者们的日常身体管理。配合整容实践,受访者们也非常注重进行日常化的数字管理,比如计算饮食摄入量、记录运动消耗、制定每日步数达标值等。
我会严格控制卡路里的摄入,保证每天的摄入量小于消耗量,来保证我的减肥是有效的……你不看数据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你也不好采取具体的行动,我觉得这些数据至少能帮我提供行动方案,让我知道该怎么做。(S2)
2. 数字平台的心理维度型构:输出身体焦虑,唤起未来期待
算法作为一种强大的数智技术已经发展成为某种“现代神话”[55],呈现在数字平台上的数据通常被视为一种权威的存在。在媒介技术建构的一套完整的且经过算法计算的标准美的身体数据面前,青年人普遍认为自身的身体存在缺陷,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不满意的焦虑感,进而做出身体改造的决策。比如S2表示,做完大眼综合后她时常会在拍照软件上尝试各种新造型,为了匹配美丽的双眼又做了文眉和种眼睫毛。访谈发现,对于多数整形者而言,某个部位的改造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一次整容经历之后通常意味着更多的变美需求。
之前只开了眼角,后来觉得只开眼角鼻子不动看起来很奇怪,有一种不是很协调的感觉……这么说吧,眼睛变得尖锐了,但是鼻头还是钝的,就会非常不协调,所以后来又去垫了鼻子。(S9)
青年人在长期使用中逐渐接受了平台的数据化与审视机制。出于对完美的追寻与保持,即使做完整容手术,他们也依然倾向于用医美平台进行自我审查。各大医美平台也不断引导用户继续使用,不断创造新的身体改造需求。比如,在“白瘦幼”流行的审美观下用医美抵抗衰老的需求日益强烈。改造后的身体依然被置于严密的监控下,似乎一直处于未完成状态。整容者会积极利用自拍等手段自我审视,并重新交给数字平台评判。整容前的自我规训,在整容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这种无休止的自我监测实则是个体对平台打造的“标准美”没有终结的持续追求。
我做完项目后没卸那些软件……我还会定期打开这些医美软件玩玩,比如分析一些面部特征啊,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变化,这段时间的皮肤状态怎么样之类的。(S20)
数字平台在制造外貌焦虑的同时,也给出相应的身体改造方案来“缓解”用户的身体焦虑。对于很多青年人来说,借助数字平台规划身体能够给予他们对生活的掌控感。整容就像打开变美之路的一把“密钥”,指向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有个医美软件有很多模拟变美的项目,我每一个都试了,我认为自己双眼皮挺好看的,本来父母很反对,但我还是坚持,因为在未来求职面试过程中可能会因为变美了而自信一点吧。(S17)
事实上,由媒介制造的“完美身材”带来的焦虑情绪一旦产生,便难以得到真正的缓解。即便整容者们在完成了既定的改造后卸载了医美软件,媒介逻辑依然于无形中对他们进行规训。在整容后的恢复期,用户会将自己的身体变化通过媒介记录下来,并利用美图试妆、面部测试等数智技术不断地进行自我审视,辅以历时性的记录,实现身体改造的“日历化”。身体改造逐渐发展成一种媒介仪式,媒介记录成为暂缓焦虑的方式,同时激发着对未来的想象与期待。
我是在距工作面试大概两个月前去打的瘦脸针,刚打完的第一天我就开始在手机上记录,每天拍照,将不同时期的照片对比一下,那段时间真的很煎熬,迫切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想赶紧看到效果。(S19)
3. 数字平台的社会维度型构:转化社会资本,拓展社交连接
现代社会中的身体被日益扁平化为一种社会符号[56]。数字平台展现颜值变现的逻辑,暗示身体作为一种资本能够交换到更多的资源与机会,对其投资可以带来更多的收益。平台通过展示将身体转化为象征资本、社会资本的可能性使得青年深刻意识到外貌的重要性。
很多人都说我是整容上瘾,其实我是害怕回到之前的样子,当你享受了美带给你的好处,你就不允许自己再变丑了,所以有时看到自己状态不好了就会去打瘦腿针、打瘦脸针或去做光子嫩肤。(S18)
访谈发现,多数整容者的身体改造时间节点并非随机,而是处在社会角色发生改变或生命历程中需要置换和积累社会资本时,如高考后、结婚前、工作变动后等。相应地,平台上流行的“好嫁风”“纯欲风”也是此起彼伏。无论是×氧的面部美学三维图还是×美的面孔四维分析都在试图建构一个可量化的审美框架,而在这个框架中“吸引力数值”“距离感数值”作为关键词把身体格式化为各种标签组合。通过数智技术测试显示年龄感越低、吸引力越高、距离感越低的面部更具有优势,这直接影响了青年使用者的自我认知与日常互动实践。身体成为这些青年整容者追求社会认同、自我认同的工具,他们通过身体改造来追寻一个自我可期的未来。
我是高考后去做的双眼皮,因为马上要上大学了,之前都不能打扮,跟个假小子似的,上大学就会有一种期待感,去到新的城市,遇到新的朋友,你自己当然也要是全新的,所以就要变得美一点。(S15)
社交媒体的流行与医美平台的社交化为青年整容者之间搭建起更多连接的可能。整容在现实熟人关系中往往难以启齿,却能通过微博、小红书等网络社区与陌生人交流分享,并从中获得认同感和归属感。部分青年整容者热衷于将变美历程分享在社交平台上,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内心的想法和身体的真实情况,以嵌入更大范围的医美社交群体之中,收获来自群体的信息反馈与情感支持。
我之前在小红书发了一个打瘦脸针经历的帖子,很多朋友来问我在哪打的,找哪个医生,现在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后来还认识了一个姐妹,被拉到一个医美分享大群里了,在群里我们每天都探讨一些女生的话题。(S19)
尽管是相对松散的弱连接,但医美社群中的UGC(用户生成内容)和评价是许多青年整容者决策的重要参照。医美整容本身的专业性使整容过程中涉及的一些信息对普通人来说如同“黑箱”。受访者们表示,产生整容想法后,会到小红书、微博、知乎等社交媒体平台上搜索相关话题,阅读“过来人”的经验和避雷的帖子。相较垂直领域的商业平台上可能被操纵的用户评论,他们更愿意相信社交媒体上亲历者的经验分享,“整商高”“美商高”成为他们选择医院和医美项目的重要依据。经由数智媒介的赋权,一定程度上缩小了个体与专业机构在信息方面的不对称,青年人的整容实践有了更强的自主性和能动性,这也间接重构了医疗整容市场的行业秩序。
我一般会先去×氧上看看这家整容机构的基本情况,看看星级和照片,里面也可以VR浏览室内环境。我会格外关注下面的负面评价,尤其是可能有哪些风险,甚至还会再去搜一下这家机构有没有出现过维权或失败的案例,如果大家评价较好的话,我也会比较放心。(S3)
四 结论与讨论
数智时代,媒介成为与人的实践密不可分的要素[50],媒介逻辑渗透至人身体的多重维度当中。基于可供性视角的关系性、过程性、语境化思维审视青年整容群体的身体感知与改造实践,为我们理解媒介技术与身体的交互关系提供了经验研究的分析框架。融合了数智技术的医美平台不仅提供了一套关涉身体生理、心理、社会维度的媒介表征,形塑了青年人的身体认知,也为其身体改造行为实践提供了多维度的可能性。
身体的生理维度在网络平台上日益表征为科学化、数据化的媒介形式,用户感知到的数智化的审美标准逐渐被内化为其渴望的理想形象。通过医美平台等量化自我的程序所提供的对身体的精准测量,青年人可以实现对身体数据的实时监控与精确管理,不但身体形象不断接近“数字标准”,其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亦受到影响与规范。在与数智媒介建构的理想身体进行的不断比照和自我审视下,青年人极易形成心理落差,这驱使其按照标准找出身体的不足,通过整容等手段进行身体改造,来不断趋向媒介化的“完美”。然而整容后的身体仍无法摆脱数智媒介的规训,整容青年在平台持续输出的身体焦虑中不断利用媒介技术量化自我,持续改造,寄托对未来的想象与期待。在身体媒介化的过程中,数智媒介向青年灌输了颜值变现的逻辑,让其意识到将身体形象转化为象征资本、社会资本的重要性和利用媒介平台实现转化的可能性。青年整容者们还利用媒介平台寻求认同、拓展社交连接、收获群体的信息反馈与情感支持,这也间接重构了医疗整容市场的行业秩序。
在青年整容者所处的媒介表征与行为实践中,数智技术与身体间的互型如同“莫比乌斯带”。通过数据记录、分析监测、算法推荐等技术,媒介平台不仅成为记录表征身体的数字魔镜,也成为人们感知与管理身体的变身魔法。数智技术重塑了人的身体,而身体也量化为数据源源不断地为媒介平台供给“肉身燃料”。换言之,数智时代的技术与身体在多维表征交互的关系与过程中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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