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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葛洪对儒道玄的批判

2025-01-29李思涵

西部学刊 2025年1期
关键词:葛洪批判

摘要:东晋道士葛洪主张儒道兼综,同时对儒道以及玄学思想持有批判态度。首先是针对儒家士人对隐逸修道者的批判,葛洪认为入仕或隐逸各有其天性,都可以发挥其自身优势,二者的作用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其次是针对老庄崇远古、尚无为思想的批判,葛洪反对厚古薄今的社会观,肯定社会不断进步的意义;再次是针对当时清谈务虚的玄学风气及其影响下的社会习俗的批判,葛洪主张礼仪教化对维护社会安定具有重大作用;最后是针对早期民间道教中杂乱平庸的邪道的反对,葛洪主张使用严刑峻法来禁止其发展。

关键词:葛洪;儒道玄;批判

中图分类号:B235.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5)01-0107-05

On Ge Hong’s Criticism of Confucianism, Taoism and Metaphysics

Li Sihan

(School of Marxism, Suzho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uzhou 215009)

Abstract: Ge Hong, a Taoist priest in the Eastern Jin Dynasty, not only advocated the combination of Confucianism and Taoism, but also held a critical attitude towards Confucianism and Taoism as well as metaphysical thought. Firstly, in response to the criticism of Confucianism’s scholars on reclusive Taoist priest, Ge Hong believed that becoming an official or being reclusive had their own nature and could give play to their own advantages, and that the roles of the two could be said to be the same; secondly, in response to the criticism of Lao Zhuang’s reverence for antiquity and the inaction thought, Ge Hong opposed the view of society that promotes antiquity and is indifferent to the present, and affirmed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continuous progress of society; thirdly, in response to the metaphysical atmosphere of the time and the social customs under its influence, Ge Hong argued that etiquette and enlightenment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maintaining social stability; and finally in response to the opposition to the chaotic and mediocre evil paths in the early folk Taoism, Ge Hong advocated the use of severe punishment and harsh laws to prohibit their development.

Keywords: Ge Hong; Confucianism, Taoism and metaphysics; criticism

葛洪(公元283—363年)是东晋江南士族中一位博学多才且有修行实践的道士、学者。他一生历经两晋交替、八王之乱以及数次的宫廷政变,因时局动荡而导致民不聊生的社会状况是葛洪生活的时代背景。葛洪为人率直真实,绝不去嘲弄他人,有时则会整天沉默不语、潜心自修,因此乡人咸称其为“抱朴之士”,葛洪著书时则以此为号,“言则率实,杜绝嘲戏,不得其人,终日漠然,故邦人咸称之抱朴之士”[1]1112。“抱朴”一词出自《道德经》第十九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2],即为见其素朴、守其本真之义。动荡不安的时局和纷至沓来的战乱造成葛洪物质生活方面的极度匮乏,他“衣不辟寒,室不免漏,食不充虚”[1]1114,因物质的匮乏而引起了他在精神上的巨大压力,“百忧攻其心曲,众难萃其门庭,居世如此,可无恋也”[3]53。这种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压力引发了他对现实社会的深刻思考,形成了他的深邃思想和对当时各种思想的独特看法。从总体上来看,葛洪是一位儒道兼修、百家皆通的修道者,注重在修道过程中儒道思想的结合,同时,他对儒道思想和民间道教进行辩证思考,对其中不合理的内容予以批判。

一、批评儒家士人对隐逸修道的批判

葛洪心中最理想的修道者是他所说的“上士”,例如黄帝、彭祖和老子等人。能够称得上是“上士”的人必须具备儒道双修的素质,即入世可治国安邦,出世则可得道逍遥。“有相当多的修道者本身就任有官职,或者具备当官的资质”[4],因此他们可以被视为是“上士”。如果不能在两个方面都取得成功,那就应该一心一意地去修道。葛洪提出的这种说法,引起了一些士人的怀疑和担忧:如果人人都出世修道,那由谁来辅佐国政呢?“圣明御世,唯贤是宝,而学仙之士,不肯进宦,人皆修道,谁复佐政事哉?”[3]261对此,葛洪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担心。首先,修道是个人的选择,修道之人未必都有治理国家的才能,得到或失去他们对国家不会有任何损失,“况学仙之士,未必有经国之才,得之不加尘露之益,弃之不觉毫釐之损者乎?”[3]265其次,在葛洪看来,当时社会英才济济,官位无有空缺,个别人不出仕,不会造成人才的缺乏,“方今九有同宅,而幽荒来仕,元凯委积,无所用之。士有待次之滞,官无暂旷之职;济济之盛,莫此之美,一介之徒,非所乏也”[3]265。再次,圣明的君主懂得宽恕,能够明白入仕或隐逸各有其天性,但都可以发挥他自身的优点,在朝廷做官的人可以施展才能来承担各种政事,在山林隐居的人则修养美德来抵制贪婪污浊,“隐逸之士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下表现出洁行高蹈,努力歌颂先王之道,自会使人民知退让,而促使社会安定、繁荣”[5]“夫有道之主,知人心之不可同,出处之各有性……”[3]265。最后,葛洪认为修道甚难,修道者要放弃天伦之乐,遏制个人欲望,抛却荣华富贵,独登高山、内观清净、外听寂静,这样艰难的事情又有几人能做到?因此,修道不会使君主缺少人才可用,“背荣华如弃迹,绝可欲于胸心,凌嵩峻以独往,侣影响于名山,内视于无形之域,反听乎至寂之中,八极之内,将遽几人?而吾子乃恐君之无臣,不亦多忧乎?……”[3]265。

通过对入世从政与隐逸之人的对比,葛洪认可隐逸修行的必要性及其对社会的价值,反之,那些既不是积极入世或遁迹隐逸的人则对国家社会存在一定的危险。以郭泰为例,葛洪批判了像郭泰那样在出仕与隐居之间徘徊不定的人。葛洪认为,郭泰一方面游走于名门权贵之间,但他却不能够真正进入朝堂,为朝廷做事;另一方面想去隐居却没有真正遁迹山林潜心修行,这就造成了无法真正安心做事,“盖欲立朝则世已大乱,欲潜伏则闷而不堪……”[3]962。葛洪认为,作为一位真正的士人,要么勇于献身,做到“安上治民,移风易俗”,要么安心隐居,做到“挥毫属笔,祖述六艺”。郭泰面对动荡的时局,既不敢积极出仕治国,又不愿嘉遁隐居,整天栖栖遑遑、忙忙碌碌,不过是为了“行自街耀”“收名赫赫”而已。郭泰才华外露但精神空虚,因此他显得极为烦躁不安而且言行相互矛盾,导致他口中常言要恬淡退隐,而内心却期盼荣华富贵,“符辨外发,精神内虚,不胜烦躁,言行相伐,口称静退,心希荣利”[1]971。

总之,在葛洪看来,郭泰闲居时不能安心做好隐居之事,外出奔波行事时又无益于时代和社会,无非是为自己获取美誉、宣扬名声而已,这样的人于国、于人、于己都没有任何益处。葛洪依据他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和行事原则,对郭泰的为人处世予以全面否定,虽然这种批判有矫枉过正之嫌,但其中的一些批判意见还是值得后人深思、借鉴。

二、对老庄崇古无为思想的批判

葛洪对道家道教的重要代表人物老子和庄子提出了独特看法,并针对老庄的某些思想进行了批判。首先,他批判了以《老子》为代表的道书的简约含糊性。葛洪认为,虽然世上的道书堆积如山,但是真正出自黄帝、老子之手的却很少,即便被世人认为是出自老子之手的《道德经》一书,在他看来也太过简约,无非是为求道者提供了一些大略的内容,至于道家其他典籍,如《文子》《庄子》等书,更属修仙道术中的末流,读之作用不大。因此,他指出,读道书时一定要注意辨别真伪、择优而从,千万不可盲目阅读以浪费时间,“又五千文虽出老子,然皆泛论较略耳。……至于文子庄子关令尹喜之徒,其属文笔,虽祖述黄老,宪章玄虚,但演其大旨,永无至言”[3]258。

其次,除了批判老庄道家经典缺乏能够言说大道的内容之外,葛洪还反对老庄思想中所包含的厚古薄今的社会历史观,充分肯定社会进步的意义。结合当时社会思潮,他认为,人们贵古贱今是一种由来已久的社会弊病,“世俗率神贵古昔,而黩贱同时”[6]652“重所闻,轻所见,非一世之所患矣”[1]653。葛洪在反对厚古薄今认识的同时,主张社会变革。他认为,三王五帝都没有完全沿用前代礼制,但同样可以把国家治理得很好,如果认为礼仪制度不必改善,为何要用棺材代替草席裹尸,用穿衣裳代替赤身裸体呢?“夫三王不相沿乐,五帝不相袭礼,而其移风易俗,安上治民一也。或革或因,损益怀善,……则棺椁不当代薪埋,衣裳不宜改裸袒矣。”[1]632因此,因地制宜而适时进行变更是社会不断进步的根本要求,葛洪的这一社会发展观无疑是正确的。正是在这一观点的指导下,葛洪提出要对先王的一些政治措施加以重新审查,主张对先秦儒家制定的礼仪制度进行大规模的改革。“葛洪主张以有为的手段去达到无为的目的,这是道教迈向成熟的信号”[7]。

为了促进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葛洪主张使用重刑来治理当时社会的乱象。“道家作为传统的主流坚决反对以刑法治国。那么葛洪主张用刑,理由何在?”[8]葛洪认为,历史是不断向前发展变化的,但是,自三代至秦,大道已经衰落,淳厚的民风已经浇薄,世道变得越来越混乱,盗贼公然行凶,官吏欺诈而百姓巧伪。“盖三皇步而五常骤,霸王以来,载驰载骛。当其弊也,吏欺民巧,寇盗公行……”[6]265如果不使用强制力量来治理,不使用刑罚来纠正,而只是一味地羡慕远古时代伏羲、神农时的淳朴风气,那么社会就会变得混乱而无法挽救,造成的灾祸就会十分严重,“若不齐之以威,纠之以刑,远羡羲农之风,则乱不可振,其祸深大”[6]246。因此,使用重刑就显得非常必要了。正是因为使用了重刑,人们才怯于犯法,这样就能够保全百姓,即所谓的“以杀止杀,岂乐之哉!”[6]246杀戮的目的是为了制止杀戮,而不是安于杀戮。在主张重刑的基础上,葛洪主张恢复肉刑。他认为,恢复肉刑不仅可以使仅次于死刑的罪过能够得到应有的惩治,“今不用肉刑,是次死之罪,常不见治也”[6]279。并且受到肉刑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能够对凶恶之人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其作用甚至超过死刑。受过肉刑的人终身肉体残缺不全,百姓们看见他们,无不心惊肉跳。杀死犯人的惩罚固然很重,然而在分裂尸体示众三天之后,很快就被埋掉,多年以后人们并不一定记得此事,而没有见过此事的人则未必能够引以为戒,“百姓见之,莫不寒心,亦足使未犯者肃栗,以彰示将来,乃过于杀人。杀人,非不重也。然辜之三日,行埋弃之,不知者众,不见者多也。若夫肉刑者之为摽戒也多”[6]280。葛洪在强调使用刑罚必要性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惩罚施用的限度,并认为惩罚的可贵之处在于量罪而罚,而非滥用刑罚。

三、对清谈务虚的玄学风气的批判

魏晋时期,政治上的变化导致社会生活出现了种种变故,儒家名教的衰微使得礼仪教化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儒家倡导的恭敬谦让等美德无法受到世人的重视和践行,相反,傲慢无礼却成为当时社会的主要风气,受玄学家的影响,所谓的放达名士沉迷于药酒,耽玩于空谈玄论,甚至放纵形骸,对于社会政治治理和道德人心约束均有害而无益,“世故继有,礼教渐颓。敬让莫崇,傲慢成俗”[6]519。一些有识之士批评周公而责备孔子,把傲慢狂放视为是对世俗世界的践踏,“遂诎周而疵孔,谓傲放为邈世矣”[6]551。玄学名士们歪曲地引用老子和庄子的学说,看重放纵任性的行为,认为做大事就不能顾及细小的礼节,他们长啸傲世而放浪不羁,把这种行为看作懂得了大道,“诬引老庄,贵于率任,大行不顾细礼,至人不拘检括,啸傲纵逸,谓之体道。呜呼,惜乎,岂不哀哉!”[6]555

葛洪对魏晋时期因玄学盛行而形成的不良社会风气进行了全方位的批判。首先,葛洪对不学无术之人掌权感到痛心疾首。他指出,那些生于宫中、长于妇人之手的贵族子弟,在没有任何社会阅历的情况下,就能够“操杀生之威,提黜陟之柄”。一些不学无术的统治者“望冠盖以选用,任朋党之华誉”,所用非人,于是上下统治阶层只知道“新声艳色,轻体妙手,评歌讴之清浊,理管弦之长短,相狗马之驽,议遨游之处所”[6]126。他们整日或醉心于斗鹰走狗,或流连于校弹品妓,多沉溺于荒淫奢侈生活中而无法自拔,既无心思处理政事,也无能力治理国家。他们的这种能力和态度,导致国家混乱乃至亡国易代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次,执政者崇尚虚无的治国态度影响了当时的社会风气,民间也因此而弥漫着各种陋习,葛洪对这些民间的陋习进行了批判。他在《抱朴子外篇·疾谬》中重点批判了当时民间出现的几种陋习。第一,他批判了一些低俗的“嘲戏之谈”。在葛洪看来,这些低俗的嘲弄戏谑之语不仅会破坏人际关系,也会招来无妄之灾,对此,他提出了“三缄其口”的告诫,“嘲戏之谈,或上及祖考,或下逮妇女……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二缄之戒,岂欺我哉!”[6]520第二,他批判了“依仗气力以求畏”的暴力行为。葛洪认为,要想真正使别人信服,依靠的是自身所具有的美好品德而不是暴力。如果仅仅依靠暴力而征服他人,虽然会快意一时,但最终会像祸害庄稼的害虫一样,“至降霜则殄矣”[6]536。第三,葛洪批判了以亵渎为亲密、以放荡为旷达的无礼行为,而这种无礼行为“乃京城上国公子王孙贵人所共为也”[6]547。这也显示了在玄学风气影响下王公贵族普遍流行的人生态度,葛洪对此表达了他的不满和批判态度。第四,葛洪批判了民间习俗中的“戏妇之法”。当时民间的婚礼中流行戏弄新娘的做法,婚礼时,新娘处于众人之中,会被当着亲属之面,受到他人以丑陋言语的询问,而习俗则要求新娘也要用轻慢的言语来回答,其内容卑鄙污浊,令人不忍心谈起。有的婚礼中会用荆条抽打逼迫新娘,新娘甚至被捆住腿脚倒挂起来,而酒客酗酒闹事,不知限制约束,以至于使新娘受伤流血、伤害,甚至折断了四肢,“俗间有戏妇之法,于稠众之中、亲属之前,问以丑言,……不知限齐,至使有伤于流血、踒折支体者。可叹者也!”[6]550

最后,葛洪认为,谦恭与傲慢不仅是人的生活态度和德性修养水平的体现,它也是关乎人的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存亡之机,于是乎在”[1]577。像戴良、阮籍那样有才华的玄学名士,往往行为狂放、傲世不羁,这本身就是一种缺点,即使他们能够明白礼制的本质而在外形上表现出违背礼制的行为,但仍然存在德性修养方面的不足。甚至还有一些才学品行远远不及戴、阮的人,他们却也“遵修其业”,仿效玄学名士的行为,结果只能是东施效颦、丑态百出,为大家所唾弃,甚至“速祸危身,将不移阴”[1]586。葛洪批判了魏晋以来流行的狂放傲慢之风,一些不端之徒“自相品藻次第”,自封为“都魁雄伯”,而实际是却是“背叛礼教,而从肆邪僻”,是“口习丑言,身行弊事”[1]594。这些人正如盗跖一样,做着坏事却自以为是行圣人之道。葛洪鼓励人们要矫正这种不正之风,即使因此而损失了富贵也在所不惜。葛洪对因玄学风气影响下而形成的部分陋习的批判,对纠正人们的认识和重塑礼制对人性的培养,无疑具有积极意义。

四、对早期民间道教中邪道的批判

早期道教思想渊源的产生十分复杂,其中最古老的思想来源便是巫术。巫术属于原始的文化范围,是前宗教时期的一种重要形态。古人认为巫祝之流能够交通鬼神并具有种种神力,而统治者为了实现自己的意图,往往披上神意的外衣来威吓和统治普通民众,巫祝是沟通天人的重要媒介。秦汉时期巫风盛行,除了以击鼓歌舞来降神祈福、禳灾治病等古老的内容之外,又增加了符箓、禁咒等具体修行方法。同时,道教吸收了神仙思想和方术,并辅之以图谶,“谶纬之学是道教的思想渊源之一”[9],形成了太平道和天师道等不同的派系,在中国民众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葛洪将早期民间道教中流行的符水、咒语等行为贬斥为邪道,并将推崇这些行为的信徒称为“杂散道士”。在《抱朴子内篇·祛惑》中,葛洪将这些“杂散道士”看作是与鸡鸣狗盗之徒无异的人,因为这些人不仅凭借道术坑蒙拐骗、聚敛钱财,而且更为严重的是,葛洪还看到了这些邪道之人不忠不孝、不讲和顺仁信,他们召集奸党、犯上作乱,破坏社会稳定,动摇朝廷的统治基础。在《抱朴子内篇·道意》中,他列举了张角、柳根、王歆和李申等历史上与道教有关的人,他们聚众造反,“或称千岁,假托小术,……进不以延年益寿为务退不以消灾治病为业,遂以招集奸党,称合逆乱”[3]298,而不是以治病救人、消灾减祸为目的。忽略其中的部分偏见之外,我们可以看到葛洪实际上较为准确地把握了历史上与道教有关的民众暴动的特点。虽然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但是葛洪因为其不在庙堂之上而无法制止这种行为,对此他表示无奈,“吾徒匹夫,虽见此理,不在其位,未如之何?”[3]298

同时,对于朝廷禁绝民间道教所持有的迟疑不决的态度,葛洪表示遗憾和不满,他说:“临民官长,疑其有神,虑恐禁之,……左右小人,并云不可,阻之者众,本无至心,而谏怖者异口同声,于是疑惑,竟于莫敢,令人扼腕发愤者也。”[3]298统治者执政无力,遇事无主见,举棋不定,易受人摆布,因此对于禁绝邪道之事自然就不可能有所作为。考虑到邪道横行是百姓挨冻受饿和盗贼滋生、猖獗的根源,葛洪主张使用严刑峻法来禁止“邪道”的发展。他说:“淫祀妖邪,礼律所禁。然而凡夫,终不可悟。唯宜王者更峻其法制,犯无轻重,致之大辟,购募巫祝不肯止者,刑之无赦,肆之市路,不过少时,必当绝息,所以令百姓杜冻饥之源,塞盗贼之萌,非小惠也。”[3]298

此外,葛洪还反复告诫有志于学道的人,在寻访老师时,一定要注意辨别其真假和好坏,否则很有可能会耗尽自己的所有财产和生命,最后依然是一无所有。“诸虚名之道士,既善为诳诈,以欺学者,又多护短匿愚,耻于不知,阳若以博涉已足。……为欲以合致弟子,图其财力,以快其情欲而已耳。”[3]438这样的虚名道士真可谓是图财害命。然而令人愤懑的是,当时社会存在的假老师、伪道士实在太多,葛洪以古强、蔡诞、项曼都等人为例,用事实说明他们为了图谋虚名、获取利益,不惜使用欺世盗名的手段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葛洪反复申说,一再告诫世人,社会上的伪道士不仅数量多,而且危害大,需要仔细甄别。葛洪对“杂散道士”以及伪道士的揭露和批判,不仅有助于人们识别真正的修道者,而且也有助于净化社会风气,促进道教向着健康的道路前进。这是因为,在魏晋之前的一些方士,他们为了名利,不仅欺骗普通百姓,甚至连帝王也被毫无顾忌地列入他们的欺骗对象中,诸如秦始皇、汉武帝等帝王都曾是方士游说、争取的对象。这些方士不仅耗费了人们的财富,也耗费了人们的时间和生命。

五、结语

综合以上分析可以看到,葛洪批判儒道玄思想的复杂性和多元性,例如,他在批评儒家对隐逸修道者的批判时,是为了强调修道者要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这样才会于国于家都无害处,才能够赢得人们的支持;在批判老庄崇古无为思想和玄学影响下所形成的狂放傲慢无礼的魏晋社会风气时,是希望统治者和士大夫要重视社会现实,与时偕行,改良和完善礼教,努力创造清明开朗的政局,这样不仅可以造福广大百姓,更有利于志在隐逸与修道的人们的平安与长久。葛洪对儒道玄的批判有其特定的社会背景和理论基础,但葛洪为何能在如此复杂的背景中提出充满理性的科学思想与哲学思想,“就此而言,葛洪很可能也是中国古代文化的一个缩影,这正是值得我们深思的”[10]。参考文献:

[1]葛洪.抱朴子外篇:下[M].张松辉,张景,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

[2]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147.

[3]葛洪.抱朴子内篇[M].张松辉,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

[4]康儒博.修仙:古代中国的修行与社会记忆[M].顾漩,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9:208.

[5]卢央.葛洪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45.

[6]葛洪.抱朴子外篇:上[M].张松辉,张景,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

[7]孔令宏.道学思想史:先秦—六朝卷[M].成都:巴蜀书社,2023:289.

[8]郑全.葛洪研究[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0:30.

[9]卿希泰.中国道教史: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33.

[10]吾淳.中国哲学通史:古代科学哲学卷[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21:337.

作者简介:李思涵(1997—),女,汉族,江苏徐州人,单位为苏州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哲学。

(责任编辑:朱希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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