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健康”框架与传统生态知识的潜在贡献
2025-01-28黄璐瑞高煜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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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随着全球生态危机的加剧和大规模传染病频发,越来越多的研究揭示了人类与非人类生命的健康紧密相关,“同一个健康”(OneHealth)概念应运而生。该概念是一个将人类健康、动物健康和生态系统健康联系在一起的分析和行动框架,强调三者相互依存,呼吁进行跨学科、跨部门的协作,采用整体性、适应性和前瞻性的方法,在更广泛的层面上进行自然保护[1]。对保护工作者来说,“同一个健康”搭建了连接自然保护与公共健康的桥梁,有助于推动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主流化,让生物多样性成为各个领域决策和行动的核心考虑因素,而不是仅仅局限在环境保护领域。
与此同时,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indigenouspeopleandlocalcommunity)日益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2022年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大会通过的《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简称昆蒙框架)重申了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在生物多样性保护中的重要角色和权利。昆蒙框架强调,必须确保尊重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与生物多样性相关的传统知识,并保障他们能全面、公正、包容和有效地参与生物多样性保护的相关决策过程。
为实现相关目标,更好地适应和服务于全球自然保护与公共健康管理的需求,“同一个健康”框架迫切需要纳入源于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的传统生态知识(traditionalecologicalknowledge,TEK)。但迄今为止,只有少数“同一个健康”行动计划关注到土著人民的传统知识体系,这限制了“同一个健康”框架在实践层面的成效。
“同一个健康”概念及其实践
“同一个健康”概念的历史
“同一个健康”的概念最早可追溯至20世纪中叶。当时,美国兽医施瓦布(C.Schwabe)提出了“同一个医学”(OneMedicine)概念,强调人类与动物健康之间的紧密联系。
随着气候变化加剧、生物多样性丧失和新发传染病频发,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ildlifeConservationSociety,WCS)在2004年邀请各界研究者,共同制定了“曼哈顿原则”(ManhattanPrinciples)[1],正式提出“同一个健康”理念。该理念强调人类、家畜和野生动物健康之间的关键联系,并呼吁开展跨学科、跨部门的协作,以更全面地应对环境与健康的复杂问题。在此基础上,WCS于2019年推动“柏林原则”(BerlinPrinciples)[2],明确阐释气候危机、生物多样性丧失、生态系统完整性与人类健康问题之间的复杂交互关系,呼吁政府、非政府组织与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建立参与性协作关系,重申制定整体性、适应性和前瞻性策略的重要性,以共同应对全球环境与健康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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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世界卫生组织、世界动物卫生组织、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和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共同组成了“同一个健康”四方联盟(OneHealthQuadripartite),并于次年发布了《“同一个健康”联合行动计划(2022—2026)》[3],将“同一个健康”明确定义为“一种综合的统一框架,旨在可持续地平衡和优化人类、动物和生态系统的健康”。该框架力图促进“跨学科和多部门合作,纳入所有相关学科、现代和传统形式的知识以及广泛的代表性观点”,同时以包容性、权利和机会平等为原则,强调不同地域尺度、不同人群的融入和参与,通过合作、沟通、协调和能力建设促进可持续的健康未来。
“同一个健康”的实践
在国际层面,“同一个健康”已成为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DevelopmentGoals,SDGs)的重要行动框架。2023年发布的《“同一个健康”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合作框架》[4]详细指明了“同一个健康”框架与可持续发展目标之间的联系,希望以此实现“同一个健康”框架在各国的推广和实施。例如,人类健康与无贫穷(SDG1)、良好健康与福祉(SDG3)相关;动植物和环境的健康与清洁饮水和卫生设施(SDG6)、气候行动(SDG13)、水下生物(SDG14)和陆地生物(SDG15)等目标相关;所有生命系统的健康都依赖于实现粮食安全和可持续的农业生产(SDG2),以及建设可持续城市和社区(SDG11);“同一个健康”框架的有效实施还涉及实现构建全球伙伴关系(SDG17)。
在国家和地方层面,“同一个健康”框架正逐步转化为具体行动。例如,我国海南省正在实施全面的“同一个健康”环境计划。海南的热带气候条件易引发蚊虫传播疾病(如登革热和疟疾),而森林砍伐和栖息地破坏增加了疾病媒介与人和野生动物接触的风险,加剧了疾病的传播。为应对这些挑战,海南省采取了一系列与“同一个健康”相关的举措,包括建立自然保护区、实施土地修复、进行“同一个健康”知识宣传,以及积极鼓励公众参与自然保护。这些措施不仅有效保护了当地的热带雨林,减少了人与野生动物的接触,降低了疾病传播的风险,还推动了海南长臂猿(Nomascushainanus)和海南坡鹿(Cervuseldii)等濒危物种的数量恢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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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健康”框架的方法论与局限性
“同一个健康”的方法论
“同一个健康”框架的方法论路径涉及整体性、适应性和前瞻性三个方面。
整体性既是该框架的认识论基础,又为制定行动计划指明了总体方向,是适应性和前瞻性的前提。“同一个健康”的整体性包括以下两个方面:强调从系统的视角出发,将物种、生态系统与人类社会视为一个整体,将自然环境的危机与人类健康的问题视为一个整体,进行综合的认识和管理;需要跨学科和跨部门的协同,以及在全球和地方的双重层面上开展行动,促进国际组织、各级政府与地方社区间合作。
适应性强调动态地应对复杂的现状及其不确定性,要求“同一个健康”的行动计划应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根据问题所处的具体条件进行灵活调整,以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与健康挑战。因此,“同一个健康”的适应性依赖长期实地监测,并要求各利益相关方之间及时进行信息共享和响应协调。
前瞻性也强调应对复杂系统的不确定性,但相较于适应性,前瞻性更侧重“防患于未然”,即识别和预测潜在的环境与健康风险,并通过规划长期的预防措施,降低未来危机发生的概率或影响。具体而言,前瞻性分为以下两个维度。第一,主动预测,即通过建模和风险评估等手段,预测气候变化、生态系统退化或新病原体等威胁及其影响。第二,预防为主,即通过提前制定长期的战略,避免问题的发生或降低影响。
“同一个健康”的局限性
目前,“同一个健康”框架在实践中尚未充分发挥其潜力,部分原因在于其主要基于现代自然科学的专业知识,例如医学、兽医学、生态学和环境科学。尽管这些专业知识在“同一个健康”研究与实践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也有其局限,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一框架的全面发展和应用。
“同一个健康”旨在应对由生态环境与人类社会共同组成的复杂系统及其动态,这类系统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正是其核心挑战所在。然而,现代自然科学作为一种认识世界的方式,主要基于实证主义,采取还原论的研究路径,聚焦于线性的因果关系,依赖可控实验环境和有限变量的分析方法,难以全面描述生态环境与人类社会之间的复杂互动,更遑论用此来指导框架实践。
传统生态知识与知识共同生产
与“同一个健康”框架相比,传统生态知识植根于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的世界观、认识论和价值观,能基于本地的实践经验提供另外的视角,弥补现代科学知识在处理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互动时的不足,从而为前者提供更综合的方法论和实践路径。传统生态知识通常被定义为一种知识、实践和信念的累积体,通过长期适应的过程不断演化,并以文化的形式代代相传,其核心关切是生命体(包括人类)与环境之间的关系[6]。这种知识有时也被称为“土著和地方知识”(indigenousandlocalknowledge)或“土著知识”(indigenousknowledge)。由于这些术语在一般情况下可互换使用,下文统一使用“传统生态知识”作为指代。
需要注意的是,术语的选择往往隐含特定的认知框架。从某种意义上说,“传统”凝固了时间,“地方”凝固了空间,“土著”凝固了身份认同。当用这些修饰词来描述知识时,“传统”常暗示知识在时间上的延续和不变,“地方”将知识限定在特定的地理空间内,而“土著”则将知识与某种固定的身份认同绑定在一起。这种凝固化的描述往往使“知识”显得古老、持久且静止,仿佛被束缚在特定的时空与群体之中。结果,我们就容易陷入“传统”与“现代”、“地方”与“外来”、“我们”与“他们”的二元对立。若要充分挖掘传统生态知识的潜力,使之更好地贡献于“同一个健康”框架,必须重构对传统生态知识的认知。
如果从过程性的视角来看待知识生产,传统生态知识可理解为一种动态的“认知”(knowing),而非静态的“知识”(knowledge)。它不仅包含具体的内容,如对动植物的地方性命名,更提供了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观察和解读环境信息以及应对不确定性的方法。而且,这种认知过程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人与环境的持续互动中不断生成、检验和适应性发展。因此,尽管传统生态知识与现代科学知识之间存在差异,但这种差异并非不可跨越,因为二者都是动态发展的,可在对话和交流中相互补充并产生新知。
理解和应对全球性的环境与健康问题,既超出了单一部门或机构的能力,也超出了单一学科或认识论的范畴。鉴于此,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有必要携手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促进现代科学知识与传统生态知识的整合,通过知识共同生产(knowledgeco-production)——将多种来源和类型的知识结合在一起,以协作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过程[6]——来更有效地分析和解决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和新发传染病等综合性问题。在此过程中,“同一个健康”框架的方法论路径为传统生态知识如何参与知识共同生产指明了方向。
传统生态知识对“同一个健康”框架的潜在贡献
传统生态知识的整体性贡献
传统生态知识可从认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对“同一个健康”框架的整体性做出贡献。
在认识论层面,传统生态知识可帮助“同一个健康”框架更好地描述和理解社会—生态复杂系统。与现代科学的认识论不同,传统生态知识通常将人类和环境视为一个纠缠的整体,并接纳这个整体的模糊性与不确定性。这就是说,在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时,传统生态知识不仅借助经验、逻辑和理性,也借助想象、情感和灵性。虽然想象、情感和灵性的认知方式往往被实证主义取向的现代科学所拒斥,但对于理解和管理地方的社会和生态环境而言,它们具有现实意义。例如在青藏高原,藏族人民认为神山和圣湖是山神和水神的居所,山神、水神与人类、动物共享这些生态系统,通过“业力”和“因果”在不同的时空中相互纠缠,休戚与共;神山和圣湖的生态环境与山神和水神的健康密切相关,而山神和水神又与人类的健康、动物的健康密切相关。尽管山神和水神的存在超出了我们的感官经验,无法被现代科学所证实,但藏族人民世代守护着神山圣湖,实际上促进了高原生态系统的保护,并为雪豹(Pantherauncia)、黑颈鹤(Grusnigricollis)等众多珍稀物种保存了栖息地。
在实践层面,传统生态知识可通过地方行动,贡献来自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的案例,丰富“同一个健康”的实践。例如在位于青藏高原东南缘的玛荣藏族部落(即社区),曾经频发盗猎、过度采挖药材等社会—生态问题,并由此引发了人畜共患病风险。从2007年起,当地人自发组成自然保护组织,在部落内开展基于“同一个健康”框架的保护行动:结合对神山和圣水的信仰开展自然教育,发动村民自觉保护野生动植物;在神山上种植野生药材,再移植到森林中,提高森林免疫力,等等。这些行动不仅有效地缓解了当地的人畜共患病,并且促进了森林生态系统的恢复,以及林麝(Moschusberezovskii)、马麝(Moschuschrysogaster)、川赤芍(Paeoniaanomalasubsp.veitchii)等野生动植物的数量恢复。玛荣部落的开创性地方案例在2024年举行的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大会上,作为“同一个健康”实践得到分享,从而在国际社会上突出了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的声音。
传统生态知识的适应性贡献
将传统生态知识纳入“同一个健康”行动计划能显著增强后者的适应性。
一是传统生态知识可帮助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构建适应性,这是因为前者源于当地人与所处环境之间长期而深入的互动。在很大程度上,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的生活和生计依赖周围的自然世界,由此积累了若干世代的经验,能将环境现象置于具体情境中进行观察和解读,并据此灵活地调整人类活动,以应对环境变化。相比之下,当前许多科学家仅能在相对有限的时间跨度内研究某个地区,通常每隔几年仅短暂驻留几个月,所能获取的信息往往难以与传统生态知识相提并论。
例如,玻利维亚的安第斯地区的土著人民通过跨世代的观察,记录了气候变化带来的差异性影响:高地主要经历暴雨、侵蚀和冰雹灾害,山谷则主要面临干旱和不可预测的降雨。据此,当地人在不同海拔和不同坡向上分散地种植作物,以确保至少有一部分地块在一年内能成功产出。从这个案例可以看出,传统生态知识展示了气候变化在地方尺度上的微观差异,而全球性和区域性的科学模型目前在总体上还较为粗略,难以显示这些细节[7]。
二是传统生态知识能通过包含研究人员和政策制定者在内的协作网络,在更大尺度上帮助构建适应性,促进“同一个健康”目标的实现。例如在21世纪初,加拿大的联邦和地方政府邀请土著人民与研究者、政策制定者进行对话,共同生产具有地方相关性的知识,在多层级的环境治理中实现了信息共享和响应协调,涉及资源管理和规划、保护区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环境污染物处理、社区健康、环境监测、气候变化等领域[6]。在此对话过程中,传统生态知识在知识共同生产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推动政府机构的适应性治理做出了关键贡献。
传统生态知识的前瞻性贡献
传统生态知识可从两个方面对“同一个健康”框架的前瞻性做出贡献。
一方面,传统生态知识不仅能帮助适应已知的环境风险,而且能识别环境崩溃的早期预警信号,这对于采取及时的预防措施具有重要作用。例如,阿拉斯加普里比洛夫群岛的阿留申人在1977年便注意到了海鸟和海洋哺乳动物的异常:海鸦(Uriaaalge)和三趾鸥(Rissatridactyla)因食物短缺而骨骼突出,北海狗(Callorhinusursinus)的幼崽皮肤变薄,北海狮(Eumetopiasjubatus)对北海狗的捕食增加,等等。这些观察比现代科学界认识到白令海渔业即将崩溃早15年,成为后续科学研究和政策干预的重要基础[8]。
另一方面,传统生态知识通过维护生态系统完整性和保护生物多样性,为“同一个健康”框架提供了根本的预防机制。从长期来看,生态系统完整性和生物多样性能增强系统韧性,提供关键生态功能,控制病原体传播,并有助于从源头上降低环境危机和健康风险。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凭借传统生态知识,管理着全球至少32%(4350万千米2)的土地和相关的内陆水域,其中91%的土地生态状况良好或中等。与此同时,目前全球至少36%的生物多样性关键区与土著人民的土地不同程度地重合[9]。由此可见,无论是对于生态系统的管理,还是物种的保存和保护,传统生态知识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例如,在我国云南西双版纳地区,布朗族有着悠久的竜(音lóng)山社区保护地——“竜山”意为神灵居住的山,通常位于布朗族村寨附近。布朗族人自觉地保护竜山的一草一木,认为其境内的一切都是神圣的。竜山不仅保障了村民的生活,也保存了当地的热带森林生态系统和物种资源。经科学调查发现,仅勐冈布朗村寨的五座竜山就保存了246种高等植物,其中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云南省第一批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名录》《中国生物多样性红色名录》的植物16种,如篦齿苏铁(Cycaspectinate)、红椿(Toonaciliata)、中华桫椤(Alsophilacostularis)[10]。
面临的挑战与整合建议
“同一个健康”框架与传统生态知识结合的挑战
要在研究和实践中将传统生态知识与现代科学知识相结合,以有效推动“同一个健康”目标的实现,当前面临许多挑战。
如前所述,“同一个健康”框架基于实证主义的认识论,而传统生态知识源自土著人民的知识体系,二者在对知识的认知方式和获取途径上存在显著差异。现代科学强调标准化、定量化和模型化,力求创造普适性知识,并因此推动了当今社会在诸多领域的显著进步。由于实证主义科学占据主导地位,社会对科学的推崇赋予了科学家极高的权威,科学知识因此被视为“正确”和“先进”的代名词,而传统生态知识则常被认为“落后”,从而遭到忽视或轻视。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在政策讨论中缺乏参与和话语权,导致其知识和经验未能被有效纳入保护决策。经过现代科学训练的专业人员也常常受限于自身的知识体系和经验背景,未能意识到或质疑自身的“盲点”。
实际上,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所有知识都是情境化的。人类难以完全脱离情境来理解所谓的“客观世界”,只能通过共享主观性和跨主体(intersubjectivity)的共识来形成对世界的理解[11]。专业人员若是过度依赖实证主义视角,简化复杂问题,忽视特定情境下的社会互动、决策过程及其背后的世界观、认识论和价值观的影响,往往会导致对复杂关系的误解,从而削弱保护工作的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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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实证主义的角度来看,科学只是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并不具备对真理的垄断权,更不是决策的唯一考量标准。传统生态知识与现代科学知识在推动“同一个健康”目标上各有其独特价值,二者代表了不同群体从不同角度对世界及生态问题的理解,且各有其局限和优势。将传统生态知识与现代科学知识相结合,能够更有效地推动“同一个健康”目标的实现。
不同知识体系的整合建议
认识到传统生态知识的价值后,保护工作者如何促进不同知识体系的整合呢?
首先,在态度上需保持谦逊,并增强自我反思的意识,了解自身的知识体系的来源、可靠程度及其在具体情境中的适用性。无论是传统知识还是现代科学,都存在其局限性。它们的盲点不仅仅体现在知识内容上,也体现在我们如何看待和解读问题的方式上。我们所处的文化和所受的专业训练等因素塑造了我们的思维框架,并影响着我们对生态问题的感知。因此,保护工作者应避免将传统生态知识视为一种需要被“整合”进现代科学模型中的元素,或者简单评判和排斥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事物。在信任与开放的基础上,找到尊重与质疑之间的平衡;即便有分歧,也能进行理性、得体且有效的平等对话。
其次,尝试担任“边界行者”的角色,穿梭于不同的知识体系之间,促进平等沟通和相互理解,帮助识别并服务于社区的共同利益与目标。真正的边界行者需认识到,在面对多元观点时,不可能存在绝对中立的“专家”。他们的任务是通过真诚倾听,寻求更深入的理解,持续学习并架起不同视角之间的桥梁。换句话说,边界行者的角色不仅仅是“专家”,更应是“专家型的学习者”。此外,保护工作者还可以着力建立和发展土著人民、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之间的协作网络,探索多样化的合作方式,包括组建具有文化敏感性的跨界团队、综合定量和定性方法,开发既能保留传统生态知识和现代科学知识各自完整性,又实现两者有效整合的概念模型。
最后,推动传统生态知识的广泛认可。保护工作者可以支持在地的环保团队结合传统生态知识开展本地化的“同一个健康”实践,收集并整理传统生态知识的贡献案例,通过合适的渠道向学术界和公众传达这些经验的价值,以赢得更广泛的认可。保护工作者还可加强对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的支持,培养能够桥接地方知识与现代科学的传承者,促进传统生态知识持有者、研究者和决策者之间的沟通。通过这些努力,传统生态知识将更有可能被纳入自然保护和公共健康的决策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来自不同价值观、信仰和知识体系的群体可在尊重和文明的框架下聚集,寻求共同利益,从而更有效地实现人类与非人类生命的“同一个健康”美好愿景。
[1]CookRA,KareshWB,OsofskySA.TheManhattanprincipleson‘OneworldOnehealth’.NewYork:WildlifeConservationSociety,2004.
[2]GruetzmacherK,KareshWB,AmuasiJH,etal.TheBerlinprinciplesononehealth–bridgingglobalhealthandconservation.ScienceoftheTotalEnvironment,2021,764:142919-142922.
[3]WorldHealthOrganization,UNEPUnitedNationsEnvironmentProgramme,WorldOrganisationforAnimalHealth.Onehealthjointplanofaction(2022—2026):workingtogetherforthehealthofhumans,animals,plantsandtheenvironment.Geneva:WorldHealthOrganization,2022.
[4]WorldHealthOrganization.OnehealthandtheUnitedNationsSustainableDevelopmentCooperationFramework:guidanceforUnitedNationscountryteams//OnehealthandtheUnitedNationsSustainableDevelopmentCooperationFramework:guidanceforUnitedNationscountryteams.Geneva:WorldHealthOrganization,2023.
[5]ZhangL,LiuS,GuoW,etal.Addressingbiodiversityconservation,diseasesurveillance,andpublichealthinterventionsthroughOneHealthapproachinHainan’stropicalrainforest.OneHealthAdvances,2024,2(1):8-24.
[6]BerkesF,TsaiHM,BayrakMM,etal.IndigenousresiliencetodisastersinTaiwanandbeyond.Sustainability,2021,13(5):2435-2451.
[7]BoillatS,BerkesF.PerceptionandinterpretationofclimatechangeamongQuechuafarmersofBolivia:indigenousknowledgeasaresourceforadaptivecapacity.Ecologyandsociety,2013,18(4):21-33.
[8]FordJ.Therelevanceofindigenousknowledgetocontemporarysustainability.IIFET2000Proceedings,2001:1-5.
[9]WWF,UNEP-WCMC,SGP/ICCA-GSI,etal.Thestateofindigenouspeoples’andlocalcommunities’landsandterritories:atechnicalreviewofthestateofindigenouspeoples’andlocalcommunities’lands,theircontributionstoglobalbiodiversityconservationandecosystemservices,thepressurestheyface,andrecommendationsforactions.Gland,Switzerland:WWF,2021.
[10]刘博.竜山圣境——西双版纳勐冈布朗寨考察记.质兰公益基金会,2021.(2021-10-15)[2024-12-31].https://mp.weixin.qq.com/s/d-Lo1PJEpTOrh5Ow3PVC0Q.
[11]ClarkSG.Thepolicyprocess:apracticalguidefornaturalresourcesprofessionals.NewHaven:YaleUniversityPress,2002.
关键词:同一个健康人类健康生态系统健康传统生态知识土著人民和地方社区知识共同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