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发展理念下社区治理路径研究
2025-01-16赵丹林
摘要:社区治理是现代社会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社区人口结构分化、异质性增强,产生了“路径依赖”“社区失灵”“碎片化”等问题。以成都市书南社区“微网实格”治理体系为案例,分析发现,以“微网格、大民生、大联动”为核心的责任划分与管理、信息收集与反馈及资源整合与共享的实践模式,有效整合了社区资源,提升了治理的精细化和多元化水平。在共享发展理念下,结合书南社区的具体实践,提出优化社区治理的建议:(一)构建共建共享的治理机制;(二)推进数字赋能的智慧治理;(三)优化网格化的精细治理。
关键词:社区治理;共享发展;微网实格
中图分类号:D669.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5)02-0013-04
On the Pathway of Community Governance in the Context of Shared Development
—A Case Study of Shunan Community in Chengdu
Zhao Danlin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
Abstract: Community governance is a crucial component of modern social governance systems. With the increasing differentiation and heterogeneity of community population structures, challenges such as “path dependence” “community failure”, and “fragmentation” have emerged. With the “micro-grid” governance system of Shunan Community in Chengdu as a case study, this paper analyzes a practice model centered on “micro-grid, big livelihood, and big linkage”. This model emphasizes responsibility delineation and management, information collection and feedback, and resource integration and sharing, which effectively consolidates community resources and enhances the precision and diversity of governance. Guided by the philosophy of inclusive development and based on the practice of Shunan Community, this paper proposes the following strategies for community governance: (1) Building a co-constructed and shared governance mechanism; (2) Advancing digitally empowered smart governance; (3) Refining grid-based precise governance.
Keywords: community governance; inclusive development; micro-grid
基层强则国家强,基层安则天下安。社区治理作为现代社会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维护社会细胞健康活跃的关键,也是化解矛盾纠纷、创建和谐稳定的基础。然而,随着社会发展和基层管理环境的变化,我国社区治理正经历深刻转型。传统以行政力量为主导的“自上而下”治理模式[1],已难以适应社区异质性增强、需求多元化的新形势。
当前,社区人口结构分化、利益诉求多元、组织协作不畅等问题日益显现,不仅削弱了社区的内在凝聚力,也暴露了传统治理逻辑在适应复杂社区需求方面的局限性。例如,以业委会为代表的自治组织经常被排除在治理结构之外,“自下而上”的自治力量未能有效融入社区治理结构[2]。既影响了社区治理的效能,也制约着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实现进程。因此,有必要在梳理社区治理历史演进逻辑的基础上,把握其现代实践特征,探索推进更加适应新时代需求的治理路径。
一、我国社区治理的历史逻辑和突出问题
“社区”(Community)概念最早可以追溯至19世纪末,由德国社会学家斐迪南·滕尼斯于1887年在其著作《社区和社会》(Gemeinschaft und Gesellschaft)中系统阐释。西方学者对社区治理的研究经历了从“社区自治”到“社区合作”再到“网络治理”的理论演进过程。其中,罗伯特·帕特南(Robert D Putnam)的社会资本理论为社区治理研究提供了新视角,强调社会网络和公民参与对社区发展的重要性。詹姆斯·科尔曼(James Coleman)则从理性选择理论出发,阐释了社会资本如何通过促进社区成员之间的互信与互惠,提高社区治理效能。在实践层面,国际社会发展形成了多元治理模式,如美国强调市场化运作的社区发展公司(CDC)模式、日本注重居民自治的町内会模式以及新加坡的邻里中心模式等。
在借鉴国际经验的基础上,我国自1986年民政部首次将“社区”概念引入城市管理工作以来,社区治理得到了政策和制度层面的全方位推动。2017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提出“城乡社区是社会治理的基本单元”,并进行了全面的顶层设计。改革开放后,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入,企业逐步剥离其原有的社会福利职能,社区成为承接这些职能的主要载体。伴随着社会成员身份的转变,从“单位人”向“社会人”再向“社区人”演变,反映着中国社会结构的深刻变迁过程。
中国的社会治理模式在经济体制转变的背景下也经历了显著的变迁,从传统的“家族式”逐步演变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单位制—街居制—社区制”的治理模式[3]。“社区制”治理模式以服务居民和提升参与为核心,将社区视为社会管理的基本单元[4]。其发展历程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具体而言,启蒙于聚焦福利功能的社区服务阶段,期间进行了社区建设阶段的全方位探索,现今到社区治理的深度改革阶段[5]。反映着以政府为主导的“行政型”社区治理模式向多元主体协同参与的“合作型”社区治理模式的逐步转变。在社区治理模式的选择与转换之中,社区居民和社会组织的参与度显著提高,政府与社会各方形成合作关系,共同致力于解决社区问题,从而建立起以服务和居民参与为核心的新型治理模式。
尽管在社区治理模式上取得了一定进展,在实践中仍面临着“路径依赖”“社区失灵”和“碎片化”等诸多挑战和问题。“路径依赖”问题主要表现在制度层面,由于习惯于过去单位制的管理经验,将行政化思维嵌入社区治理,加之《城市居民委员会组织法》中“协助”的规定边界模糊,导致居委会严重“行政化”,自治功能弱化。“社区失灵”现象则体现在资源配置失衡、服务供给不足、居民参与度低等问题突出,公共资源分配不均,基础设施和服务供给与居民需求存在错配,居民参与社区事务的积极性不高,社区认同感和共同体意识逐渐淡化。“碎片化”问题[6]则呈现出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横向上,服务项目分散、部门各自为政、资源整合不足;纵向上,信息传递链条冗长,存在严重信息不对称,基层反馈机制不畅。
正如涂尔干在其“机械团结”与“有机团结”[7]概念中指出的,从传统社会的“同质性”向现代社会“异质化”转变,是现代化发展的基本特征。当人的身份不再完全基于传统的共同体依赖关系,而是越来越多地通过个体选择来实现自我决定时,社区治理的基础也随之发生改变。在当前社区人口结构日益分化、异质性不断增强的背景下,传统社区生活中的团结合作的逻辑逐步瓦解,亟须探索新型治理模式来适应这一趋势。
二、书南社区“微网实格”治理体系的实践经验分析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的“推动社会治理和服务重心向基层下移”要求,明确了社区治理在社会治理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当前社区治理仍面临着难以精准识别服务需求、难以精准定制服务规划、难以精准匹配服务供给[8]的挑战,亦是探索治理路径的重点突破方向。面对无论是异质性的个体需求,还是碎片化的社区问题,都需要以社区为组织基础的治理体系去探索和解决。成都市“微网实格”体系作为一种遵循社会治理规律、致力于构建社区共同体的治理模式,其精细化管理和多元化参与的经验值得深入分析和借鉴。
书南社区成立于2010年11月,辖区面积0.24平方公里,服务2.1万人,其中居民主体来自全区11个街镇乡49个组的失地农民。作为一个典型的农民安置集中区,社区长期面临着人员管理复杂、安全隐患多、矛盾纠纷多等现实难题。基于这些挑战,社区实行的“3+1微网实格”治理架构体系,包括社区总网格、一般网格、微网格“三级划分”和专属网格“自主划分”。具体而言,社区总网格由社区党组织书记兼任总网格长,负责统筹管理和考核评价;一般网格按照300—500户标准划分,整合党建、政法综治等各类网格,实现“一网统揽”;微网格则根据任务量和地域特点划分,优先选用本地党员和楼栋长担任网格员;此外还针对商务楼宇、园区等特殊区域设置专属网格,由管理主体单位自主推进。
在责任划分与管理维度上,构建了完整的“微网格”体系。社区共有36名一般网格员和微网格员(其中党员占比22%),建立了“社区网格党支部+微网格党小组+党员中心户”的三级组织架构。具体设置了1个社区总网格党委、2个网格党组织和8个网格党小组,实现了103名党员全部进网入格。社区按照“全域覆盖、规模适度、精细服务”原则,划定了1个社区总网格、8个一般网格、28个微网格和3个专属网格的四级网格体系,每名网格员平均服务约100户居民。为提升治理效能,社区制订了《微网实格工作手册》,通过“两张清单”明确网格员职责,创新推行“五星积分评定”制度,形成了“评促优、优促奖、奖促干”的良性循环。
在信息收集与反馈维度上,打造了“大民生”服务体系。社区在各个重要节点设置“反转网格”专属二维码,开发集成了人脸识别、高空瞭望、老人定位、电子围栏报警、SOS紧急呼救等12项功能的智慧平台。该平台联通区“微网实格”社会治理系统,实现了村(社区)、街道、区三级联动。2023年,平台收集各类问题线索超过3 000条,其中90%在48小时内得到有效处置。社区还创新建立积分激励机制,对有效信息或线索的上报人给予5—50分不等的志愿积分奖励,积分可用于兑换物品或公共设施使用服务,有效提升了居民参与治理的积极性。
在资源整合与共享维度上,构建了“大联动”协作网络。通过实施“网格伙伴计划”,社区已吸引21家社会组织、企业和自组织入驻网格,采用“阵地换服务+公益微基金”模式盘活社区公共空间。这些组织提供教育、就业、文化娱乐等十余类公共服务,推动形成了“15分钟网格服务圈”。特别是针对高龄老人、残疾人、留守儿童、孕妇等特殊群体,社区通过网格员包片包户联系制度,提供送餐上门、代收代缴等10大类30余项个性化帮扶服务,推动实现了精准服务、精准施策。
书南社区“微网实格”治理体系以“微网格”的责任划分管理、“大民生”的信息收集反馈、“大联动”的资源整合共享为核心,极大地提升了社区治理的精细化和多元化水平,在此过程中,许多社区居民体会到分享互助、守望相助的重要性,共同构筑起和谐共融的社区共同体。“微网实格”体系的实践表明,通过网格化管理推动多元主体有序参与、通过信息互通促进了资源共享、通过多元协作达到了共治共享,是有效应对社区治理挑战的重要路径。
三、共享发展理念下社区治理路径的优化探索
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共享发展”理念,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强调“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在这一理念指引下,社区治理不仅需要构建形式上的组织共同体,更要打造具有实质内涵的价值共同体。
共享发展理念植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其深层价值内涵超越了单纯的利益分配和成果共享,强调在发展过程中实现全民参与、全民共建、全民受益的有机统一。共享发展理念与社区治理的内在要求高度契合,一方面,社区治理的核心在于激发和凝聚各方力量,通过多元主体的协同参与实现治理效能的提升;另一方面,社区作为最基层的民生福祉载体,其治理成效直接关系到发展成果能否真正惠及每个社区居民。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共享是共建共享。这是就共享的实现途径而言的。共建才能共享,共建的过程也是共享的过程。”[9]在社会治理领域,社会和公民纽带在社区中融合,社区生活建立在一个简单的算数之上:社区共同体对其每个成员的义务等于这些成员的参与。换言之,在共享发展理念下,强调以居民参与为基础的责任与权利相互对应、相互促进,同时,应当秉持以团结和共享为基础、人的发展和社区建设为核心的治理模式。
共享发展理念指导社区治理的核心要义在于,一是通过构建多元主体有序参与的治理机制,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良性格局;二是通过运用数字技术赋能基层治理,提升服务供给的精准化水平;三是通过完善网格化管理体系,优化治理模式的适应性。具体路径可以从以下三个维度推动展开。
一是构建共建共享的治理机制。通过推动多元参与模式,以党建引领为核心,构建政府支持、市场参与、社会协同、居民自治的多元框架。在具体实践中,可以通过项目合作和服务外包等方式,吸引社会组织和企业深度参与社区治理。依托居民议事会、业主委员会等自治组织,拓宽居民表达诉求和参与治理的渠道。为实现利益的合理分配,应搭建多方协商平台,定期组织社区议事会,广泛听取居民意见,推动决策的民主化与科学化。此外,可以通过实施“时间银行”或积分制等激励机制,将居民的参与行为转化为实际权益,从而激发社区成员的参与热情。同时,通过组织邻里节等丰富多样的文化活动,进一步加强社区成员之间的交流互动,增强社区凝聚力与认同感。
二是推进数字赋能的智慧治理。在数字化转型的大背景下,打造“互联网+社区”服务体系显得尤为重要[10]。通过整合社区信息资源,构建智慧社区综合服务平台,可以实现居民需求与服务供给的精准对接。结合大数据、人工智能和物联网等技术,提升社区管理的智能化水平,通过打破信息孤岛,促进跨部门的数据共享与业务协同,可以进一步优化资源配置效率,全面提升治理效能。为满足特殊群体的个性化需求,应开发差异化功能模块,特别关注老年人、残疾人等弱势群体,提供精准化的服务支持。与此同时,加强对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的重视,确保技术应用的合法性与合规性,切实维护居民权益。
三是优化网格化的精细治理。科学划分网格单元,根据人口密度、服务半径和管理难度等因素,合理确定网格规模,对人口密集的新建社区及时优化调整,确保既全面覆盖又突出重点。在服务模式上,可借鉴“一格一特色”的实践策略,根据不同网格的特点制定差异化服务方案,整合资源打造“生活服务圈”,以满足居民多样化需求。同时,加强网格员队伍建设,通过完善培训体系、优化考核机制、提升待遇保障等方式,打造一支专业化、高效化的网格员队伍。尤其关注发挥党建的引领作用,将党的组织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形成以党建为核心的网格化治理新格局,从而推动社区治理更加精准、务实、高效。
四、结论
共享发展强调的共建共治共享,这既是方法论指引,也是价值目标所在。社区共享发展的过程既要发挥制度优势,又要善用科技手段;既要注重顶层设计,又要尊重基层探索;既要强化组织引领,又要突出“人”的主体地位。通过多元主体的协同参与、数字技术的深度应用和网格化管理的不断优化,社区治理可以实现提质增效与可持续发展。未来的社区治理模式应在充分激发各方活力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社区共同体的建设,探索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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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丹林(1996—),女,汉族,吉林长春人,博士,单位为吉林大学哲学社会学院,研究方向为社会保障理论与社会政策。
(责任编辑: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