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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与离别

2025-01-01楚秀月

延安文学 2025年1期

楚秀月,女,新疆石河子人。作品散见于《散文海外版》《雪莲》《黄河文学》等。出版诗集《拥我入怀》,散文集《戈壁的黄昏》。

妈妈,32年了,我至今还记着那天你站在门口迎我时的样子。妈妈,那时我还没有开始喊你妈妈。其实,那天早上我就应该喊的。当我从楼下上来,看见你满脸笑意地站在家门口,目光里满是期待,我心里就明白,我该喊你妈妈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喊出来。那一刻,我嗓子里仿佛有一万只手在拽着那两个字,我喉头紧锁,双唇紧闭,只能羞涩地看你一眼,就低头进了家门。

妈妈,在此后的很多年里,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就悔恨,我无数次问自己,那时,喊你一声妈妈有那么难吗?可刚走进婚姻还未经生活磨炼的我,真的好害羞,我无法喊一个陌生的人为妈妈。那时我才见过你几次,还没怎么说过话,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不知你性情如何,更不知该如何和你相处。那时我只有22岁,战胜自己内心懦弱的力量还没成长起来,更不明白,真正的生活要学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那天清晨,我和他刚从南方蜜月旅行回来。站在宝鸡火车站广场,望着这陌生的城市,我感慨万千。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后我的生活就彻底改变了。一个月前,离开这里时我还是少女,返回后我已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女人。望着身边行走的他,我心里是踏实的。很多时候,女人的底气来自深爱自己的男人。这是女人的幸运,还是女人的悲哀?那时我还不明白。其实,至今我也不明白,生活就像一团谜,我们身在其中,却永远糊里糊涂。可当时,有一种感觉我却是明白的。过马路时,他轻轻攥住我的手,这小小举动带来的温暖,迅速通过我的手臂抵达心房,让我对你生出无限感激。爱我的、我也爱着的这个男人,身体里正奔涌着你的血脉,你生下他,把他养大,在你的教化下,他知书达礼,性情温和。我暗自庆幸,遇见他是自己的幸运。那一刻,我的想象突然抵达1958年的秋天,也是一个清晨,你从上海乘坐几天的火车踏上这片土地时是独自一人。那年你只有16岁,刚高中毕业,为响应国家支边政策,也为减轻父母负担,更为你身后的五个弟妹能留在繁华的大都市,你不得不离开,你别无选择。

我一直记着,自己以儿媳身份初次走进家门的那个清晨,你穿着一件红毛衫。那件红毛衫,是单位一个和你要好的同事硬让你换上的。那时公公刚去世不久,你还有孝在身。也正因此,我和他才按老家习俗,三个月内举行了婚礼,否则就要等三年孝满。而公公在世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家族三代单传的他早日成家。我和他没犹豫,你和家族里所有的人也都没犹豫,就决定为我们举办婚礼。蜜月期间,我和他拜访了南方所有的4G9LVNESgog7dCs0dqRv2w==亲戚,也让我们避开你因思念爱人而涌出的所有悲伤。我不知这一个月,你是如何在低迷消沉中度过漫漫长夜的。公公走时只有56岁。孩子们大了,你们苦日子都熬过来了,公公却走了,你的悲伤显而易见。

你换上那件红毛衣后,脸庞上显现出自公公生病以来少有的红润。的确,那半年多你太辛苦了,虽然单位派了两名职工来医院24小时轮流陪护公公,可你每天下了班,依旧往医院跑。你谨小慎微,极其细致,公公每天三次的体温、血压、血糖等基础检测,你都有详细记录,记录本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公公此次住院,是因心脏不适,但你从未想到他会走得那么急。公公身体一直不好,看似强壮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场又一场疾病,最严重的一次是慢性肾炎。那时你们结婚还没几年,你明白,男人一旦得了此病,意味着今后再不能劳累。这让公公很多时候成为家庭的旁观者,他无法尽到人夫和人父的责任,他需要你更多呵护。我能想象到你的辛苦和忙碌:上班,下班,经管三个孩子的日常吃穿,还要照顾一位病人。

你仿佛是沉在水底的一尾鱼,拼命挣扎,生活却不允许你探出头来,激流暗涌的冰凉让你窒息。你早已渴望自己的儿子能快快成家,却始终不能如愿。他懂你的苦,每月工资悉数交你,他做饭、洗衣服,照顾两个妹妹,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而我的出现,让身为母亲的你很快察觉到他的心动。你松了口气,翻箱倒柜,拿出为未来儿媳早已准备好的订婚戒指,在我返疆前一晚,把戒指包在一块真丝围巾里,递给去你家辞行的我。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我怎能随便收这承载自己一生命运的贵重之物?拒绝是必然的。你的失望显而易见,坐在开往家乡的列车上,我依然能够感知到你的落寞。

那是一个格外温暖的秋天。我为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做着准备,也憧憬未来的日子,我想象不到你的水深火热,直到我收到姑姑发来的电报,让我速来宝鸡。第二天一早,我便坐上开往乌鲁木齐的班车,买了最近一趟火车去往宝鸡。看到你时,已是第三天的黄昏。夕阳惨淡无力,照在你平静的面容之上。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夕阳,这爬满悲伤的夕阳。你忙前忙后,招呼来家里吊唁的同事及好友,照顾老家前来奔丧的亲戚。我无法说出自己的懊悔,只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当初为何不接受你给我的戒指。其实,我并非拒绝你,那时想法简单,戒指该由他戴在我手上。我并未想到你是怕稍有闪失,我会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像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被爱情虏获,走进婚姻的城池。初为人妇,我对柴米油盐知之甚少,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家务。周日休息,在那间几平方米的厨房,你教我洗菜切菜,教我一条鱼的三种做法,鱼头炖粉皮,鱼身做熏鱼,鱼尾烧汤。日复一日,琐碎日子让你学会精打细算,在你耐心指导下,我也慢慢接受生活的烟熏火燎。

你把家中最大的那间朝阳的卧室,让我们居住。楼后便是厂里的花园。每天清晨,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推窗。浓郁的花香顺着纱窗漫进来,月季、矢车菊、绿萝,还有橡皮树,虽是平常花草,却旺盛地生长着。你知道我喜欢花,便想用那五颜六色的绮丽,来填满一个远嫁女子对亲人的思念。远离父母,在陌生城市,我正经历你曾经历过的生活,你对我的孤单明察秋毫。不同的是,我有你,你像一把大伞,一直罩在我头上,为我遮风挡雨。我们像两只刺猬,保持距离,也努力靠近对方。

我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拿到调令的那晚,你问我想去啥部门上班。还可以自己选?我有些懵。我什么都不懂,其实你什么都替我想好了:还是学个技术,去车间吧。你领我参观车间,长长的通道两边,是工作台,台面上摆放着各种电子元器件,成品或半成品。俯身忙碌的工人,看见你,便抬头和你打招呼。有人问,是不是又带了徒弟。你转头看我一眼,脸上洋溢着笑容,大声回答,是。语调里幸福感十足。那时,我已有六个月身孕。

我的第一个月工资,去解放商场给你扯了一块纯毛布料,那几年,时兴去裁缝店做衣服。我把那块深绿色的料子拿给你时,你欢喜异常,却依旧让它压了好一阵子箱底,我催促,你才拿出,让我陪你去市场二楼的豪门裁缝店。已是深秋,马路边的树,叶子早已落光。你告诉我,这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进裁缝店。之前你及家人的衣物,都是自己做。家里有缝纫机,你无师自通,先裁纸样,按样就能做出衣服来。我有些心酸,暗暗发誓,今后每年都给你做身衣服。可生活的沟沟坎坎,让我在此后并未达成心愿。

我怀孕期间,你怕我冷着,怕我饿着,怕我摔着,仿佛我是风一吹就掉渣的泥人。你还在上班,却包揽了所有家务,你瘦弱的身影穿梭在蔬菜摊、挂面坊、鲜肉铺、小吃店。我生产时,宫缩让我疼得止不住战栗,我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妈。产房外的你,不顾一切推门进来,握住我冰凉的手,忙不迭答应:“哎,妈在呢。”那一刻,其实我想到的是,自己出生时,也曾让一个女人经历过如此疼痛,我在喊她,而你热切的回应,让我羞愧。那时,我内心深处并未把你当真正的母亲来对待。

生活像一只烧热的大铁锅,我们身在其中,谁都无法逃脱那种灼热感。十五年里,我们都在心中为对方保留着亲人的位置,这让你我的相逢,变得真挚而热烈。

妈妈,你离开时只有64岁。你身体一直很好,虽然你个子矮小,看上去瘦瘦弱弱,却连感冒都极少得。只在41岁那年,做过胆囊摘除手术,医生打开你的腹腔,看到发炎的胆管红肿异常,事后问你,怎么能忍那么久的疼痛?躺在病床上的你,咧开发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一忙起来,就感觉不到疼了。或许,正是这超强的忍耐力害了你。

其实,平时你注重养生,生活很规律,还一直订阅着《养生报》。退休后,阅读这些带着墨香的文字,让你打发了许多的寂寞时光,也让你学到很多爱护身体的方法。可这一次,你扛不过去了,妈妈,生活给你的苦太多了,你撑不住了,你要去另一个世界休息了。

还记得你住院前一天,一家人去美食街吃香辣蟹。坐在我对面的你,面色萎黄,眼白浑浊。我说,妈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看看我,仿佛有预感,一改平日的抗拒,笑着说,好,明天周一,我去检查。

两天后,你从厂医院转到市医院,被确诊为胆总管癌,已是晚期。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我们无法接受。在病房,面对你时,我们装作若无其事,脸上保持轻松笑意,一转身,满脸的愁苦比阴云密布的天空还要厚重。这种煎熬和酸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终于等到主治医生问,是手术,还是保守治疗?我们没丝毫犹豫,都选择手术治疗。你还年轻,我们相信,你一定会打败自己身体里的妖魔鬼怪。

隔着大大的玻璃窗,我看到手术台上的你,瘦小得像是被藏匿在盖单下的一张纸片。医生和护士不动声色地忙碌着,冰冷的口罩遮挡住了他们所有的表情。我们默默站着,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我知道,作为子女,他们心里一定比我还痛。这种痛,是无法言说的痛;这种痛,是在你面前强作欢颜,转身就泪水长流的痛;这种痛,是明知不久你就会离开,却不愿说破的痛;这种痛,是窝在心里慢慢壮大,撕扯他们五脏六腑的痛。

等待是漫长的。终于,我看到主刀医生不再把目光盯在屏幕上,他抬起头,对身边的医生说了句什么。我捕捉到他看向对方时询问的眼神。四目相对,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就移开目光。我知道,这几秒沉默,是决定你生死的几秒。一种不祥之感,在我心头弥漫开来……

妈妈,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在身体里装了一根又一根的支架,却无法在你身体里装上一根,让它去撑开你的胆总管?妈妈,是什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饱受手术失败之苦,让你在死亡的悬崖边徘徊又徘徊?

护士朝我们招招手,在她引领下,我们进入手术室。刚才透过玻璃窗看到的医生和护士,仿佛被一阵大风刮走了,全不见踪影,只剩奄奄一息的你,以及冰冷的仪器。

妈妈,你气若游丝。我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你,我无法说出自己心里的痛,只能靠近你,俯下身,整理那些插在你身上的管子。你双眼紧闭,面容祥和平静,仿佛进入梦乡。我轻轻托起你的身体,我要把你从手术台上抱下来,我不忍心看着他们七手八脚把你抬下来,你的身体和四肢被几个人拖拽,一定会把你的魂魄惊散吧。

此时的你,像熟睡中的孩子,乖乖躺在我的臂弯。可我知道,你意识深处,一定能感觉到我对你的疼爱。

你睡了一夜。这一夜,病房里安静极了,静得可以听到药水流进你身体的声音。我在你病床前,坐了一夜,我无法让自己入睡。

早上七点多你醒来,先是吃力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把脸看向窗户。没有阳光,这几日天都阴着。你的眼神黯淡下来。一只鸟儿落在窗前的树梢上,叽叽喳喳。你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着小鸟变换枝头的脚步而跳跃起来,很快又熄灭。鸟儿飞走了。

你不再像刚入院时,追问我们,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这让我们免去了欺骗你的痛苦。你安静地躺着,不再挪动身体,任凭医生和护士在你面前忙忙碌碌,他们来来去去,继续为你做着各种检查。

妈妈,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力气和死亡抗争了,三次失败的手术,让你的身体像一枝千疮百孔的莲蓬,水面看似正常,水下却污秽不堪。你沉寂的配合,何尝不是在保全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是对生的最大渴望呢?

你空洞而茫然的眼神长久地望向屋顶,望累了,就合上眼。你在与病魔一日日的对抗中渐渐失去了斗志。这样的你,让我好悲伤,面对病痛和死亡,你我都无能为力。你时不时抬起瘦弱的胳膊,伸手去抓自己的皮肤,动作缓慢而无力。有些地方的皮肤被你抓破了,血迹斑斑,让我不忍落目,我却无法握住你的手,那是你和病魔最后的一点抗争。我去问主治医生,你会不会又得了皮肤病?医生说,疼痛最后的表现方式就是皮肤瘙痒。我站在楼道里,望着窗外的落日。落日仿佛伫立不动,却越来越接近地平线,最终,一定会被夜的黑吞噬。没有谁能超越自然的力量,我无能为力,你只有忍受这一切。

我唯一能做的,是为你洗个头,入院半个多月了,你的头发杂乱油腻。我伏在床边小声对你说,妈妈,等天晴了,我打点热水来,给你洗个头。你静静地看着我,答非所问,你说,新疆的雪都化完了吧?我俩闲聊时曾告诉过你,新疆冬天的雪很厚,到四月依旧是化雪天。我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你,思维像一匹奔腾不息的马,那些你生命中曾经的过往,如演电影般出现在你的脑海。你曾答应过我,等儿子考上大学,我们一起回新疆。你一定感知到自己要食言了。

每天早上九点多,护士都会推进来一小车药水,仔细核对医嘱单后,拿出一瓶挂上点滴架,转身捏起针头,拍拍你的脚背,寻找可以扎针的血管。你的手背,已千疮百孔。那个个头不高、有着鹰一样眼神的主治医生,并没把你忘记,只是此后他再也没有新的治疗方案,任凭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任凭你一天一天捱着。这是一种绝望的等待,等待你最后那个日子的到来。

每天下午四点左右,都会有一位男医生来为你清理伤口。这个伤口藏在你腹中,我们都看不见它,但这位医生仿佛能看见,他把一整瓶的生理盐水,用注射器推进你腹部预留的创口,再吸出来。反反复复,直到那些水不再是带着血丝的黄脓水。

妈妈,你不再如刚入院时非要坚持下床去卫生间方便,当我把白色的塑料便盆塞到你身下时,你默默接受了它。你已没力气下床了。很多时候,我们不是不想维护自己做人的尊严,而是没能力去维护了。三天后,你开始昏迷,长久睡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偶尔苏醒,眼睛微睁,眼皮却沉重如石磨,撑不起你看向病房的所有目光。你离这个活生生的世界越来越远。

傍晚,你的呼吸更加急促,我害怕起来。仿佛为寻找心理安慰,我找到你的主治医生。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我东拉西扯,咨询他一些琐碎事,唯独那句在心里盘旋许久的话,到嘴边又咽下。看惯生死的主治医生撂下一句“今晚两人值班”的话,便匆匆离开,留下无措的我,在走廊呆立。

妈妈,这一夜,死亡就像一个你来生将要百宠千爱的孩子,它紧紧拽着你的手,抱着你的腿,它哭闹不休,仿佛已经等不及了,要把你从我们身边拉到它那里——那个所谓的来生。它胜利了,凌晨四点二十分,你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的心仿佛沉入水底,被巨大的悲伤所包裹,短暂的窒息感后,我哽咽着给他打电话,他什么也没说便挂了电话。半小时后,他和儿子来到医院。他抱着你大哭。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比我要痛得多。

我打车回家,去寻找能让你穿在身上带走的衣服。医院门前的一家殡葬用品店亮着灯,但我们不会让你穿着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离开,我们知道,你也不会喜欢。车窗外,夜色还未彻底消退,你却等不到这个黎明了。我们还未准备好,你就彻底离开了。

望着静静躺在殡仪馆化妆间里的你,深渊般的疼痛感向我袭来。我温热的手抚过你的面颊,你却永远都感觉不到寒凉温热了。轻轻将浓重的胭脂抹去一些,你的皮肤冰凉,带着橡胶一样的弹性,那是无生命灵动的一种柔软。我不知道,没有了呼吸的你还有没有痛苦和折磨?还有没有惦念与不甘?你已无法告诉我。

站在送行队伍的最前端,让我再最后看你一眼。再过一会儿,那个曾站在家门口笑盈盈接我蜜月旅行回家的妈就没有了;那个天天早起为我做早餐的妈就没有了;那个教会我做鱼头炖粉皮的妈就没有了;那个因我和他生气而独自躲在房间流泪的妈就没有了;那个每年牢牢记着我的生日为我做长寿面的妈就没有了;那个下雨天为给我拿伞而被伞尖戳破脚趾却一声不吭的妈就没有了;那个每次从上海娘家回来大包小包为我带吃食的妈就没有了;那个答应和我一起回新疆的妈就没有了;那个不等天晴让我给她洗头就狠心离开的妈就没有了……

我失声痛哭,拼尽全力跑过去,扑在了你冰冷的身上。我想拽住你,我不想曾经为了这个家像有使不完力气的你,这么快就化为风一吹就散的青烟,化为骨灰盒里小小的一捧灰土……

妈妈,正是春天,暖风吹拂,满地落英卷裹着你一颗受尽磨难又不甘的心,在四月的天空飘摇。你从生病到离开,只有短短的二十一天。仿若一艘平静航行的小船突遇暴风雨,你很快便沉没于时间之海。从此,你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也从这个世界消失;跟我永别,也跟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永别。

责任编辑:魏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