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

老家房屋前种有一棵葡萄树。我小时候不知父亲从何处弄来一根藤，他往地上一插，告诉跟在他后面的我：“这是葡萄藤，过些年就能有葡萄吃了！”就这样随意一插，没有连根带土移栽过来，还能生根发芽？问了父亲，他道不明白，只告诉我有些植物的枝条插在土里就会存活。

放学归来，我会观察土里插着的葡萄藤是否有了新的变化，一段时间后真的长出了新叶，我惊奇它竟然活了下来，后来才知道这种栽培方式叫做扦插。前面两年父亲还打理，后来父母忙于往城里搬家，他就没再料理，任由其藤条在地上蔓延，秋季收获葡萄颇少，烂得多，这反倒是便宜了那些果蝇。

那一年冬天刚结束，葡萄还在冬眠，有些枝条已经枯死，毫无生机。看着软趴趴匍在地上的残藤，爷爷于心不忍，找来一些木棍和竹竿，搭建成了一个简陋的葡萄架，它的藤蔓这才找到了归宿。爷爷的这个举动，让我很方便地观察了葡萄的成长。

春天，熬过一个严寒后，葡萄的主蔓上渐渐地生出嫩芽，长出了侧枝，卷须就像无数双小手，悄悄地抓住了支架爬了上去。到了春末，主蔓、侧蔓还有新枝在葡萄架上交织成了一片网，茂密的叶子和这片网形成了一处小凉棚，而葡萄花也不知在哪个夜晚长了出来。

夏天，葡萄长势旺盛，那结果的枝上细碎的花变成了一个个果穗，到了仲夏已能见到浆果的雏形。葡萄长成了一串小珍珠模样，一颗颗绿油油、圆溜溜地挂在藤上，像一串串翡翠手镯，在阳光下更为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把玩两下，可惜的是雨后总会掉落一些。

秋季，这时候葡萄成熟了，浆果呈现出黄澄澄、金灿灿的色彩，果实珠圆玉润十分饱满，只可惜留下来不到一半，部分被雨水打落，部分还没成熟就被不知谁家的小孩摘掉吃了，那酸涩的味道定然让他们龇牙咧嘴，好在这次比往年多了许多。我摘下几串洗净，叫上爷爷一块儿吃，他却说自己不爱吃，他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吃葡萄的我。这也是我吃过最甜的一次葡萄，后来我就随父母进城读书了。

爷爷很善良，以前有一条流浪狗快冻死在冬季了，他每天煮稀饭喂养，救了那狗一条命，后来那条狗成了家里的宠物。要是没有爷爷的精心照料，想必那葡萄早已化作春泥，现在顶多也是苟延残喘。

我去了天津念书，只有在寒暑假才会回去探望爷爷，他依旧照料着那棵葡萄树，把房屋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每次回去，爷爷总对我说：“今年的葡萄不错，熟了记得回家来吃，再给你爸妈带两串回去。”父亲兄弟三人，按照家乡的习俗，老人家会与小娃住在一起，父亲排行老大，早些年又给姑母安排了出嫁的事情，所以爷爷是跟小叔住。

爷爷去世后，老家的葡萄树再没人打理，失去了活力，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木房的周围长满了杂草。我每次回去，心中甚是悲凉，没有了温情，葡萄不再茂盛。

前些年，父亲从老家屋前剪了一根葡萄藤，插在了城里家中的院子里，去年结了几串葡萄，孩子们将其摘下来洗了洗，跑去跟他们的爷爷一块儿吃，他们的爷爷说：“你们吃吧，爷爷不喜欢吃，明年还会结更多。”

（作者单位：施秉县自然资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