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黄建龙
2024-12-31朱钧贤
在江南千年古镇光福下淹滩旁住着一户黄姓人家。我经朋友介绍有幸走进了黄家,并结识了主人黄建龙先生。黄先生1954年出生,属马,赤红脸,卧卷眉,虽是中等身材,但相貌威武。
位于苏州西部临近太湖的光福古镇有着湖光山色、洞天福地的美誉。自古以来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黄家坐落在光福塔山下临近铜观音寺旁的下淹滩。这下淹滩依山傍水风景最优美,靠北的虎山便是吴王夫差养虎而闻名天下。
光福是我的故乡,黄建龙自然就是我的老乡,所以是知根知底。
黄建龙虽然年已过六旬,但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看上去似乎仅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我认识黄建龙已有好几年了。但真正了解他还是从浮上村农民作家陆水元及文史专家钱正老先生的作品中得到了灵感和启发。在这里我将以我自己的判断和目光去描写另一个充满神奇力量和智慧的黄建龙。用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在这镇上,还没碰到过说不过的人,也没碰到过打不过的人。就冲他这句话,我就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自此以后,数年之间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老朋友。在我看来,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他不仅记忆力惊人、反应敏锐,而且天文地理、算术韬略、五音律曲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禁令人称奇。更可贵的是,他为人热情、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伸张正义。再加上他平时喜舞拳弄棍,天生力大无穷,真可谓德智体全面发展。像这样的一个奇人,是我生平未曾遇过。
怀着好奇之心,我走进了他的家里。随着一次次的交往,渐渐地加深了对他的了解,于是产生了为他写篇纪实故事的想法,构思了近两个月,今天终于提起笔来。
每一次同他相见,他总有讲不完的话,而且新鲜又惊奇,从无重复,他凭着超强的记忆力、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每次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令我脑洞大开,随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天马行空一番。
首先讲的是他勇救落水儿童的故事。黄建龙长着一张圆圆的赤红脸,内心又藏着一颗热心助人的侠义心肠。他能言善辩,且从不恶言伤人;他力大无穷,却从不恃强凌弱。这一生,他亲手救过两个人。第一个绰号叫“小辫子”,当时黄建龙十二岁,小辫子十岁,是下淹滩黄家的邻居,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俗称出库小兄弟。那种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能感悟得到。
春末夏初,黄梅季节,大雨不止,江湖水位猛涨。黄家门口那条小河经下淹河直通太湖,平时则静静地缓缓流淌,近日遭遇暴雨,水流湍急的激荡扑击着两边的石驳岸,直泻而去,令人寒栗。
黄建龙自小胆量过人,而且练得一身好水性;什么狗爬式、淌水面、潜入水下的汲头公,甚至垂直身子举起双手凭双脚划水的踏升,无一不能。这天,他站在河边,看着湍急的河水觉得好玩。
靠西侧约20米远的踏渡口,只见小辫子赤身裸体,正在兴高采烈地玩水。他站在高高的石驳岸上,大声嘻叫一声:“江北老师张福跃(学校的体育老师)。”话音刚落,便猛然朝河里一跳,本以为离踏渡口近,下水后便可立刻爬起。但他不会水性,加上水流又急,落水后口中连续汲水,连喊一声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水流冲走了,眼看着一条小生命已危在旦夕。
十二岁的黄建龙此时正在不远处的岸边看水,见此情景,他突然感到不对劲,只见小辫子原来的嬉笑声忽然没有了;仔细一看,湍急的河面上飘来了一根扎着红头绳的小辫子。他毫不犹豫,奋不顾身朝河里一跳,抓住小辫子朝上一拉,小辫子的头露出水面。黄建龙奋不顾身使尽全身力气,凭着敏锐的身手和良好的水性,在水里挣扎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将小辫子救上了岸。就这样,两人沿着踏渡口上了岸,上演了无人知晓的惊险一幕。
岁月如梭,直到30多年以后小辫子的儿子结婚了。大喜之日,黄建龙作为吹奏的音乐班一员,前往参加婚礼。在一片喜气洋洋、奏乐声声、欢声笑语中,亲朋好友云集新婚现场,已经当长辈的小辫子,加上小辫子的母亲,来到黄建龙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高呼:“救命恩人,救命恩人。”以此表达内心由衷的感激之情。就这样,这桩隐瞒了三十多年的惊险故事,才广为人知。
第二个救的是当年生产队的女会计龚慧珍。她原是无锡人,是光福粮管所主任何炳仁的妻子。这一幕更加惊险,难度也更大。
地点发生在河宽水深的菱塘桥渡口往北,黄家渠进入上淹湖的出口处。这是大河交汇处,河宽水急,并且是水上交通要道,站在岸边相望,确见气势非同一般。
当时有一艘马力不小的机帆船,停歇在河里,后面拖排着一艘大木船,准备远航。由于尚未启动,装货需要两艘货船一前一后呈90度直角停歇。木船靠在岸边,机帆船已斜向伸入大河。这时龚惠珍准备随船出发,正站在后面大木船的船头。没料到机帆船突然启动,力大无穷,将原本两船形成的直角一下拉成直线。这个方向上的猛然转弯,使拖挂在后面的大木船产生了剧烈的摇晃震荡。龚惠珍毫无防备,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震落水中,此处水深河宽,加之她不会游泳,落水后仅双手乱舞胡乱挣扎,眼见自己命将休也。
当时黄建龙正在船上,他看得真切,当下毫不犹豫跳入水中,奋力向仅露出头发的龚惠珍游去。这是一个成年人,不像当初年幼的小辫子。而成年人是有反作用力的,黄建龙明白如果正面上去,万一被落水者揪住,后果难以想象。因为落水者是没有理智的,只有仅剩的一点求生本能,万一被她死命揪住,结果只有一个一起下沉,同归于尽。
好在黄建龙不仅身强体壮臂力过人,且也懂得溺水救人之道。他敏捷地从后面上去一手拦腰抱住龚惠珍,然后凭借右手划水朝岸边游去。这时,船上也跳下一个人来。众人奋力抢救,终于把龚惠珍救上了岸。
很多年以后,黄建龙在木渎游玩时,邂逅了龚惠珍和何炳仁夫妇俩。这时他们已两鬓染霜。虽然许多年过去了,但他们对这件事始终刻骨铭心,无法忘怀。恭恭敬敬地向小黄连称:“救命恩人”,从心里表达了对黄建龙的感激之情。
黄建龙不仅能说会道,还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实干家。说来似乎令人难以置信,20世纪70年代,他在光福公社宣传队音乐班里是一个少有的音乐吹奏手。任何乐器,只要到他手里摆弄几次,就能像模像样地吹奏起来,特别是笛子,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不管别人唱任何歌曲,他都能随歌伴奏。虽然宣传队已解散多年,但小黄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特长,除了在家经常练习外,还随农村音乐班参加习俗婚礼,为新婚典礼吹奏助兴。加上他能说会道、口若悬河、表情丰富,还常常主持婚礼担当司仪,他充满幽默的话语常常引得满堂欢笑,在欢声笑语和鼓掌喝彩里,小黄脸上充满了快乐和幸福的微笑。
突然有一天,同镇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闯进了黄家,哭哭啼啼地向黄建龙诉起了她的遭遇。原来数年前她认识了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友,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交往,她自认为可以托付终身,付出纯洁的爱情。常言道:日久见人心。随着时间的推移,男友渐渐显了原形,原来他是一个不务正业之人,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她发觉后想摆脱对方,可事情没那么容易。对方使出了黑道上惯用的手法,亮出了锃亮的尖刀,声色俱厉地威胁她:“你敢跟我断绝关系,我就敢杀了你,除非你不要命了!”
从那以后,她一直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中,整日愁眉苦脸,惶恐不安,走投无路,六神无主。
见此情景,黄建龙沉思了一下,安慰道:“你不用怕,有我,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会找对方,帮你解决问题,叫他今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地问:“真的可以?”
“当然真的!”
“那人很凶的。”
“我知道,我黄建龙难道怕过人家吗,你放心。”
那女子一直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些许。
黄建龙虽然个子不高,但机智灵活,手劲特强。他自称在光福地界“掰手腕”还未逢对手。但这个男的并非常人,而且是个拳大臂粗的黑道中人。黄建龙要想单枪匹马迎战他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悬念。
有一天,黄建龙在街上同他相遇,因为是同一个镇上的人,虽没交往但也面熟。寒暄一番后,小黄正式邀请他到家里喝茶。没料到对方竟满心欢喜一口答应。
来到屋里,小黄礼貌地为他沏上茶水,然后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地闲聊了一会儿。谈到兴处,小黄见缝插针,忽然提及此事。对方先是一愣,眉头一皱,脸上又罩上一层凛凛的寒霜。顿了顿,他咬牙说:“她敢跟我分手,我就杀了她!”
黄建龙调侃地问道:“真的?”
男子不假思索道:“当然真的!”
黄建龙收敛笑容,正色道:“杀人是要抵命枪毙的。”
男子将眉一挑,强硬地说:“逃得了就逃,逃不了,最多大家一起死!”
黄建龙直起身来,认真地说:“你年纪轻轻,这么做,一个大男人,你值得吗?”
那男子怒道:“什么值得不值得?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
黄建龙重新坐下,耐心解释道:“你死了,你家里人怎么办?你爸妈怎么办?这是被戳脊梁骨的事,将背千古骂名呀,你想过没有?”
彼此沉默,空气很冷。黄建龙很清楚对方的内情,连问了几个怎么办?男子迟疑了片刻,内心纠结,脸色尴尬。
黄建龙察言观色,继续旁敲侧击道:“为啥一定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世界这么大,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像你这样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少胳膊不少腿,还怕找不到一个女人?”
就这样,黄建龙从对方的实际情况和切身利益出发,晓之于理,动之于情,挑明利害关系。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将一场即将可能发生的人间悲剧,顷刻化解得烟消云散。
听完这个故事,不禁令人唏嘘。“老黄,我还以为你会以武力征服对方,使他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你会使这软的一手,使问题圆满解决。佩服!”
黄建龙微微一笑。
这里面揭示了一个智慧“换位思考”。因为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因果,都会有一个发生、发展到消亡的必然过程。解决这种家庭及社会矛盾,使其和平解决,换位思考就是一种智慧,可以更客观地找出问题的根源和解决的方法。《孙子兵法》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用武力最多能使对方屈服,而用外交谈判方法解决,可使对方心服。
我从黄建龙的谈笑风生间觉得他记忆力强、智慧超群,自改革开放后,黄家享受了烈属待遇,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现在他的儿子秉承了他的天赋,资质聪颖,现在一家外资企业任高管,小夫妻俩的年收入超百万。黄建龙不忘党恩,在安享晚年的同时,决心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为社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来报答党恩和家乡人民。
作者简介:
朱钧贤,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多篇作品发表于国内各大报刊,出版有《一个女人三个帮》《太湖英雄传》长篇小说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