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老家(外一章)
2024-12-31彭俐辉
花椒,佛手,天麻。
宽窄不一的枝叶,密密麻麻,重重叠叠。
桃树,李树,橘子树,黄花梨,一粒粒正在生长的果实,不分高低,各自待取各的季节。
灌木丛中闪烁的小楼,院坝里等待出征的小车,道路两旁听风的小亭,我突然恍惚我要去哪里,是否需要重新审视坐标。
有人垂钓,有人转悠,一晃而过的摩托车上,靓丽的少男少女,倾洒一路青春。
是谁在地里连线,与东南西北面对面,又是谁在花下取影,定格一抹乡野。
老家就只是一个词了,现在,巨大的陌生,不加修饰地耸立眼前,让我不敢轻易相认,生怕一不小心,就误入一池莲藕,几亩葡萄。
芳菲近在咫尺,除了感叹和唏嘘,我不得不尽情捕捞。
石墙土坯不在,泥泞愁容不在,我不熟悉的舒心,漫溢田间地垄,就连我路过红薯地时,一坡的黄羊,也像是在草尖信步。
路中路,岔分岔,水泥打造的小径,有的伸向苗圃,有的通往菜地,但更多的是分割,切出一亩一亩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自颜色。
信号塔,草坪,农家乐,像一个个岛屿遍布十里绿海,点缀坡坡坎坎,任放歌的山雀,携一款清音,蜻蜓点水。
清明,给双亲扫墓
空旷,沉寂……
两个墓,两颗安静的灵魂。
我数不过来,荒凉又添了几道刻度。
环绕周围的三五棵小树,像是这一年突然长出来的,一地孤凉,层层遮层层。
虔诚鞠躬,再叫一声爸妈,我就开始清扫,仔细而平缓,我怕冰冷的尘土,挡住了父母看我,看我一身康健,而再无牵挂。
垒土,拂尘,除草,我的头越来越低,头越低,越觉得愧对。
雨水和悲悯,一遍遍浇灌香烛、鲜花、纸钱,我仿佛回到了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场景——被病魔折磨而去的父亲,走得突然来不及叮嘱的母亲。
时光偏移,我慢慢坐下来,坐在两个坟墓之间,遥想一些片段,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给予我的温暖,呵护。
我痛啊,父母在时,我很少陪伴他们,别说嘘寒问暖,照顾起居,就是与他们说说话,也被一个忙字替代,现在想来,哪有什么不可省略的大事。
知道错,却无力挽回和弥补,我只有在深深的自责里,闭目而悔,我不愿醒来,仿佛沉醉越久,越能减轻内心的罪孽。
风从无到有,悲愁由表及里,开在墓上的小白花,是双亲在宽恕我吗?
两块碑,两个寻常的名字,我静静地看着那简单的一笔一画,就像看着苍穹下,消失的一缕缕烟云,突然感到有万般辛酸袭上心头。
没有泪水,只有无以回报的黯殇,紧绕胸口。
仰天长叹又能怎样,无尽的挽曲,低徊哀鸣,低徊。
三月,泪水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