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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阿里(组章)

2024-12-31周启平

星星·散文诗 2024年12期

风雪卓玛拉

黑色的大鸟在峡谷盘旋。加木措在卓玛拉垭口吹响号角,他的妻子、儿子换上了藏袍,开始诵经礼佛。肆虐的风已经安静了许多,它们吹拂着垭口上的经幡,也吹起人们撒向空中的隆达。

雪停了,对面山脊上的积雪泛着耀眼的白光。此刻,我放下了背包,用轻盈的身心迎接着全新的海拔。一位光头的壮汉喘着粗气,他已经高反得厉害。他说他去年来的时候不是这样,今年是最艰难的一次。

我是第一次这样穿过风雪抵达卓玛拉垭口。这样的高度与艰辛需要匹配,我在接受群山的祝福。我像一块横亘在此的石头拥有匍匐的喜悦。只是我还要走,还要把卓玛拉写成精彩的章节放在人生的长卷里。

当我的肉体离开之时,灵魂却迟迟未动。他已经和我的肉体产生了分歧。我的肉体已经先走了,灵魂还执意留在那儿。我回到了拉萨,回到了江西,他还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他已经和卓玛拉的石头、飘动的经幡甚至是扬起的风雪契合在一起。仿佛青藏高原留下了我的一部分,我却没有办法拿回来。

扎达土林

这是一块好胚子,里面蕴涵的光需要一把刀斧把它们尽情地释放。高原之土才会涅槃着用沟壑丛生的语言诉说出一片土地的走向与抱负。

高原高得就剩下荒芜,那是一块土地的心痛。千百年来,它们被众多的贬义词摁得很低。苍凉如一张纸把它们轻轻盖住。

不知道它们被雕刻了多久,我仿佛听见那种恢宏的声音在土与土之间回荡,这些异质的土啊要立起来。借远古而来的刀斧剜掉那些胆怯的,而那些勇敢的、不屈的正在以树的形象高高耸立。它们要赋予自己等同于树的血脉和生命。

伸展出的已不是慵懒而倦怠的样子,一簇簇呈现出树的身形与活力,月光及风雪落下来成为了它们的叶子。我能够听见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从这些土里奔涌而来,仿佛酝酿已久力量已无须蛰伏,它们彰显着自己的价值。

凝视这里的每一处土林,这些有理想的土在更高的地方摇曳。它们雕刻出一座梦幻的森林。岁月沧桑,没有洗尽它们。它们按照自己的思想生长,成为阿里最高的林海,只有高处的风云配得上与它们相处和分享。

阿里素描

蓝天很低,它很高。它举着雪白的头颅,圣洁而威仪。并把更多的白云揽入怀中,它要用白云的质地染濡自己。雪会更白,连每块石头都浸染着白云的光洁。

地鼠与野兔在石块之间隐藏着弱小的一生,唯独那些食肉者在苍凉之地冷酷得像另一块石头。摆在面前的利齿是一道坎,但高原又重塑了它们的魂。

柔软的草已经搬走了,它们需要更多的舒适区,来蓬勃草的浩大。而少数的草继续留在这里,它们让躯干坚硬而多刺。在这冷酷之地,这些草比石头更有韧性,凌厉、坚硬,充满棱角,它们已锻铸成阿里苍凉的一部分。

一汪蓝抽身出去,它攫取了最纯粹的一块天空,孤独地蓝着。似乎它有着格格不入的性格,似乎这片高原所有的灵动,温暖都储存在这片圣洁的水域。

苍鹰在高处盘旋。它们的眼里覆盖着高处的雪山和远处的湖泊。它厉声尖叫着划过天际,影子落在巴嘎草原。而野驴纵情飞奔,它们四蹄下的天路比我们的更为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