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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场寻求和解的博弈

2024-12-26蒋登科

星星·诗歌原创 2024年12期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栏目的名称“高悬的明月赐予人间的药丸”来自诗人灯灯的一首诗。余婷在《卡布奇诺》中引用了这些诗句,其实是传承了诗人对人生的一种感悟。“月亮”是一个蕴含文化寄托的物象,它很遥远,但作为诗歌精神的载体,它并不是无用的,而是像“药丸”,可以为人生解毒、疗伤、治病,恰如诗歌带给人的精神慰藉。这样的感受既实在,又超然,恰好可以用来描述诗歌与人生的关系。

人生这个词有时很大,大得包容了整个世界,世界是因为有人的存在才被认知;有时又很小,一个动作、一个微笑、一株小草、一片月光、一滴露珠、一声鸟啼……都可能触动我们内心最细微、最隐秘的情绪,甚至改变我们对人生、对生命的理解。从本质上说,所有的诗都是对人生的书写,既可以大气磅礴,涵括天宇,也可以细腻、缠绵,如微风细雨。有时,以小见大的细腻体验更容易拨动生命的琴弦,引发我们对人生的感悟与省思。尤其是随着诗歌艺术的发展,人们更注重通过生活化、细节化的方式书写人生,这样的写作具有在场感,更容易形成诗歌的质感、代入感。书写人生的方式很多,多到每一首诗都具有不一样的题材、主题、切入方式、语言策略。

写人生,可以是哲理式的,智性地抒写人生的苦与乐,现实与梦想,奋斗与收获。人们熟悉的《登幽州台歌》《自由与爱情》《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都值得我们反复阅读。

写人生,可以从个人的体验中寻找诗意的升华。施中海的《镜子》具有意味,每个人、每个事物都可能被“镜子”收纳,里面隐藏着“消失和即将消失的”,距离越远,“消失”也就越近,他感觉到与她的距离已经够远,“也许我在那头正消失着/这头,我已记不清自己的容貌”。杨泽西的《缩骨术》写的是人们面对世界的无奈,为了生存,“把骨头驯化成流水”,写出了人生的多种面相。“你的身上有一个看不见的铁环”,这里的“你”,也是“我”和“他”。王笑风的《影子》写的人生的茫然,牛的影子、他人的影子似乎还在自己身边,但牛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暗示着对未来的茫然。纪开芹通过一种特殊的氛围抒写了诗人所理解的生命的演变规则:“生长,衰老,死亡”,而漏刻收留了“我”,所以“我”能够和雨水、茉莉、菊花在雨中沉思。

写人生,可以从前人的经历中获得精神上的启示。高野在观画的过程中,通过对艺术的理解体验到人生的梦想,他没有将艰难甚至苦难作为人生的底色,而是渴望画中的生活,享受安静、滋润。尔东马写的是父亲的人生,他也从父亲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目标:“我常常怀疑,叶尖的露珠/是他,故意遗留人间的汗滴/提醒我,把他爱过的土地,继续爱下去”,这是人生价值的一种传承。鲍秋菊写的是母亲,母亲很坚韧,“艰辛时总把眼泪摁回去”,就是在这个“摁”的过程中,人生发生了变化:“摁着,摁着,她成为了祖母/摁着,摁着,我成为了母亲”。苏和写的也是父母,是他们的艰辛,他们的病痛,但是即使离开家乡,背后站着的还是他们。前人的经验可以成为后来者的参照,也可以实现精神的传承。

人生很丰富,也很复杂,人生也从来不都是平铺直叙、波澜不惊的,而是需要在各种博弈之中,选择出更符合自己的路。我们可以选择对抗,选择接受,选择屈膝,甚至选择沉沦……这卷作品中,我在三位诗人的作品中读到了“劝和”“和解”的字样。徐庶以“梅子”的视角打量人生,发现“人世青黄不接/幸有梅子,来劝和水火,不容许/青一块黄一块地/草草掩盖什么”;王敦贤因为一行字“此生,不得先于我走”获得感动,于是“晦暗的世界顿时阳光灿烂/凉薄的世界立刻暖意融融/于是,我与怒目相对的世界和解了”;纳兰的《镜子》似乎没有细节,他通过镜子与人的关系书写了诗人对人生的理解,“空”“虚无”等等不是意象,而是由意象串起了虚与实的互证,而“是此刻与过去和解/是秩序梳理了个人史”才是诗歌的旨归。在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之中,和解或许是最为有效的方式之一:与自己和解,与历史和解,与世界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