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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池

2024-12-26曾兴

星星·诗歌原创 2024年12期

暮色之下,到处是精雕细琢的楼宇,几分坚硬,几分柔和,只见诸于诗人的心灵。墙与墙之间,城市的万般物象及隐喻,组合成一首首曲径通幽的歌,在歌声的律动中,万家灯火,车水马龙,以舞动缭绕的劲道,让柔软的世间,一点点变得坚不可摧,变成铜墙铁壁。而“我们”在暮色里做梦,铜钟敲响,暮鼓回荡,以及尘埃落定的净土,一座城池在吟咏中渐次复活,岁月剥落的斑驳意境,把时间的安详和尊严,还给一群饱尝都市现代性分裂症候的读者,之后,一种阔大的让人沉浸反省的生命空间在纸上跃然而起。卡尔维诺在《城市与记忆》中说过,“一个人长时间骑马行走在丛莽之间,自然渴望抵达城市”。

没有一座城池可以离开人存在,《厦门岛》正像一扇朴素的窗户,推开这扇窗,我们与“街灯私语”交叠重合,“厦门岛”便有了它自身的现实法度。同样试图从窗户铺陈出视线的还有诗人尤佳,“老旧大楼”的遮蔽,使得无形的城与有形的城,产生合体的强烈冲动,这时有什么流过我们的身体,是无色、无声的“谦卑”,还是那像河流一样流淌不复回的时间?或许也正是这同样的“谦卑”,使得诗人林凤燕获得了一种和大地同源的丰沛情感,让他能在“雨的缝隙找到自我”,而这个 “我”在大地的荣枯中变得“广阔”,广阔到足以对抗都市异化、孤独体验的侵袭。然而,阿仁的《春雪落》则为我们勾勒出一座城池在季节轮换中苏醒的轮廓,一个有血有肉的烟火人间,那个走了“七条街的背影”也正合伤春之意。

从《明媚》的印象里,我们看到了不同维度的审美,诗人杨四五有意避开所有流光溢彩的都市意象,而是另辟蹊径,在我们熟悉的事物中寻找都市符号的对等物,却能通过意象组合再营造出奇幻甚至荒诞的面貌。“滑行的龙安河”“恋恋不舍的门”“脱下鞋子的黄裳鸟”以及那匹“贪婪吃光的马”,置身迷惘的时代,这些被修饰了的意象在原初的意义上获得了某种精神事实的象征,因此“在水面编织浑圆笼子”“将光嚼得满天飞溅”就有了新的解读可能,它在对都市变迁和时光流逝感悟的背后,增添了一种张力。胡权权的《雨中》书写出都市空间中身体遭遇的感官经验,“影子”可以作当前时代都市生活中一个具有文化意味的符号意象,它凝聚着都市人隐秘的欲望。另外,冷盈袖笔下的“月亮”与“旧信”,由于文化积淀的缘故,已经形成了“集体无意识”的意象,所以能使读者轻易识别出诗人的情感所指。卞云飞的“猫”却将个人化的隐喻充斥于诗行之间,隐喻的关联性较为隐秘,但也都与作者的心境相呼应。

龚学明细腻地点染出都市一隅,行人的细微心事,那“时空选择性聚合”似乎隐匿着从传统走向现代的线性过程,那些在城市化进程中日渐消逝的传统,是否还能与“我”共在,与“完美”共在。而《庇护》则是诗人在个体生命体验到“共在”之后的一种绵延,或许个人在世的那种寂然孤单的根本处境,恰好反衬出现代都市人的时间经验方式和精神生存状态,那是孤独的个体与自然息息相通的况味。《口信》是对和谐乡野的记忆,对渐逝乡村的怀念和悲悯,在诗人看来,那些厚植于乡土的悠远朴素的情感,在进入到都市后慢慢淡了下去,于是记忆中的“红薯地”“水槽”隐藏了普遍存在的乡愁。《雨城》把艺术性与自然性有机融合,自始至终在城的“物”中进行着多声部地合鸣,依靠时间沉淀和积累,内心的那座城池变得安宁自在。《地下系统》完成了对人生本体的思考,“影子”审视出都市个体精神和肉体的质变,那是本体的陌生感和时光的不可测。《湖边夜跑》让读者看到人间沧桑和人生变化透彻的顿悟和省醒,日常化片段的琐屑记录,通过小品文式的分行却能细捋和剖析出哲学层面的悲欣交集。而《傍晚,坐在窗前》却是对生存意义的诗性表达,但并不晦涩虚无,自我介入的现场感和空间感承担起思辨生命体验的从容与通达。

可以说,都市篇的诗歌在悠远含蓄中构造出一座城池的辞章。同时,都市的主题增强了作品现代情感的表述,其中不乏多维度的、多空间的、瞬间的、破碎的、变型的、抽象的甚至荒诞的现代性分裂症候,刚好契合现代都市人无从述说的微妙心绪和敏感情怀,而诸位读者也许能从中找到生活本质的真相和精神内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