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传入中国及其翻译进程的特点
2024-12-19刘若涵
[摘 要]《资本论》作为凝集了卡尔·马克思毕生心血的巨著,自其问世以来便引起全世界的关注与探讨。回顾《资本论》在中国的翻译史并总结其特点,为今天更好地学习和传播《资本论》提供建议和参考,并推动更多学者对此课题进行深入、长远的研究。
[关 键 词] 马克思;《资本论》;翻译进程;传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回顾过去两个世纪的哲学史、思想文明史和经济学史,无处不留存着《资本论》带来的影响痕迹。它第一次科学地确立了政治经济学的对象和方法,被赞誉为“工人阶级的圣经”[1],为实现全人类解放做出了巨大贡献。[2]时至今日,《资本论》仍然对整个世界具有重大影响,推动着时代进步。
然而,这样一本巨著在中国初期的翻译与传播却步履维艰。作为较早流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著作,《资本论》在中国的翻译与传播具有递进性、曲折性的特点,同时也经历了几个不同的阶段,利用了各种各样的途径。今天我们看到的《资本论》,凝结了无数革命先辈的热情与智慧。
一、《资本论》的翻译进程
(一)《资本论》的渐进性翻译
《资本论》在中国近代史的翻译进程呈现出一种渐进的趋势,是由简单到复杂、从表层到里层、自单卷本到全译本的进步过程。
自《资本论》问世,其先是在欧洲大地上轰动一时,而后经俄国、日本等路径传入中国。然而在一开始,《资本论》在中国的传播遇到了不小的阻碍,其主要体现在传播人群的广度上。由于《资本论》最初是使用英语和德语发表的,相比于其他大部分国家,中国在翻译问题上面临着种种困难,例如翻译人才稀缺、跨语系翻译存在的术语译名问题、获取的原文可能存在缺失或错误等。在种种困难之下,一批又一批译者开始了《资本论》循序渐进、日益完善的翻译工作。《资本论》的翻译大致可分为三个渐进的发展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20世纪20到30年代,为初探阶段。这一时期的知识分子大多处于对《资本论》大致内容的“初探”过程中,因此更多地对其重点片段和第一卷进行翻译及出版。最早对《资本论》进行翻译的是时任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的陈启修及其德文翻译组的几个学生,他们根据德文原版以及日本译者河上肇的日译本对《资本论》第一卷第一分册进行了翻译,这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资本论》第一卷译稿。在此基础上,陈启修于1930年3月在此基础上翻译出版了中国历史上首本《资本论》中文译本(第一卷第一分册)。
第二个阶段是20世纪30年代后期至60年代,为整合完善阶段。因为知识分子已经在早期版本的基础上对《资本论》的内容有了一定的认识,所以这一阶段对《资本论》的翻译已经逐渐完善,并出现了较为系统化的分卷版本。其一般被译者分为三卷,并分卷分期出版。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也给破除当时中国社会的思想迷雾带来了一缕曙光。[3]在这一时期,以郭大力、王亚南为首的先进知识分子对《资本论》进行了系统完整的翻译。1938年,我国第一部《资本论》中文全译本成功问世,使马克思《资本论》的内容第一次被完整而详尽地介绍至我国。1968年我国第一部大字版《资本论》的发行,标志着其翻译工作已经趋于完善。
第三个阶段是20世纪60年代至21世纪初,为官方统筹阶段。1958年,中共中央编译局翻译出版发行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其中收入了《资本论》的官方译本,标志着《资本论》的翻译工作实现了专业化、官方化。2001年,由中共中央编译局翻译出版了新一版的《资本论》,也是现行版本的《资本论》。在这一阶段,《资本论》的翻译已经逐渐由民间知识分子的自行翻译出版转为由官方和政府整理翻译并发行,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文本的传播也不仅仅局限于《资本论》的文本,而是将其囊括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至此,《资本论》的翻译已经走向成熟阶段,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二)《资本论》的重点性翻译
《资本论》在中国的翻译过程呈现出一种重点性、选择性的特点。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时期。在此情况下,人们急迫地寻求各类方法,试图破解国难当头的困局,因此产生的实际接受客体的局限使人们对《资本论》的接受不够充分全面,而是有选择地重点关注其中的一些内容[4]。《资本论》中反复被翻译、摘引和重点提及的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资本论》的翻译最早起始于陈启修及德文翻译组的几个学生对第一卷的摘译和整理,其中关于“资本的内涵”与“资本的生产过程”的内容被多次提及。1899年,马克思的中文译名与“资本”的具体内涵第一次出现在报刊中,因此马克思关于“资本”的观点一直被各个翻译者着重讲述。
民国时期的政治思想家朱执信于1906年1月在《民报》上发表《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小传》,同时在对《资本论》第一卷进行翻译时曾重点强调了“资本基于掠夺”“资本家者掠夺者”。1912年10月14日至16日,孙中山应中国社会党邀请,在上海发表了一次关于社会主义问题的演说,其中多次谈及《资本论》,认为其要旨是“资本公有”。1914年,刘师复说马克思的“资本”是一种社会关系,资本家借此可剥夺劳动者的利益。刘师复提出“资本制度者, 平民第一之仇敌, 而社会罪恶之源泉也”[5]。1921年,于树德在《资本之研究》中说马克思“下资本之定义曰‘资本者掠夺劳动者制御劳动者之手段也’”。当时人们对“资本”的一再论述表明将其看作是《资本论》的重要概念,且多倾向于将资本看作是掠夺劳动者利益的工具或手段,并以此来把握资本家和劳动者的对立关系。
其次,剩余价值学说。剩余价值学说是当时人们围绕《资本论》反复谈及的重要问题。1912年,欧阳溥存写道:“劳动力实已生新财矣,愿所得转见攘于资本家,资本家之所以能攘取其财,则以凭籍法则,而理则实等于欺诈强迫之为者也。所攘为何,即劳动者所生之剩余价值是也。”明确提出剩余价值是资本家从劳动者处掠夺而来。1919年李大钊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下)中指出:“工人所生产的价值……其价与十小时的工力相等,而工人所得,则止抵五小时工力的价值,其余五小时工力的价值马氏叫作‘余值’。”指出资本家对工人剩余价值的掠夺是现代资本主义的秘密所在。时人对于剩余价值的讨论和基本一致的态度表明,资本家无偿占有剩余价值的现象引起了人们的公愤和共鸣,人们对这一观点的高度关注和肯定极大地推动了对社会主义的趋向。
最后,唯物史观。当时的翻译者对《资本论》的摘引和翻译主要围绕唯物史观。胡汉民摘录了《资本论》的许多内容来阐述唯物史观。费觉天也通过摘录书中部分内容来阐述唯物史观“原论”。他们都是从《资本论》中重点提取了唯物史观这一内容。范寿康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中写道:“我并不敢说: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一定不错,不过我要说他错,我当然要科学的根据。他一生颠沛流离默察静思了一世,作了一部大著《资本论》,我连看都没有看,恐怕看也不能了解他的真意,那么以我这种人来反对这个唯物史观当然是没有意义极了。”显然将《资本论》看作是马克思阐述唯物史观的主要著作。
必须指出的是,囿于当时复杂严峻的现实形势,虽然人们对《资本论》内容的接受有所侧重,但已经涵盖了马克思的两大发现,抓住了其中的核心观点,正因如此,人们用这些理论观点分析现实时总能切中时弊,并最终促成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
二、《资本论》的传播进程
《资本论》在中国的传播是一部充满曲折的艰难历史。纵观这段历史,其传播可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自《资本论》在中国第一次被提及至俄国十月革命爆发。1899年初,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及其中国秘书蔡尔康共同摘译了英国社会学家本杰明·基德的《社会进化论》一书,并将其书名译为《大同学》。在其第一章,马克思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公开发行的中文报刊上。而后,其第三章也首次在目前文献所记载的中国刊物上提及马克思的《资本论》。此后,不断有知识分子在著述、译著和报刊中提及马克思和《资本论》。然而在这一阶段,我国翻译人才的缺失导致的翻译能力不足限制了《资本论》的传播。
第二个阶段是自五四运动爆发至《资本论》第一个中文译本的诞生及出版。此时中国一批具有时代精神和敏锐目光的知识分子率先觉醒,开始信仰马克思主义,并开始对《资本论》进行翻译和传播。前文提到,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陈启修及德文翻译组的几个学生首先翻译了第一卷。而在最早一批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中,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李大钊是最早向人民群众传播《资本论》的人。他先后在《新青年》《晨报》上发表了《我的马克思主义观》《马克思的经济学说》两篇文章,并介绍了《资本论》中的政治经济思想,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进入比较系统的传播阶段。1921年3月,北大部分先进知识分子自发组织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其中包含专门负责研究和传播《资本论》的小组。同时,全国各地的青年受西方思潮的影响,开始有组织地学习马克思主义学说,传播《资本论》的相关思想,包括湖南地区的新民学会、天津地区的觉悟社等。
第三个阶段是1930年《资本论》中文版第一卷的问世至1975年中共中央编译局重译本的出版发行。1930年3月,陈启修以德文翻译组翻译的第一卷译稿为蓝本,对第一卷第一篇进行了节译,标志着《资本论》的传播走上了新的阶梯。而后第一卷的翻译工作由潘东舟接替完成,其中第一卷第二、三分册, 分别于1932年8月和1933年1月出版。同年9月,由王慎明(即王思华)、侯外庐翻译的包括上、中、下三册的《资本论》第一卷中译合订本正式出版, 该版本三册本合订 ,使它在形式上真正成为一部完整的《资本论》第一卷,也是中国最早翻译出版的《资本论》第一卷中文全译本,为《资本论》的传播开启了新的序章。
1927年夏,郭大力大学毕业后开始筹备《资本论》的翻译,同期结识了合作翻译者王亚南。[6]1938年,郭大力、王亚南编译的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中文全译本于上海读书生活出版社正式出版,这是我国《资本论》传播史上一件破天荒的大事。随后,他们二人又在修订后再版了2000部,大部分运到解放区发行传播。此后,中国陆续出版发行了东北解放区出版的第一部《资本论》、人民出版社版第二版《资本论》、第一部大字版《资本论》等不同译本,大多基于1938年郭大力和王亚南翻译出版的第一部全译本。这些译本的出现为《资本论》传播进入下一个阶段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四个阶段是自1975年中共中央编译局重译出版发行《资本论》全译本至现在。在这一阶段,《资本论》在我国的传播状况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们全方位、多角度地深入研究《资本论》,取得了新的成就,使得《资本论》的内容和思想广为人知、深入人心,有力地推动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7]。2001年,中共中央编译局出版发行了最新版本的《资本论》全译本,该版本是我国出版的第十个中文全译本。
总体来说,中国对《资本论》的研究和传播呈现出日益丰富的多样性,反映了学者对经典著作的不断探索和理解的不断深化。
三、总结
回顾《资本论》在中国翻译与传播的历史,我们可以发现,这本著作并不是一帆风顺地传布华夏大地的。在《资本论》刚刚进入中国的时候,由于混乱复杂的国内国际形势等诸多因素,其翻译工作步履维艰。而在翻译工作并不顺利的情况下,《资本论》的传播工作也同样受到了阻碍。
然而,发展的过程是曲折的,方向是前进的。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取得了胜利,《资本论》的翻译与传播也终于得到了其作为马克思主义百科全书应有的地位。现如今我们看到的《资本论》,已经是中共中央编译局编译的权威版本,而每个中国人也都或多或少地学习研究、翻阅或是听说过《资本论》。只有了解了艰苦的历史,我们才能去更好地研究《资本论》在当下的作用和未来。这也是笔者研究《资本论》在中国翻译与传播特点的初衷。由于部分资料年久难以查阅,且来源权威性不一,本文难免会有纰漏与不足之处。笔者希望继续对此课题展开更加深入、全面的研究探索,同时也欢迎读者的批评与指正。
参考文献:
[1]冯正斌,李培宁.国内《资本论》翻译与传播研究述评[J].陕西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40(5):16-21.
[2]蔡强,虞琦.基于语料库的郭大力《资本论》译本语言特征研究[J].赣南师范大学学报,2024,45(2):95-101.
[3]邱华林,阳振乐,叶晓华.郭大力与《资本论》翻译[J].百年潮,2023(11):47-53.
[4]赵学清.《资本论》中文首译本研究导论[J].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2023,17(6):40-48.
[5]王晓梅,罗旭.译者、译本、译态:《资本论》百年日译史研究[J].翻译史论丛,2023(1):14-29,169.
[6]汤涛.两代学人的《资本论》翻译[N].社会科学报,2022-10-13(008).
[7]于继增.《资本论》的中国传奇[J].文史精华,2013(1):10-18,1.
作者单位:江苏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