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黄尽廊窗枝
2024-12-11陈怡轩
那条连廊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它的一侧向着小园和池塘开了一排窗,另一侧的墙壁尽头钉着两个架子,放着座机。那里经常排起一长串队伍,电话机早已有了斑驳的岁月痕迹,多少同学曾握过那柄小小的听筒,就像握住了坚实的依靠,倾吐或思念或喜悦或悲伤或迷茫的心声!
连廊外的枇杷
我很少会有兴致欣赏午间的校园,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阳光热烈得过分,刺得眼前的景象不真实地摇晃。我快步踏上台阶,一头扎进那条连廊,巨大的阴影倾泻而下。我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一边信步走过这条每天的必经之路,一边漫无目的地张望。
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模糊了季节的界限,校园的景色也在我眼中显出一成不变的单调。因此,我不抱什么希望地向连廊一侧的窗口望去。不出意外,大片大片的绿色生机勃勃却毫无特色。有人坐在树荫下,我走近窗口,看清了那是一个正专心做题的学姐。
“真厉害……”我喃喃着转头,却突然被吸引了目光——有几根倔强的树枝张扬地伸进了窗口,一簇簇碧绿的厚实的叶片后,竟然躲着几颗鹅黄带青的枇杷!我惊喜地伸出手,但很快就丧气了,即便我努力探出身子,依然没法摘到,勉强能触及的几颗也是被同学偷袭过后剩下的,半生不熟。我仰头用留恋的目光看着高挂枝头的金黄饱满的果实,望树兴叹之际,一根枝条扑簌簌地抖动了起来。原来那个学姐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我,正拿着根竹竿往下钩树枝。她回应着我惊讶的目光,嫣然一笑,指了指手上的竹竿:“不知道哪个好心人专门留着的,你竟然没发现?”
我看着那根竹竿,突然觉得它所展现的是一群少年人带着顽皮的默契。见我愣着,学姐狡黠地眨眨眼:“快点啊,还够不着吗?”
枇杷果上覆着一层细密的茸毛,阳光穿过这层浅白的茸毛,晕成了一圈柔和的光晕,也给那条普通的连廊、枯燥的生活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润物细无声
也许是缘分太过巧妙,又或是这校园本就很小,几天后,我和那个学姐再次不期而遇。
那天,我从连廊走过,听见她小声地啜泣。我因为撞见了别人的难堪而手足无措,她对着墙壁发出的含糊又压抑的哭声让人同情。我突然觉得不该这么离开,于是慌忙搜寻口袋,找出两张纸巾递过去。她感激地看着我,我们相视而笑。
我什么也没说,却肯定,我们再一次心意相通。
第二天再次经过时,电话机旁塞着一包纸巾,我好奇地走过去查看,却见迎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便签,从字迹来看,写下它的人必定是郑重而又细心的。
我认真读完,笑意已经不自觉攻占了我——
“如果你在倾诉时感到难过,请使用这包纸巾吧!希望它能给你一点安慰。无论怎样,太阳依然会升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同学,请微笑!”
此爱绵绵不绝
几次走过连廊,我都不自觉慢下脚步,看几眼那张便签,心情就会突然明朗。
那天中午,我从电话架旁走过时,发现一个男生正低着头,费劲地捣鼓着什么。绕过去仔细一看,竟是以前的同学,我赶紧向他问好。他随意应了一句,仍专心地干着自己的事——把一大提抽纸挂在电话架下面。
我惊讶地询问:“原来这是你准备的?”
“不不不!”他连连摆手,露出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真诚的笑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回忆道,“上次急用,拿走了最后两张,挺对不住的,就想着再还上一点。”
“一点……”我目瞪口呆地重复道,犹豫着开口,“那……你知道是谁弄的吗?”
“管它呢!”他伸手按了按便笺翘起的一角,说道,“是好事不就行了——走了,上课去了。”
目送他离去,我心情复杂地看向那袋纸巾,突然看见便签的末尾有人用红笔画了一张小小的笑脸,还有人用彩笔留言:
“感谢陌生人,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心!”
一股小小的震撼隐约中由远及近,像风和日丽时海面上小小的浪花,像夏日里带着暖意和潮湿掠过耳畔的轻风,像山谷间洪水来袭前沉闷的轰鸣。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静谧的愉悦,是一种令人战栗的感动。
这件事看起来那么微小又幼稚,带着少年人的诗意和一点矫揉造作的刻意,可是这份关心和善意又那么真诚。是啊,管它是谁做的呢!这本就诠释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美好,让人情不自禁想传递下去。
有风从连廊的侧窗吹进来,裹挟着枇杷叶被太阳烘烤过的清香。
指导教师:杨大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