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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科技企业裁员潮:印度人首当其冲

2024-12-11刘黎

海外文摘 2024年12期

在亚马逊印度工作六年后,迪帕克获得了调往西雅图总部的机会。2022年6月,他得到公司提供的工作签证,携妻子一同移居美国,年薪16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10万元)。然而,仅仅七个月后,迪帕克便不幸卷入亚马逊历史上空前绝后的裁员风暴,成为因“经济前景黯淡”而被裁的1.8万名员工之一。

由于签证与工作紧密绑定,迪帕克别无选择,只能立即返回印度。回国后,他历经两个月的艰辛求职,才终于找到工作——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他那对于印度科技公司而言过于高昂的前薪酬。“我告诉人力资源部门,我愿意放下期望,接受降薪。”他说。2023年3月,迪帕克终于开始了新的工作,但其薪水不到在美国时的1/4,甚至不及一些印度同行的水平。“我现在的年收入接近300万卢比(约合人民币25万元),而我的一些同事能拿到350万至400万卢比(约合人民币29万到33万元)。”他无奈地说。

2023年,许多像迪帕克这般在美国和加拿大的亚马逊、微软、谷歌及“元”公司等科技巨头中担任要职的印度技术精英,都因大规模裁员而被迫回国, 奋力在疲软的印度就业市场上寻找立足之地。而此时,印度的职场同样风雨飘摇,裁员潮此起彼伏。

出于隐私考虑,维尔选择化名讲述自己的故事。他在美国生活了十多个年头,但在2023年夏被一家小型公司解雇后,只能携妻儿返回新德里。面对数百人争抢一个职位的残酷现实,他感叹道:“我的简历似乎并未送达对的人手中。”

据报道,2022年11月至2023年1月,美国有超过20万名科技工作者被裁,其中高达30%至40%为印度信息技术专业人员。信息技术人力资源公司“团队租赁数字化”的业务负责人克里希纳·维杰说:“近两年来,众多持有工作签证的印度信息技术专业人员在美国失业。而且,由于整体宏观经济状况不佳,曾经大量招聘员工的初创企业纷纷不再招收新人。”

与此同时,美国一些知名企业开始对印度裔高管进行“清理”。实际上,在美国商界,印度裔领导者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全球财富500强科技企业的掌舵人中有不少印度裔,比如谷歌的桑达尔·皮查伊、微软的萨提亚·纳德拉以及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的阿尔温德·克里希纳等。

然而,根据高管变动信息网的数据,美国大企业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换帅潮。2024年,截至8月13日,已有191位首席执行官从罗素3000指数成分股公司离职,其中74位是被解雇或被迫离职,创下自2017年以来的同期最高纪录。这其中就包括不少印度裔高管,比如2024年8月因业绩不佳而被迫离职的星巴克首席执行官拉克什曼·纳拉辛汉。有分析指出,一些印度裔高管可能在管理上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过度依赖幻灯片演示和口头汇报,缺乏业务能力和行业经验,以及在公司内部拉帮结派等。在马斯克接管推特后的大规模裁员中,也有包括首席执行官帕拉格·阿格拉瓦尔以及法律政策、信任和安全主管维贾亚·加德在内的多名印度裔高管被裁。推特印度分公司也遭受重创,员工数量从约200人锐减至仅12人。

2024年8月被迫离职的星巴克印度裔首席执行官拉克什曼·纳拉辛汉

印度国内的科技行业也未能幸免,自2022年以来已有超过3万名员工遭遇裁员。包括移动支付平台派姆、社交电商平台米硕、社交媒体平台闪聊等在内的众多知名初创企业,在过去一年中进行了裁员,许多大型科技公司也纷纷宣布了招聘冻结。

析斐诺人力资源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卡马尔·卡拉特指出,印度潜在雇主对从美国回流的劳动力持怀疑态度,主要原因是信任的缺失。“雇主很难信任这批人,因为他们总是倾向于回到美国。”他说。

在推特裁员潮中被裁的印度裔首席执行官帕拉格·阿格拉瓦尔以及法律政策、信任和安全主管维贾亚·加德

维杰则表示,这批人才要求的薪资很高,这导致他们要么因为资历过高而不适合某些职位,要么无法接受雇主提供的薪资水平。即使他们愿意接受10%至20%的降薪,印度公司提供的薪酬仍然远低于他们的期望值——大约需要降薪40%至50%。

一位2023年5月从西雅图搬回孟买的科技工作者表示,她在印度寻找了七个多月,才找到合适的职位。她感慨道:“国内的就业市场因为我的美国工作经验而对我敬而远之,雇主们更青睐有应对印度客户经验的求职者。”她请求匿名,以免让朋友和家人知晓她的困境。“除非你手握多个工作机会,否则几乎没有谈判的余地。”她说。

普拉提克是另一位受影响者。2021年,他从美国一所大学毕业,获得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不久加入一家科技初创公司担任产品经理。然而,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的时间,美国科技公司纷纷宣布裁员。普拉提克同样要求使用化名,以保护自己的隐私。他回忆道:“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2022年4月,我每天都会与附近的印度科技工作者联系,了解谁失业了。每天早上,我都会给朋友和家人打电话或发短信,询问他们是否安好,是否被解雇了。”

最终,普拉提克也被裁员,并于2023年10月回到了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他很快便意识到,家乡的竞争异常激烈,工作机会十分稀缺。美国和印度在产品管理岗位空缺数量上存在巨大差异:当时美国有超过8000个职位空缺,而印度只有不到1000个。

根据“团队租赁数字化”的数据,从美国返回印度积极寻求机会的技术人员通常是中高级专业人士,通常担任产品经理、项目经理或是专注于全栈开发、设计、数据等领域的工程师。

在求职困境中挣扎的同时,这些从美国归来的印度科技精英们还承受着与失业相关的社会偏见。普拉提克认为,这一转变中最可怕的压力源于来自大家庭和社区的期望。尽管他幸运地得到了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但他表示,许多同龄人回国后都会面临诸多批评或被质疑能力。

对于那些有家庭负担的人来说,从突然失业并回国的心理创伤中恢复,更是需要漫长的时间。信息技术工作者鲁帕·谢蒂很早就被裁员,回到了印度。过去三年,她一直在偿还儿子在美国上大学期间的高额贷款。她表示,这些还款给她20年来的积蓄造成了“巨大缺口”。她叹息道:“现在,我的退休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得重作打算了。”

编辑: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