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和一个村庄的蜕变

同乐寨村就在涧河边上，老辈人说，原先涧河绕村而过，村如不系之舟。唐朝有个叫敬德的大将，在李世民帐下为官，一次敬德到此骑马过河，看到涧河河底坚硬，河床牢固，不禁感叹：这真是铜帮铁底呀！这个故事，村民至今仍津津乐道。

涧河发源于河南三门峡陕县观音堂，全长150公里。东周灵王时，曾引涧河水灌溉农田及苑囿，或济瀍水。这条河与古都人民生活密切相关，是老百姓农业用水的一个来源。

一次，我跟随涧西区政府一个调研团来到涧河作调研，只见涧河进入市区从西到东，不少挖掘机正在施工中。有的地方架了桥梁，有的村庄搬迁了，河道得到扩宽。涧河在一拖编组站北边拐了个弯，顺势向东延伸，从同乐寨和五女冢之间蜿蜒向南，经七里河、兴隆寨流入洛河。

远在隋唐盛世，涧河西边的这大片土地便是皇家西苑之地。从前这里不叫涧西，20世纪五十年代初，这块风水宝地奏响了时代的强音，新中国的工业长子一拖等特大型企业经毛主席批准在这里奠基。国家“一五”期间苏联援建的“156项目”有6个落户涧河西边，由此这里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涧西区。

同乐寨村地处涧河西岸的高地上，这里是洛阳老城通往西部谷水重镇的交通要道，早年为了防匪患，村民建起了寨墙。清朝末年，“索家寨”改成了“同乐寨，” 顾名思义，就是众姓同乐之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同乐寨村边的涧河上没有桥，从地面到涧河底落差达30米，来往车辆过河要过一个双坡道。开凿此道时，前人考虑坡度太陡，于是在坡道中间修成一个平台，过往车辆上了一个坡，可在平台上喘息片刻。过往客商马车下坡时，必须把车轮后边的“横木”死死拉紧，马车发出难听的怪叫。因这双坡道，同乐寨村民有了一条生财的路，有的人家买了毛驴在此拉车赚钱，村民称这个活叫“拉脚”。

寨墙的南门前就是官道，寨门左右都是平地，村里的妇女们在此卖些针头线脑和小吃。从涧河底爬上坡来的路人在这里作短暂休息。走不动的路人，央求寨里的人用毛驴和小车把他们送往谷水等地，村里人管这活路叫“放趟子”。做“放趟子”生意的人需要早出晚归，带上牲畜、草料和干粮，很是辛苦。

从寨墙北门往后李村方向走，大约200米处有棵皂角树，树的北边向下就是“索潭窝”。涧河北来又拐向东流，在这里形成一“窝”状，聚纳了一“潭”碧水，因属于“索”家寨地域，故而名曰“索潭窝”。站在索潭窝往上看，同乐寨村的房舍就像在30多米高的悬崖上，夕阳西下时分，碧水映着晚霞，景色宜人。每到夏天，村子里的人们常到这里游泳戏水，洗去一天的疲惫。

从老城回来的人，到了涧河边歇脚时，会忍不住捧起涧河水饱饮大爽。

涧河水流到同乐寨已是下游。村民把绕村而过的涧河水又分成上下游。村子上段的叫上河，下段的叫下河。 每到夏季，在月色皎洁的夜晚，村里人到涧河里游泳消暑。多少年来约定俗成了，傍晚喝罢汤，撂下饭碗，男人们相互打着招呼去上河了；女人们跟着来到下河，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不谙世事、未换牙的孩童们欢呼雀跃着，跟了大人来涧河玩耍，涧河成了欢乐的海洋。

涧河边蛙鸣虫叫，成群结队的萤火虫飞舞着，闪烁着星星一般的光亮。鱼儿不时跃出水面，发出“卟嗞，卟嗞”劈柴一样的声音。在月色的映照下，涧河波光潋滟，女人们莲藕般的玉臂撩起河水洗着滑腻的身躯。月色，星光，水声，笑声，流萤蛙鸣，好一幅古朴典雅的乡村沐浴图哇！

清澈的涧河水乳汁般哺育着两岸人民，孩子们作文赋诗，满怀深情地赞美这条河是母亲河。而母亲河宠辱不惊，悠悠流淌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1958年夏季的一天，暴雨倾盆，涧河涨水，村里几个青壮劳力不顾危险，奔到涧河边，七手八脚拆掉水车上的铁轮和链条，两个人一组，抬起就走，把水车零件抬到安全地方后。回头再看涧河时，河水已经把水车井和菜地都淹没了。

他们又迅速组织河边几家村民，把家里有用的东西搬到地势高的村民家里。雨水无情人有情。村民为受灾的村民做饭，安排住宿。河水来势凶猛，导致河边一排窑洞全部进水坍塌。灾情过后，那些失房户，没有能力建房。在政府补贴、村民帮助下，受灾村民搬进了新房，还有的村民把原来没塌的房屋，整修后重新搬回居住。这一景象正应了“同乐寨”这个村名。

村民能够帮助解决受灾村民的居住困难，但是他们对于空气和河水的污染却疾首蹙额。

涧西区工业的发展，在造福人民的同时，也造成了环境污染。这里曾经是一幅春光明媚的乡村画卷，涂上灰暗的颜色，天空常被工厂烟囱吐出的烟尘笼罩着。涧河变得浑浊，鱼虾已绝迹，河边的草木失去了生机。岸边堆积着垃圾，苍蝇飞舞，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希望的种子总是在失望及厌恶中悄然萌芽，人民的呼吁犹如寒风吹得人们冷冽彻悟。在政府的倡导下，工厂进行了整改，安装了先进的污水处理设备，废气排放得到严格的控制。2018年，洛阳市启动“四河同治”工程。涧西区和西工区治理的涧河将变成涧滨公园。这个综合治理工程长度17公里，总投资20多亿元。经过几年不懈努力，涧河周边环境有了显著的改善。天空重新变得湛蓝，河水恢复了生机，河边又有了悠闲的垂钓人。微风拂过，岸边的花草轻轻摇曳，涧河两岸重现了美丽与活力。

如今，漫步在涧滨公园，老人和孩子们在此尽情地嬉戏玩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清晨或傍晚，市民走在涧河边的栈道上徜徉散步，人们在此打乒乓球，阅览图书，开展文艺活动，每天的生活十分惬意。同乐寨村的文化广场和同乐湖畔已成了市民休闲的好去处。涧河上早已建了大桥，路变宽了，村民住进了干净明亮的楼房。这一切，何止是涧河的华丽转身和蜕变，优美的环境也使人们的心灵得到了净化。随着环保意识深入人心。人们不再随意丢弃垃圾，而是自觉地把废弃物放进垃圾桶里，人人都成了环保卫士，守护着城市的整洁和美丽。

有感于涧河变化，我曾撰写《涧河赋》，赞美涧河的美丽和芬芳，附录赋文如下：“嘻噫！涧河无琴奏韶乐，千村不墨景胜昔。骚人墨客闻风即来，赋诗填词撰华章。昔日丑陋地，今朝欢乐场；噫嘻呼！发展秉以民心，腾飞同乎国运；求变谋新，造福千家万民；务实除弊，惠泽三乡四邻。嗟夫！涧河滢滢水潺湲，清风徐徐送芳馨。莫道桃源美，涧河两岸胜仙乡！”

王富强，现居洛阳，曾编辑整理《历史的回顾》等书100万字，编写村志50万字，参与洛阳党史办《红色记忆/洛阳100个党史故事》的编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