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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窑洞对”产生的前前后后

2024-12-09曾长秋

清风 2024年11期

在中国民主党派历史陈列馆的中国民主建国会展厅中,有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1945年10月10日出版的第400期《国讯》。这本由中华职业教育社1931年创办的刊物,彼时刚刚在上海复刊。其中最重要的内容,当属黄炎培记录与毛泽东在窑洞里的多次对话,即《延安五日记》。黄炎培是我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爱国民主人士,《延安五日记》是他访问延安期间所写的日记,记录了他与毛泽东关于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的对话,即著名的“窑洞对”。在延安的五天,黄炎培经历了什么呢?有关“历史周期率”的对话是如何产生的呢?《延安五日记》对民主建国会的创立又有哪些影响呢?

黄炎培等人在延安的观感

时光倒流到79年前的1945年7月1日,黄炎培、冷遹、褚辅成、章伯钧、左舜生、傅斯年等六位国民政府参政员,应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邀请,为推动国共团结商谈,飞赴延安访问。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毛泽东亲赴机场迎接,他握住其中一位老者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黄任老(因黄炎培字任之,比毛泽东年长14岁),我们又见面了。”黄炎培愕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呀!”毛泽东笑着说:“1920年5月在上海,江苏省教育会欢迎杜威博士,你主持会议,演说中说中国100个中学毕业生,升学的只有多少多少,失业的倒有多少多少。那一大群听众中有一个毛泽东。”黄炎培听了,连连称赞毛泽东的记性好。

黄炎培一行访延安,是带着任务来的。当时,国民党政府专制擅权,掀起第三次反共高潮,国共和谈出现困局并陷于停顿,他们是为促成两党恢复和谈而奔走的。黄炎培等人看得很仔细,过得也很舒心,对延安的一切都觉得新鲜且有好感。那里有韬奋书店、供应商店、医院、学校、自然科学研究院、农具厂、木器厂以及边区发行的货币、妇女的装饰品等,街道非常整洁,住户打扫得很干净,气象一新,处处与国统区不同。他们更惊讶的是,延安的老百姓对毛泽东直呼其名,或称“老毛”,从来不称官衔。街头挂着许多意见箱,民众可以直接给边区政府提意见,甚至直接写信给毛泽东。足见延安的民主氛围十分浓厚。

1945年7月2日,黄炎培一行应约到杨家岭访问毛泽东。杨家岭是中共中央机关所在地,在高低错落的山坡上修建了一排排窑洞。他们来到毛泽东的会客厅,黄炎培看到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其中一幅颇为眼熟。这是沈钧儒次子沈叔羊的画作。画中一把酒壶,上写“茅台”二字,壶旁有几只酒杯。画上有黄炎培亲手题写的一首七绝:“喧传有客过茅台,酿酒池中洗脚来。是假是真我不管,天寒且饮两三杯。”此画的来历——红军长征四渡赤水时路过茅台镇,国民党造谣红军在茅台镇纵容官兵在酒厂的酿酒池洗脚。黄炎培不信谣言,在沈叔羊请他为画作题词时,特地写一首七绝《茅台》讽喻国民党。没想到这幅画及所配的诗竟挂在中共领袖的客厅里,他顿生知遇之感,于是便打开了话匣子。

关于“历史周期率”的对话

如何防止腐败变质、跳出“历史周期率”,需警钟长鸣。所谓“历史周期率”,是指历史上政权兴衰、朝代更替,往复循环而呈现的周期性现象。如何破除这个“魔咒”呢?毛泽东与黄炎培的“窑洞对话”给出了一个答案,这就是用人民监督的办法。这次对话发生在延安杨家岭,黄炎培五天之内和毛泽东长谈了十几个小时。其中就包括后来流传甚广的关于“历史周期率”的对话。

黄炎培对毛泽东说:“我生六十余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见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中共诸君从过去到现在,我略略了解的,就是希望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个周期率的支配。”

黄炎培的提问反映了历代统治者因自身腐化变质导致改朝换代的悲剧,呈现出了国家政权由兴到亡的周期性现象。“历史周期率”的问题表面上是民主人士对历史经验教训的反思,却在更深层次上流露出对共产党人如何破解这个难题的殷切期待。听了黄炎培的这一席话,毛泽东略作沉思,答道:“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人民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毛泽东当年找到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新路——包括“让人民来监督”和“人人起来负责”两个方面,其中“让人民来监督”即人民民主的核心和本质;而“人人起来负责”是说人民要以主人翁的态度,积极参与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实现当家作主。黄炎培听了,当场如醍醐灌顶,佩服得五体投地。

《延安五日记》的发表影响深远

1945年7月5日下午,访问团返回重庆。各界人士纷纷前来向黄炎培打听延安的情况,使他应接不暇。他干脆闭门谢客,在夫人姚维钧的协助下,将在延安的所见所闻结合相关日记进行整理。他先是在7月24日完成了《延安归来答客问》,然后又写了《延安五日记》。10月10日,《国讯》杂志刊发《延安五日记》。读者反应热烈,杂志销量陡增。他又将《延安归来答客问》《延安五日记》两稿连同访问期间所作的两首诗辑成《延安归来》,交由重庆国讯书店出版。初版两万册,几日便销售一空,并引起巨大轰动。

《延安归来》及其中的《延安五日记》,为后世留下了记录“窑洞对”的珍贵文献资料。延安之行是对黄炎培的莫大鼓舞,也奠定了他筹组民主建国会的思想基础。不久,毛泽东亲飞重庆与国民党谈判,其间再度会晤黄炎培及重庆工商界各团体,畅谈中国民族工商业的发展道路,从而提振了黄炎培等人创立中国民主建国会的信心。1945年12月16日,黄炎培与胡厥文、章乃器、施复亮等一起,发起成立由爱国的民族工商业者和有联系的知识分子组成的民主建国会。从此,一个新的政党出现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多党合作的八个民主党派之一。

1949年3月25日,毛泽东入住北京香山的双清别墅。次日,他邀请来“新家”的第一位客人就是黄炎培。黄炎培之子黄方毅回忆,他们的谈话重温了延安“窑洞对”。黄炎培说:“共产党得了天下,好!我就拭目以待了,看共产党怎么治国。”毛泽东答:“不对,你不能拭目以待,不能做旁观客,要做主人……要跟我们时时提出你认为不对的地方。”此后,黄炎培经常向毛泽东建言,总共写了90多封信件,涉及许多重大问题,均直言不讳。毛泽东坦诚相待,给黄炎培回了60多封亲笔信,可见两人的交情有多深。时至今日,“窑洞对”仍然对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旗帜鲜明地正风肃纪反腐,使党风政风持续好转具有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