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助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探索与策略
2024-12-04张栋何超
金融在人类历史上的三次工业革命中均扮演了重要角色。新质生产力的发展离不开金融的支持和配合,使金融更好助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对转型期的中国经济至关重要。如何让新质生产力在金融的助力下“如鱼得水”?本文参考国内外的实践提出建议。
当前我国经济正值转型换挡关键期,中央提出“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的经济建设工作思路。笔者认为在这一“进”一“立”之间,便有了新质生产力的用武之地。
眼下我国正面临较为严峻的内外部挑战,外资的回流压力叠加国内内卷式竞争对宏观经济形成“双向挤压”。中长期而言,伴随我国人口红利和后发优势的减弱,如何顺利实现中国式现代化需要审慎规划;短期来看,完成经济增速目标的压力犹存,特别在国内房地产市场式微之际,如何为中国经济寻找新的突破口和新增长引擎成为紧迫而重要的课题。因此,发展新质生产力既是目标,也是手段。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要求“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2023年10月底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加快建设金融强国的宏伟目标”。实际上,新质生产力的发展离不开金融的支持和配合,如果缺少金融系统调动和组织要素的能力,新质生产力就很难蓬勃发展。使金融更好助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对转型期的中国经济至关重要。
金融助力生产力:三次工业革命的启示
以史为鉴,金融在人类历史上的三次工业革命中均扮演了重要角色。第一次工业革命始于18世纪的英国,以蒸汽机的发明为标志。在这期间,以英格兰银行为代表的金融体系逐步完善,为英国工业革命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英国银行体系为技术创新和工业化生产提供了大量的信贷支持,解决了工业发展急需的资金短缺问题。
在工业革命之前,英国地方小银行虽然拥有大量储蓄存款,但缺乏良好的投资渠道,而在工业革命成功后,大量资金涌入广泛应用蒸汽机的生产工厂,在资金的驱动下,英国的技术研发和设备更新速度加快,且技术应用大规模落地,蒸汽机技术在纺织、采矿、冶金等领域均得到广泛应用。伴随生产力的大幅提升,英国也成为从第一次工业革命中受益最丰的国家。而生产力的进步也为资金提供了丰厚的回报,“金融支持实业,实业反哺金融”的链条被彻底打通,实业和金融就这样在互相成就中逐渐壮大,最终使英国成为“日不落帝国”,而伦敦也成为整个欧洲的金融中心,其影响力一直延续至今。
第二次工业革命发生在19世纪60年代后期,内燃机、汽车、航空和化工等领域的蓬勃发展标志着人类进入“电气时代”。金融在此过程中同样厥功至伟。以美国为例,其日益成熟的资本市场不仅为相关工业领域的发展直接注入资金,而且通过信用扩张大幅提升了社会总需求,在需求的拉动下,企业获得了提升生产效率、发展生产力的动力,并促成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产生。
科技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又离不开知识的传播和信息的交互,而完善的基础设施建设可以有效降低学习成本。在这方面,美国的金融业同样功不可没。为加强国内水路运输,美国联邦政府投资700万美元新建伊利运河,其中75%的建设费用通过发行债券筹集,1817年纽约证券交易委员会成立并承销这些债券。最终运河于1825年通航,首年通行费收入就高达50万美元,推动了美国经济的繁荣,也使纽约成为世界的金融中心。19世纪80年代末,美国掀起了一轮并购浪潮,行业集中度明显提升并涌现出大批耳熟能详的行业巨头,诸如通用电气、美国钢铁公司、柯达胶卷等。金融在背后提供的支持使大规模的融资和产业并购成为可能,并帮助美国最终超越英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
第三次工业革命始于20世纪下半叶的科技革命,以计算机、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为典型,这一时期美国的创投模式开始生根发芽。二战后美国遗留下的大量军工技术急于寻找新的应用场景,但“军民转化”不但面临较高的失败风险,也需要大量的资本投入,传统的银行信贷难以满足需求,“高风险高收益”的创投模式就此诞生。1946年美国研究与发展公司对数字设备公司(DEC)进行风险投资,后者在1966 年完成上市,成为全球首个成功的风投案例。客观地看,美国科技业的蓬勃发展离不开金融业的助力,这既体现在金融机构对企业的直接融资支持,也体现在其对企业经营管理的指导、外部资源的引入等非金融层面的协助。而反过来企业发展的成果也为金融机构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回顾过去三次工业革命,一方面,金融的发展拉动了经济的增长,并在需求端形成生产力进步的动力,而生产力的进步又能在供给端形成经济质与量的同步提高;另一方面,金融在为生产力进步播种的同时,也在静待秋收的果实。生产力发展和金融如同鱼和水。
金融助力新质生产力的途径探索
如何让新质生产力在金融的助力下“如鱼得水”?参考国内外的实践,笔者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第一,进一步壮大创投资本。近年来我国大力倡导和支持“专精特新”企业的发展,而新质生产力与“专精特新”具有天然的高契合度。一方面,“专精特新”企业能够在特定领域形成关键技术的突破,大幅提升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成为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力量;另一方面,新质生产力的进步也为“专精特新”企业提供了更广阔的成长空间和发展机遇,鼓励和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企业朝着“专精特新”的方向发展,以适应新时代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需求。但相比于成熟产业,“专精特新”需要更大的资金投入,面临更长的成长周期、更大的投资风险,而这些特征与以稳健为属性的银行贷款较难匹配。这就要求我国进一步完善资本市场的直接融资功能,培育和壮大创投资本。根据清科研究中心的统计,2023年我国私募股权(PE)/风险投资(VC)投资案例达到9388起,而美国为23112起,中国仅相当于美国的41%;2023年中国PE/VC投资金额为6928.26亿元人民币,而美国达到8159.35亿美元,中国仅相当于美国的12%(汇率按1美元兑人民币7.1元计)。因此,无论从投资案例数还是投资金额观察,中国一级创投市场未来发展的潜力巨大。
笔者认为,作为“募投管退”的最后一环,畅通PE/VC等退出渠道是壮大创投资本的重要前提。近年来科创板和北交所的成立也标志着我国在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建设上又取得了里程碑式的进展。根据万得(Wind)统计(见表1),国家认定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共计171411家,其中登陆A股企业数量1785家,占比1.04%,登陆新三板和新四板(区域性股权交易市场)企业数量占比共计8.21%,意味着仍有90%以上的企业尚未找到合适的退出渠道。未来在上市准入趋严的基调下,企业上市将更加偏向符合新质生产力发展方向的行业领域,或更加聚焦专精特新和科创属性,为新质生产力提供优质增量 。
第二, 完善金融调控体系,构建货币、财政、产业协同的政策机制。在货币政策方面,可以通过“量价结合”保持货币政策的稳健,既在总量上加大对科技产业、绿色产业等符合新质生产力发展方向领域的流动性支持,也可以通过利率调节给予相关企业融资优惠,例如加大再贷款、再贴现倾斜力度,创新相关结构性货币工具等,助力中小企业缓解融资难题。据统计,截至2024年7月末,温州民间借贷综合利率水平高达13.83%,而同期1年期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为3.35%、5年期以上LPR利率报价为3.85%。因此,我国逐步推动融资利率水平的下移具有长足的进步空间,对于促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也具有正向作用。
在财政政策方面,其一,可以通过加大再融资债券的发行规模配合利率中枢的下移置换存量债务,摊低存量债务的融资成本,逐步化解地方政府债务压力。2024年上半年我国再融资债券发行规模为1.67万亿元(见图1),同比仅多增341亿元,低于同期新增债券规模近1600亿元。增加再融资债券的发行力度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地方政府轻装上阵,以便未来能够更加专注于培育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动能。其二,可以继续通过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等形式平衡财政收支,以时间换空间,在财政支出上可以适度地向新质生产力发展方向的行业和企业进行优惠或补贴,例如提供税收优惠、房租减免、科研补助等。
在产业政策方面,中央和地方政府可以联合金融机构共同制定相关金融政策,引导和鼓励金融业在助力新质生产力发展方面做好“五篇大文章”(见表2)。
第三,丰富相关金融产品,提升金融综合服务能力。我国资本市场目前虽然已经在股票、债券、基金等领域取得长足进步,但在期货、期权等金融衍生品领域仍有待进一步健全。金融业在服务新质生产力方面需要银行、证券、保险等机构结合自身行业禀赋,创新创设更多更优质的金融产品。
譬如银行可以研究开发基于知识产权质押的贷款产品,允许企业将相关专利、商标、版权等知识产权作为质押物获得融资支持;证券公司可以探索将企业的应收账款、预付款、订单等打包成金融产品,进行供应链金融的创新;保险公司可以创新与新质生产力相关的险种,如技术研发保险、关键设备保险等。此外,政府部门也可以和金融机构合作设立相关产业基金,建立收益共享、风险共担的合作模式,一方面可以借助政府力量进一步提供优惠政策,进一步推动金融对外开放,吸引境外长期资金入市,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拓宽长期稳定的资金渠道;另一方面金融机构也可以凭借其专业性为企业提供跨境融资、外汇风险管理等一揽子金融服务。而且金融科技的迅猛发展也使得相关方得以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更加精准地识别客户需求,提高产品的匹配度,并对客户的资产组合进行实时跟踪预警,从而大幅提高金融服务的效率和质量。
第四,强化金融监管,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是保障新质生产力行稳致远的必要条件。金融这把“双刃剑”的正面作用在于其杠杆放大效应能够助推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但运用不当同样会带来加倍的灾难。21世纪以来,从次贷危机到欧债危机,再到美国中小银行危机,金融对生产力的破坏,以及对全球经济的传导,都有前车之鉴。而伴随金融科技和数字金融的兴起,金融监管的复杂性和难度也在成倍增加。
笔者建议可以从两条路径进行探索。其一,持续夯实基础制度保障,进一步完善“1+N”监管体系,在个人投资者占比很高的中国资本市场,加强投资者保护和投资者教育格外重要。一方面,个人投资者话语权较弱,维权难度较大,需要进一步完善集体诉讼制度;另一方面,资本市场下跌带来的悲观情绪和预期交易在个人投资者群体中蔓延,情绪和预期又会反过来影响资本市场走势,并最终形成预期的自我实现。因此,监管应坚持对相关违法违规行为“零容忍”,大幅提高违法犯罪成本,还市场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环境,稳定参与者的预期。其二,提高监管队伍人才素养。打铁还须自身硬,中国证监会党委印发的《关于落实政治过硬能力过硬作风过硬标准全面加强证监会系统自身建设的意见》明确指出要“坚持履责意识和履职能力同步提升”,其中包括两层含义:一层是廉洁,另一层是专业。前者涉及思想觉悟和职业操守。关于后者,笔者认为监管单位可以协同金融机构共同开展相关业务的创新监管试点,将难点分而治之,待验证有效后再向外辐射。譬如探索研究在移动支付、个人征信等领域对数据安全、数据确权等方面的风险监管,并鼓励科技领先型金融机构向中小金融机构输出风控工具和技术能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