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加与火山一同起舞
2024-12-03NiiAyikweiParkes
我第一次在视觉上接触到多米尼加,是通过意大利裔艺术家阿戈斯蒂诺· 布鲁尼亚斯(AgostinoBrunias)的画作。但当我抵达此地几分钟后,从蜿蜒曲折的道路第一次转弯开始,我就清楚地意识到,这片位于小安的列斯群岛弧线中心的土地绝非驯服之地。它洋溢着火山般的活力,拥有双色叶片的树木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叶片随风摇曳,从绿色变为白色。它用错落有致的水声哄人入眠:在它那令人惊叹的地平线上,随意地洒下彩虹;它用色彩斑斓的珊瑚礁从深处迷人。当飓风季节来临时,它便怒吼起来。
茂密的热带雨林覆盖岛屿60%以上面积。如果你去牙买加是为了吃烤肉,去特立尼达是为了吃罗蒂,那么你去多米尼加就是为了绿色的食物,如花茶、丛林朗姆酒,而森林里满是具有治愈功效的草药。
或许意识到与大自然的慷慨相对抗是一种徒劳,丛林湾酒店(Jungle Bay)便顺势而为,直接建在苏弗里埃尔(Soufrière)的森林之中。我抵达时天色已晚,厨房已经关闭。当运营经理乔安妮· 希莱尔(JoanneHilaire)向我保证他们绝不会让客人饿着肚子睡觉时,我感受到多米尼加的热情好客。我啜饮着岛上随处可见的凉爽姜汁青柠饮料,厨师则为我准备了一份不在菜单上的晚餐:用芋头、米饭和芭蕉精心炖制的豆子。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的别墅的门通向一个私人阳台,在阳台上可以俯瞰苏弗里埃尔湾的辽阔景色。那里是多米尼加西南部边缘,是加勒比海与大西洋交汇的地方。在我逗留的其余时间里,我都让百叶窗开着,每天清晨让阳光唤醒我。
我能看到的风景是苏弗里埃尔斯科特斯头海洋保护区(Soufrière Scotts HeadMarine Reserve)的一部分,已经熄灭的火山口形成了一个陡峭的悬崖,离海岸异常之近,变成了一座近150米深的温暖水池,可以避免受到海浪的侵袭。这使得它成为世界上条件优秀的自由潜水地点之一,也是潜水爱好者的天堂。作为在西非海岸长大的人,我承认,这里的水是我见过最清澈、最蓝的。然而,多米尼加在让人与自然亲近的同时,也揭示了全球变暖带来的破坏。自然岛潜水公司的西蒙· 沃尔什(Simon Walsh)已经在苏弗里埃尔潜水了30年,他告诉我,海水温度的升高正在使珊瑚礁白化。他认为,这比他的团队在该保护区正在与之斗争的石珊瑚组织损失疾病更具挑战性。在那里,他们与政府合作,在潜水时治疗受影响的珊瑚礁,涂上阿莫西林软膏,以减缓疾病的发展。
珊瑚的破坏与环境的自然破坏和修复周期格格不入。在辛迪加自然小径(Syndicate Nature Trail)上,多米尼加最著名的鸟类学家伯特兰· 琼· 巴蒂斯特(Bertrand Jno Baptiste,人称“鸟博士”Dr. Birdy)向我展示了2017年5级飓风“玛丽亚”是如何连根拔起大树,以及之后新树是如何迅速生长起来的。我们穿过洒在森林地面上的阳光斑驳处,他指向了一只棕色的颤鸟,并引导我来到一个可以俯瞰郁郁葱葱的山谷的观景台,皮卡尔河从中流过。一只宽翅鹰、一只红颈鹦鹉和一只蓝头蜂鸟在空中滑翔。在河对岸,一只小安德烈斯岛黄鹂鸟在悬挂的巢穴中进进出出。
卡拉· 艾米娜· 鲁伊斯(Cala Aimina Ruwis)是飓风“玛丽亚”的亲身经历者。在莫雷特鲁皮通(Morne Trois Pitons)山谷中她那充满艺术气息的和谐别墅里,我们参加了一场日落酒会。她向我展示了庄园里一扇老虎窗的破碎遗迹,这里空气凉爽,足以让人穿上夹克。阿穆尔(Armour)的社交圈层很广,她召集了多米尼加社会各阶层的人士来到这里,同时更省去了我驾车穿越全岛(去见到这些人)的麻烦,因为这里多山的地形让穿越变得异常漫长。我见到了杰奎琳· 安德烈(JacquelineAndre),她是一名林业工人,也是一支钢鼓乐队的创始人;还见到了玛丽卡· 霍尼彻奇(Marica Honychurch),她是一名时尚摄影师,后来转向精细艺术摄影,以此来探索这里自然世界的超现实潜力。霍尼彻奇是我遇到的多位放弃国外事业回国发展的年轻多米尼加人之一。我告诉他们,当我坐在两道瀑布之间的岩石上,让水流冲刷着我的双脚时,我愈加感受到特拉法尔加瀑布是多么令人着迷;还有沃滕瓦文地区,我在蒂克温格罗乔酒店(Ti Kwen Glo Cho Hotel)的阴凉处放松身心,惊叹于酒店主人如何将凉爽的河水和炙热的硫磺温泉水混合,创造出有利于身体舒缓和体能恢复的泳池。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对于能否应对飓风带来的现实威胁这一点,我其实没有信心。接受过美国和英国培训的生态学家珍妮尔· 布里斯班(Jeanelle Brisbane)不太认同我将天气视为“威胁”的这种观念。“如果不考虑人类因素,这些其实并不是破坏性的事件”,她说, “飓风往往携带对野生动物有益的养分和遗传物质”。这一观点或许能解释当地人从容不迫和坚忍不拔的原因。
当我参观贝莱斯村雕刻在陡峭悬崖上壮观的杰克阶梯(Jacko Steps)时,飓风“玛丽亚”再次被提及。尤尼斯· 乔治(Eunice George)带着阿穆尔和我参观,一边递给我们新鲜的椰子,一边解释说,她是跟着已故丈夫的脚步来到这里,并在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营地定居下来的。当她丈夫路过她所在的村庄时,她对他一见钟情,那个村庄离这里有三个小时的路程,于是她决定跟着看看他要去哪里。他们结婚40多年后,丈夫去世。她指着倒在地上的树干说,这些都是她丈夫为了恢复通往这个历史遗址的道路而清理的。
尤尼斯· 乔治(Eunice George)的年龄并没有影响她,她自信地在森林中穿行,直至悬崖边,步履轻盈,如同阿散蒂舞者,而我停下脚步,思考生命的脆弱,很容易看出这片高原为何能成为避难所。当我们到达底部,站在莱尤河清澈的激流中时,她指着那些悬崖以及水面之上的洞穴,那里曾是藏身之处。阿穆尔(Armour)以前来过杰克步道,但和我一样,她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尽管她对四处闲逛的陆蟹没有那么分心,当我们游泳时,其中一只蟹消失在岩石下。
90多岁的安妮·约·巴普蒂斯特(Anne Jo Baptiste)是纽约人,自1961年起便居住在多米尼加。当我拜访她在1969年开业时便是当地第一家生态旅馆的帕皮洛特荒野度假村时,她问道:“我还能去哪里呢?”环顾四周后,我很难反驳她。一片由秋海棠、木槿、凤梨科植物、野生生姜、龙虾爪兰、兰花和天南星科植物组成的广阔花园,在葫芦、面包树和树蕨的荫蔽下绽放。我的牙买加导游丹罗伊· 戴维斯(Denroy Davis)是印第安河的向导,那里曾是《加勒比海盗》中卡吕普索之屋的拍摄地。戴维斯告诉我,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对这里人民的精神充满敬佩,尤其是经历“玛丽亚”飓风之后。当我们在雄伟的巴西木树下沿河滑行时,他朝一座铁路桥的废墟点了点头,那是时间和自然力量肆虐的牺牲品。不远处,他向我展示了树木恢复得有多快。“你无法与自然抗争。”他喃喃说道。
人们很容易忘记在欧洲人到来之前,多米尼加的原住民是加勒比人,他们给这片土地赋予了原名“韦图库布里”。我与多米尼加叙利亚裔的纳吉· 拉夫洛夫(NahgieLaflouf)一同徒步前往维多利亚瀑布,他自幼起便在山间徒步、河中游泳。之后,他带我去了位于东北部的萨利比亚小村庄,在那里,一位名叫马布里卡(Mabrika)的原住民治疗师在风景如画的伊苏拉卡蒂瀑布旁为我举行了净化仪式。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古老的建筑技术,如低矮、陡峭的屋顶。我们停下来在“药房”(The Farmacy)买芒果时,也看到了同样的技术。这家药房由罗恩· 梅洛经营——另一位“回归者”,他曾是一名时尚模特,2008年离开纽约,在租来的卡车后部售卖有机农产品。他提供从烤面包果到蛇油的各种商品。他从整理咖啡豆的忙碌中懒洋洋地起身,带我们走到他房产的后面,在那里像几世纪前的加勒比人一样,在山坡上建起了住所。里面空间宽敞,用干燥、上过漆的棕榈树皮做面板。
我们驱车穿越岛屿,准备前往梅罗海滩观看一场即兴雷鬼表演。途中,我突然想试试爬上椰子树,就像我小时候在阿克拉时那样。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净化仪式,还是因为背包里塞着的巴西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