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课堂教学幽默的特征及其生成机制

摘 要：高校课堂的教学幽默具有寓深意于诙谐、寓教化于轻松和寓机智于即兴等特征，这些特征使得教学幽默对学生的学习兴趣产生重要影响。为了充分发挥教学幽默的效用，提高课堂教学的吸引力，大学教师应在把握该特征的基础上，深谙教学幽默的生成之道，在教学过程中既要注重教学幽默的外在形式，如，生动形象的表达方式，波澜曲折的呈现过程，富有创意的细节处理；又要深入把握教学幽默生成的内在机理，即师生间形成深切的文化认同，内心萌生真切的优越感受以及建立融洽默契的师生关系。

关键词：教学幽默；特征；生成机制；学生；学习兴趣

中图分类号：G642.4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318（2024）06-0042-09

人才培养质量是高等教育的生命线，课堂教学则是人才培养的主渠道。当前，高校的课堂教学质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如何让课堂更具吸引力已成为我国高等教育界的热门话题。增强课堂教学吸引力的途径和方法很多，教学幽默能够增强教学内容的趣味性和感染力，让学生在发笑的同时，领会其中蕴含的智慧和哲理，因而成为提高学生学习兴趣、增强课堂教学吸引力的重要举措。正如爱因斯坦所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1]。学习兴趣不但直接影响课堂教学的吸引力，还影响课堂教学效果和人才培养质量。

教学幽默在教师专业发展和课堂教学品质提升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关于教学幽默的文献已经不少，既有对国外教学幽默研究的系统介绍[2]，也有国内的本土研究。尽管大多研究认为，教师在课堂中使用教学幽默具有积极效果，且对提高学生学习兴趣尤其显著[3]，但没有深入探讨教学幽默如何对学生的学习兴趣起作用，且对课堂教学的指导作用也很有限。现有文献主要针对基础教育阶段，缺乏对高校教学幽默的专门研究。大部分研究取向或停留于经验总结，或囿于理论探讨，但将二者紧密结合的文献少之又少。

本文基于高校课堂教学实际，在观察和师生访谈的基础上，通过实例解析教学幽默的基本特征，探讨教学中应该追求一种怎样的幽默，并从外在形式和内在机理两个维度，探索教学幽默提高学习兴趣的机制，为提高高校课堂教学吸引力提供参考。

一、高校课堂教学幽默的基本特征

幽默不只是简单地引人发笑，还要在一笑之余让人回味无穷。幽默在引人发笑的同时，竭力引导人们对笑的对象进行深入的思考，真正的幽默能够洞悉各种琐屑、卑微事物所掩藏的深刻本质。“幽”的本意是指“深”，所以幽默本身要求具有一定的深度，若不能引起深入思考则不应称其为幽默，只能称之为滑稽。滑稽在通常的语义中少了幽默的深刻与含蓄，只剩下令人发笑的外壳。高校课堂教学中的幽默具有一般幽默的效果，能够让受众群体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得到启迪和教益。但与文艺表演中的幽默相比，高校课堂教学中的幽默具有显著的基本特征，这些特征为提高课堂教学吸引力奠定了基础。

（一）寓深意于诙谐

幽默与深刻的内在意蕴相结合，寓深意于诙谐之中，这是高校课堂教学幽默的鲜明特色。相声、小品、漫画中的幽默，以讽喻为目的，是笑中带刺，刺中有笑，偏重的是笑，必须极力制造笑料。高校教师在课堂中使用幽默，虽然也能博得学生一笑，但这种笑更多应是出于对文化科学知识的深刻领悟[4]。

一方面，高校课堂里的教学幽默不同于文艺活动中的幽默，教师在课堂中并不像相声、小品演员那样刻意追求笑声，而是把严肃的真理以漫不经心的方式自然流露。另一方面，高校课堂里的教学幽默不同于中小学课堂里的教学幽默，由于学生的智力发展和知识水平不同，使得大学生对教学幽默有着更高的要求，对幽默中渗透的哲理和丰富内涵有着更多期待。

同时，教师通过含蓄方式所传递的意义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意会。“意会”“联想”“领悟”幽默背后的含义也是一种能力。相对中小学生来说，大学生的领悟能力较强，能够领悟更多的幽默。如果一本正经地阐释道理，可能难以入心入脑，甚至引起反感，而隐含在幽默中的深刻寓意往往更能吸引学生，使之产生共鸣。大学生能够理解的幽默，中小学生也许理解不了；相反，中小学生感兴趣的幽默，对大学生来说会因其过于浅薄而提不起兴致。过于呆板直白而不幽默含蓄的教学，未免枯燥；过于滑稽搞笑而不严谨的教学，又会流于油滑。因此，高校课堂里的教学幽默要求诙谐的语言与严谨而意味深长的内涵相映成趣，谐趣只是外形，而严谨与深意才是内核。

那些善于运用教学幽默的高校教师往往能把诙谐与深意完美结合。由于高校教师学识渊博，充满睿智，在教学过程中能够旁征博引，各种史料、素材信手拈来，诙谐中蕴含着深刻的哲理，说教中渗透着诙谐，二者浑然一体，而这种教学幽默往往与教师的个性和风格融为一体。那些幽默而不滑稽、严谨而不呆板的教师往往能持豁达乐观、宽容同情的处世态度，对生活哲理也具有较强的感悟能力，从而赢得学生的喜爱和兴趣。

幽默大师之所以举手投足都使人发笑，正是因其幽默的品质与生活的见解已融为一体。诙谐与深刻内涵的结合，使得教学幽默不但能给学生带来愉悦，提供启迪，也充分展现学生对课堂的喜爱，还散发着道德的芬芳和智慧的光泽。幽默的教师总能引起学生的发言，而这种亦庄亦谐的教学幽默能给学生带来快乐，且深受学生喜爱，同时传递一种吸引力，使学生乐意与教师交流互动。

（二）寓教化于轻松

寓教化于轻松愉悦之中，既是教学幽默的基本特征，也是课题教学的内在要求。教学幽默不仅要让师生在教学过程中体验到快乐和开心，还要让学生收到教益，实现知识传授、情感熏陶与价值引领的无缝对接。教化要达到理想效果，需要令人赏心悦目的载体，让学生在轻松的氛围中感受教化，而这一载体就是幽默。如果教师只为价值引领进行机械式说教，那么学生很容易产生抵触甚至对立情绪。

真正具有思想性和启发性的教学并不需要过多说教，说教方式往往会让学生更加叛逆、反感，而达不到应有的教育效果。如果一味专注于手段，而不追求教化的目的，便是舍本逐末；相反地，如果放弃手段，一味追崇教化目的，则是缘木求鱼，难以实现。而教学幽默则能轻松自如地实施教化，达到润物无声的效果。

幽默的过程，既是一个情感过程，又是一个思维过程。从情感过程来看，教学幽默要让学生有轻松愉悦之感；从思维过程来看，教学幽默要让学生受到启迪和教益。“必须通过咀嚼、揣摩、联想、玩味的思维过程来领会幽默的用意。幽默在教育方法上的这一特点，从创作主体——艺术家的角度讲，是运用‘暗示’的、‘含蓄’的手法予以表现，从欣赏主体——观赏者的角度来讲，则是采取‘会意’的、‘联想’的方法进行领悟。”[5]

教学幽默就是通过暗示、含蓄的方法表现严肃而庄重的问题，使气氛变得更加轻松诙谐，让学生理解和接受。教学幽默是教师可支配的一种人性化方式，让学生在享受轻松愉快的同时，领会教学蕴含的深刻道理。那些让学生苦思冥想的难题，或难以接受的深奥道理，在幽默面前，往往能迎刃而解，从轻松一笑，到自然领悟，再产生情感共鸣，从而激发强烈的好奇心和浓厚的学习兴趣。

通过与高校教师的深度访谈，了解到部分学生在课堂上畏惧发言，害怕提问，无法面对别人的批评和意见。鉴于此，一些教师通过类比的交流方式让学生接受意见和批评。例如，为了消除学生害怕别人批评的心理顾虑，教师以己为例，用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进行类比，告诉学生别人的批评就像敌人射来的箭，而好箭就往里收。这一类比让学生明白大胆表达自己观点的重要性，而之所以要敢于提出自己不够成熟的观点，就是要引发别人的批评，并从批评中获得成长。如果所立“草人”未有箭射，那就失去草人存在的意义，同样地，学生在课堂中也会缺少收获。

由此可见，幽默能让学生更客观地看待自己，并从不同角度思考问题，从而引发自身的好奇心。而这一过程既让人享受到幽默带来的轻松愉快，又能让人领会其中蕴含的深刻道理。通过幽默的方式把学生原本难以接受的道理讲得深入浅出，让学生产生强烈的共鸣，最终达到启发诱导、发人深思的教化效果。

（三）寓机智于即兴

相对其他幽默来说，教学幽默更需要随机应变的能力，是教师教学机智的集中体现。课堂教学的幽默不像相声、小品等文艺节目中那样精心创作、反复排练，也不是供人观赏的表演，而是教师的即兴发挥和临场机智。有经验的教师在使用教学幽默时，常常通过教学内容、教学情境、学生的认知能力、心理特征等，对课堂内容顺手拈来，脱口而出。

幽默效果的产生往往离不开即兴的临场发挥。即便是相声、小品等反复排练的表演节目，演员演出的时候也总是表现出即兴的样子，以便达到幽默效果，激发观众兴趣。尽管出色的教师在教学过程中看似即兴，幽默的话题都是信手拈来，出口成章，但他们早已作好准备，多次重复同一幽默。正是因为事先作了精心的准备，以至于每次演出都看似即兴发挥，实际上都是处心积虑的安排。与文艺表演中的幽默相比，教学幽默更需要临场机智，需要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不失时机地捕捉每一个教育机会，加以即兴发挥，这样才能产生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神来之笔。正因如此，富有幽默感的教师往往不需要刻意准备，在教学过程中一举一动均可相映成趣，各种幽默材料信手拈来，随时随地都可引发学生们的学习兴趣。

高校课堂教学幽默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就要求教师具有丰富的专业知识、深厚的人文底蕴、深刻的人生感悟和机智的应变能力。从这种信手拈来，灵活机巧的幽默方式来看，教学幽默不仅是教师讲课的一种表达方式，更是一种教学风格。

二、教学幽默的外在形式

有学者认为，教学是一门行为艺术，每节课都是一次表演[6]。与任何艺术形式一样，教学也要通过各种技巧以提高课堂吸引力。尽管教学艺术与舞台表演艺术有较大区别，不能简单搬用，但二者在表现形式上有很多类似之处。在此分析如何通过教学幽默的外在表现形式来提高课堂教学吸引力。

（一）生动形象的表达方式

西方心理学界大量实证研究表明：生动性是提高学生情境兴趣的重要因素，越是生动形象的学习内容和活动，越能激发和维持学生的兴趣[7][8]。众所周知，相声、小品等表演艺术的整体艺术效果要通过耳闻目睹的方式去感受。试想，如果一段精彩的小品只由一人展现，尽管有可笑之处，但效果上必定会相差甚远。同样地，通过收音机收听小品的听众无法像电视观众那样充分感受其中的幽默成分。

人们感兴趣的不仅仅是内容，还包括呈现形式。小品人物通过表演的方式，将复杂的表情、夸张的动作，以戏剧效果的形式展现出来。而通过观看演员的表情动作可以进一步促进对内容的理解和感受。然而教学不是演戏，课堂里的表演相比舞台上的表演会受到更多限制，但是有经验的教师总能通过多种途径使教学更加生动形象，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

在使用教学幽默的过程中，最常见的方式是通过言语表情来使表达更加生动形象，增强表演效果，而音质、音调的变化常常能产生一种戏剧性的效果。由于言语表情不同，相同的话语也能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声音可以是刺耳的或者温和的，高傲的或者谦虚的，贬抑的或者鼓励的，漠然的或者关心的，令人压抑的或者令人振奋的，尖酸的或者愉快的，让人躁动的或者令人镇静的。而不赞同的、刺耳的或嘀咕抱怨的声音往往使人们变得烦躁愤怒，容易激起学生的抵制和反抗；而接纳的、同情的、鼓励的或赞赏的声音则能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和热情。因此，深受学生欢迎的教师都知道如何通过语调的变化来增强幽默效果，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

除了通过言语表情外，让表达方式生动形象的方法还有很多。有些教师通过肢体动作、面部表情以及师生间的互动来增强教学幽默的效果。那些能吸引学生视线的教师往往会通过各种方法，不断地刺激学生的兴奋点，使他们时刻都处于激活状态。从生理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如果兴奋点没有变化，长期刺激某一点，兴奋就会变成抑制。所以，教师在教学过程中要不断变化着刺激学生的兴奋点。而这种生动形象的表达方式，使教学过程不断高潮迭起。一位有经验的教师介绍到，吸引学生，必须得有激情，正像一部电影、一个戏剧一样，必须要有高潮部分，整个过程不能平铺直叙，一条直线，也不能从头至尾一个腔调，一个姿势站在课堂上。

教学活动如果要吸引学生动起来，教师首先自己得动起来，要有丰富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以增强教学艺术的感染力。很多优秀教师正像高水平的娱乐演员，教室是他们展现自我的舞台，他们珍视在学生面前表演的每一个机会。这种表演不是为了取悦大众，而是为了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在师生之间产生积极的互动效果。在教学情境中，幽默本身往往不是目的，而是创造一种更轻松、更开明的课堂氛围，让学习变得有趣而不是负担。

（二）波澜曲折的展示过程

幽默效果的产生除了要有生动的表演，还要有吸引人的情节和波澜曲折的展示过程。在这一展示过程中要制造悬念并对悬念进行渲染，而悬念是影响情境兴趣的重要因素之一[9]。幽默的人能通过悬念使人们产生一种期待心理。幽默一般由四个环节构成：悬念-渲染-反接-突变。这四个环节分别引起接受者不同的心理效应，构成一个心理过程[4]。而这一过程是故事情节的展开和发展，随着故事情节的一层层展开，让人产生一种爱不释手、欲罢不能的心理欲求。

那些能够激发学生学习兴趣的老师往往都是制造悬念的高手，他们通过制造悬念，营造气氛，再经由“反接”“突变”产生一种出人意料的戏剧效果。这一过程也是矛盾冲突产生、激发、高潮和解决的过程，而学生的思绪也随着情节的发展而一波三折。其中，悬念起着关键作用，能够引导学生产生一种强烈的期待心理，期待进一步的发展演化过程和最终的结果和教师的进一步讲解。为了使展示过程更加扣人心弦，在使用教学幽默的过程中，要把握两个重要诀窍。

第一，要巧放“包袱”。有经验的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使用幽默之前，往往不动声色，不作解释，突然进入营造一种悬念，使人摸不着头脑；悬念之后，便会进行充分的渲染，渲染越充分，与反接部分所形成的落差愈大，效果愈好；渲染之后，反接之前，要有停顿，停顿的时间要长到足以加强听众的期望。“反接”和“突变”是影响幽默效果的重要环节，这也是文艺界通常所说的放“包袱”，“包袱”放得好，才能产生幽默感，让人觉得好笑。在每一个幽默场景中，往往涉及两个要素间的冲突，而这两个要素往往看起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只有当我们突然发现这两个矛盾间的联系时，才会笑出来。

第二，要把握好“节奏”。为了增强幽默效果，把握好各环节的时间尤为关键。教学中运用幽默尤其需要注意各阶段的时间控制。正如说话要注意话候，而对于幽默的使用，同样也要把握好时机。这里所说的时机是指选择最佳时机处理幽默，即“放包袱”的时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节奏”。课堂教学就和演奏交响乐一样，要有起伏，要有高潮。而这种节奏感需要教师发挥自身的教学机智，细心体会，好好把握。

“教育现象学”的开创者范梅南教授把这种节奏直接称为教学机智，认为机智的概念最初来自音乐，机智（takt）在德语中是指节奏，通过节奏可以营造氛围。与此相似，哲学家施莱尔马赫运用“调子”（tone）这一同样来自音乐领域的概念描述人类互动中让人能够敏感地、灵活地与他人交往的特殊品质。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常说那些富有机智的人能够“弹出一个好调”，从而创造一种温暖的氛围[10]。

可见，课堂教学中的幽默需要注意把握和处理构成幽默的各个环节。很多教师善于处理课堂教学的各个环节，能够把握情节展开的节奏，采用讲故事的方式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在教学过程中有开端，有高潮，有结局，有跌宕起伏的剧情，通过语调、语速、手势、眼神的接触和悬念来使这一过程更加生动形象而富有吸引力。

（三）富有创意的细节处理

教学幽默要起到应有的效果，还需要教师在细节处理上下功夫。那些富有幽默感的优秀教师往往很注重细节处理，对每一个产生幽默的环节都达到了精雕细琢的程度。尽管表面看来显得一切都是不假思索、信手拈来，但细细考察才能发现，这些教师的遣词造句，临场的一言一行都蕴含深意，妙不可言。

别具一格的教学幽默细节处理，首先表现在各种修辞手法的运用上。通过运用一些创造性的修辞手法，可以产生独特的幽默效果。据记载，胡适曾经在大学讲学时，通过引用孔子、孟子、孙中山的论断，运用双关的修辞手法，形成幽默，惹得哄堂大笑。原本的“胡适说”，学生却因为习惯的原因，自然联想到“胡说八道”中的“胡说”。当然，这也是胡适通过幽默的方式表达自谦，一语双关地表达他的说法不能与孔子、孟子、孙中山等人的言论相提并论。课堂教学中的幽默，很多时候都得灵活运用一些修辞手法，不仅能把意思表达得更加充分，还能产生强烈的幽默效果。

这种创造性的细节处理，其次表现在不同现象或概念的新奇搭配组合上。把人们熟悉的词语用在一种全新的场合，或者把各种概念进行巧妙的组合，往往能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令人回味，引人深思，激发兴趣。

通过访谈了解到，一位高校教师创造性地处理教学中的细节，帮助学生汲取知识。当他鼓励学生要有创新精神，勇闯前沿，但又不能急功近利时，将中国人常说的“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修改为“翻万卷书，游千里路”。他通过幽默的方式解释到，信息爆炸时代，读的方式是无法短时间获取大量知识的。鉴于此，“读万卷书”改成“翻万卷书”的方式很新奇，也包含深刻的思想。而他提出的“书是用来翻的”这一超出人们常识认知的观点，也让学生对此产生了浓厚兴趣，都怀着急切的心情想知道老师将“读”改为“翻”，将“行”改为“游”的具体原因。

随后老师解释道，通过翻书可以深刻了解哪些书更值得读，并用自己读书时期的实例告诉学生翻书的重要性，强调读书的过程在于认真翻开书的每一页。而几乎所有学生都在屏声静气地认真聆听老师讲解，想要知道“行”改为“游”的原因。

在中国，大多数人旅游时喜欢写下“到此一游”。事实上，这恰巧说明游客用这样的方式展现自己的所见所闻。所以“游”的意思就是要让大家抛开功利心，带着好奇心去领略风景，去发现生活。很多科学发明都不是从功利出发，往往伟大的科学家在做研究时，常常不计名利，不较得失，真正做到保持初心，游历人间。

因此，该老师对“游”的解释更加别出心裁，这里可以用先前提到的幽默的四个环节进行解释分析。先由“到此一游”这一常见词语，谈到人们喜欢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引出悬念；对“领略风景”“发现生活”——进行渲染；在渲染的基础上，进一步引出“游”的另一层意思，即抛开功利心，带着好奇心去玩”——反接；最后对功利思想进行批判，提出伟大的科学家是“不计名利，不较得失”的观点——突变。短短的几句话，波澜起伏，学生的思想和认知也跟着一波三折，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和兴趣。

教学幽默中富有创意的细节处理不仅是教师教学智慧和教学情感的体现，也是教师长期教学积累的结果，还是教师对教学内容的深刻理解和灵活运用。一方面，幽默感是教师在长期教学过程中养成的一种心理品质，是乐观宽厚的处世态度和从生活矛盾中感知笑源笑料并将其转化为可引发笑声的能力[11]。另一方面，对于教学内容的熟悉和深刻把握也是制造幽默的必要条件，正如演员对剧本的理解和领会能影响他们的表演的状态和水平。对剧本领会得越深刻，越有感情，那呈现出的表演就越形象逼真，也更具有幽默感。如果一个老师的课堂教学不深入浅出，内容没有妙趣横生，那极有可能是对内容理解不深刻，只停留在教学内容表面造成的。

三、教学幽默的内在机理

教学幽默要产生应有的效果，除了要注重外在表现形式，更要理解其背后的内在机理。正因为文化认同和心理感受等内在机理的存在，师生之间才能够彼此默契、心有灵犀，使得教学幽默能够真正打动、吸引学生，从而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实现教育价值。幽默的妙处，往往只有心灵相通的人，才能够真正心领神会。俗话说到“没有幽默细胞”，不仅指表演者不风趣，也可指听众不解风情。因此，教学幽默的内在机理决定了何种教学幽默能够最终达到何种效果，幽默之所以能激发学生的兴趣，与其说是教师的表演技巧高深，倒不如说是其内在意蕴深厚。

（一）思想文化的深切认同

文化背景与幽默里的矛盾是紧密联系的，要理解任何一种文化所包含的幽默，必须先理解它的价值体系和熟悉它的文化背景。由于不同个体的文化背景、知识基础、思想认识不同，因而引起兴奋的原因也各有不同，而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往往对幽默的理解大相径庭。从某种意义上说，个体对思想文化的领悟深度取决于对文化中幽默的理解程度。

出入新环境时，人们往往很难从一开始就理解环境中的幽默氛围，从而认为自己不能融入其中。如果此时不能理解他人给予的幽默，就会给双方初识带来不悦。讲述者首先会感到自讨没趣，而倾听者也会认为自己与其存在差距，无法感同身受，甚至产生疏远感和自卑感。而这种情况普遍发生在旅居者身上，例如，中国留学生到国外留学，在当地生活较长一段时间后仍旧无法理解当地人的幽默，归根结底是不同文化中幽默感的差异导致的[12]。这种幽默感的差异在同一国度的不同地区也普遍存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有着不同的幽默，而不同文化背景的学生在交流时往往不理解彼此的幽默。

同样地，文化差异也表现在教学语言上。现代语言学认为，说一种语言就是加入到一种由规则控制的行为之中，而这种语言往往难以表达出另一种语言所能表达的丰富内涵。一些经验丰富的高校教师在讲课时发现，偶尔用方言给学生讲课会激发他们更大的兴趣。一方面，语言的亲切感可以产生亲和力，由于班上的本地学生较多，方言讲课能让他们感到更亲切。另一方面，使用方言更容易将自己的观点和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展现更丰富的情感，使得本地学生能从语言中领悟到更多言外之意。为了佐证这一发现，通过奇志大兵讲相声进一步阐释其原因，即长沙人都喜欢听长沙话版的奇志大兵讲相声。如果换做普通话来讲相声，大家反倒不那么喜欢了。

由于学生有学生群体的亚文化，教师有教师群体的亚文化，所以有些教师难以理解学生的幽默，而教师的幽默也不能让学生完全明白。大学生有着较为丰富的文化基础和知识底蕴，对各种问题都有自己独特的判断和思考。不同思想文化的学生对同一事物有不同的理解与阐释，对事物的发展过程也有不同的预期，而教学幽默的产生与学生的理解与预期有着密切联系。

教师发出的幽默信息必须得到学生的认可，才能引发学生积极的情感反应，最终达到幽默效果。幽默不协调理论认为，幽默来源于现实与预期之间的差异，由于个体认识到这种差异从而导致认知的突然重构，于是便产生了愉悦感。在此过程中，幽默效果的产生离不开个体的认知，只有当个体认识到这种不协调时，才会认为其接收到的信息是幽默的。在教学过程中，如果教师与学生在思想认知和文化背景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当教师通过幽默的方式讲解内容时，学生却感受不到这种不协调，从而导致学生无法理解教师的幽默，甚至可能造成误解，进而造成沟通障碍或诱发冲突。因此，师生彼此间的思想文化认同程度，制约着教学幽默效果的实现。

作为高校教师，要主动走进学生群体之中，准确把握学生的思想认识，感受学生文化，从学生的角度思考问题，用学生的习惯表述观点。如果教师与学生彼此熟悉，或具有相同的文化背景，或了解彼此的思想意识，并能准确预期彼此的内心想法和行为动向，那师生之间就能更理解对方的幽默，从而产生更好的教学效果。

（二）内心深处的优越感受

使用幽默在博取观众一笑之余，还要让观众的内心产生一种优越感。教学幽默往往来源于教师在教学活动中的优越感，将这种优越感传递给学生，也能让学生内心充满优越感。幽默发生的优势理论认为，幽默来源于贬低他人而获得的优越感，人们在与他人的不足进行比较时，会因突然体验到的荣耀而产生惬意和笑声[13]。现实生活中，很多幽默都是通过贬损别人从而使自身产生优越感。正因如此，大多数相声和小品都喜欢拿别人寻开心，有点“损人”的意味。

早在17世纪，哲学家霍布斯的自嘲理论认为，要让一个场景具有幽默感，被捉弄者的窘境一定要突然出现并能立刻引起其他人的“优越感”。通常来说，一般人心底或许都存在一种挑战权威的叛逆精神，甚至希望别人与自己相差甚远，因而越是那些权威人物被贬损，越容易成为观众的兴奋点。一旦这种“损人”行为充满智慧、富有人性时，便能唤起观众的共鸣。

大多观众都希望表演者用“损人”的方式进行演出，这表明观众潜意识便自带一种优越感。当然表演者为了赢取观众的笑声和掌声，同时让观众获得满足，所以在不损害观众的前提下，通过自损的方式达到理想的效果。而教学活动中没有搭档，所以一些教师只能损自己，通过描述自己的短处，给学生讲述自己出洋相的经历，让学生觉得老师并不是高高在上，完全有能力可以超越老师，从而使学生内心产生一种优越感，同时，也可以鼓励他们不断进取，增强信心和决心。

幽默一方面能给受众人群带来优越感，另一方面其本身也是一种优势的表现。简言之，只有具备某种优势且自信的人，才有坦然面对的心态，才敢在公开场合公然贬损自己。正如演员贬损自己并不会降低自己在观众心目中的地位，而教师在自嘲中也不会有所损失。教师如果能主动谈及自己的不足，并以幽默的方式贬损自己，既不会降低自己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还会改善和提高自己在学生心中的地位。

史大师刘文典作为研究庄子的专家，他授课的开场白常常自嘲自己读不懂《庄子》，且大多数人也无法理解。无独有偶，清华国学四大导师之一的梁启超先生在授课时的开场白经常会嘲讽自己没有学问，即使有些学问也是才疏学浅。而这样一种通过降低身份来评价自己的方式，实际是一种充满自信的自贬，能让师生双方都从心理上产生一种优越感。由此可见，幽默的教师在展现自己优势的同时，也在表现自己的机智与学识。

幽默也是一种智慧的结晶，没有机巧的智慧是无法形成幽默的。周谷城就曾对毛主席解释过‘风趣’二字，认为当智慧超过需要时，就可以理解为风趣；当智慧不及需要时，就是一种丢丑的表现[16]。综上所述，高校教师的幽默离不开自身的智慧和学识，只有建立在智慧基础上的幽默才能给学生带来知识的享受和思想境界的提升。

一些教师非常鼓励学生上课要积极发表看法、参与讨论，因为教师和学生就同一问题展开争论时，无疑卸掉了教师身上的枷锁，让教师放下无知和孤独。即使学生的言论有错误之处，仍然能拉近与教师之间的距离，使教师收获新的见解。通过充满智慧的幽默话术，教师不仅表明自己欢迎学生提出质疑的态度，还阐明积极参与讨论和发表意见的意义和价值，更向学生表达了一种自信，给学生带来挑战权威的勇气。

当然，融洽的师生关系除了能让对方体谅和理解自己，还能活跃气氛，达到意想不到的课堂效果。即使互相开玩笑也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但是要特别注意场合和被“贬损”学生的个性。一般来说，在开玩笑时应该选择那些性格开朗、充满自信的学生，这样才能避免因为玩笑而带来的负面情绪。对于自信的学生来说，他们本身就具有优势和优越感，即便被“贬损”也不会认为是教师给予自己的沉重打击，反而认为教师选择自己作为幽默对象，是对彼此关系的信任，和对这份友谊的看重和关注。在这种情境下，教师与学生之间已然形成了一种搭档关系，能更好地促进师生合作，共同完成教学任务。

作为高校教师，应当具备发现幽默和表现幽默的能力以及敢于自嘲的勇气。在课堂教学中公开自嘲，不但能激发出学生的优越感，还从侧面展现教师开朗、豁达的心态和乐观、活泼的个性，同时也是教师自信的表现。优秀的教师总能把幽默不露痕迹地融入自己的教学过程中，一方面展示自身乐观的人生态度，使整个教学过程充满个人魅力；另一方面帮助学生更好地投入到学习过程中，使整个课堂氛围都活跃起来。

（三）师生关系的融洽默契

融洽的师生关系与彼此间的默契程度也会影响教学幽默的效果。众所周知，关系好的朋友更适合开玩笑，且一定程度的相互贬损并不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和不快，还更容易领会彼此的幽默。相反地，陌生人之间不适合开玩笑，双方交流过程中也不易产生幽默感。

默契实质上是师生之间在交流过程中产生的心照不宣的感觉，即相互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繁琐解释和过多说教，便能让彼此对同一观点达成和谐的意见。于教师而言，不需要学生的陈述与抗议，便能第一时间理解学生的诉求与愿望，还能适当地对其加以引导，或给予帮助；对学生来说，出错之时并不需要教师的批评和指正，便能领会其中意图，并努力朝着双方约定的目标继续努力前行。

由此可见，默契的达成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渐进过程，而幽默与默契之间具有彼此促进、相辅相成的关系。一方面，教师如果能以平等的心态与学生交流，共同建立和谐的师生关系，那么，师生之间能够彼此默契，既能分享更多的幽默，又能更好地理解幽默。另一方面，教师的幽默常常会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在教育学生的过程中施加影响，并让学生领会言外之意。这也说明幽默本身就蕴含默契之意，能在师生间建立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帮助彼此默契交流。

遗憾的是，大部分高校教师与学生的关系较为淡漠，基本形成上完课就走的状态，以至于师生间的日常交往相对较少，也谈不上默契的形成。客观上说，教师与学生分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较少有共同话题和产生共同语言，因此彼此难以走入对方的内心世界。除此之外，由于生活经历迥异，构成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有明显差异，使得师生之间在面对同一事物、同一问题时，往往存在不同的看法和态度。而上述隔膜，均会给教学幽默的形成平添一道无形的屏障。然而，师生之间彼此默契，不但能产生更多的幽默，还可以增强幽默的效果。由于师生关系建立具有特殊性，因此在师生相互默契基础上形成的幽默，旁人往往难以在同等意义上体会其中的妙处。

幽默的出现本来就得益于双方共同的兴奋点，但兴奋点总是时刻变化着的。一方面，所处的人生阶段不同，会有不同的兴奋点，例如大学生的兴奋点就不同于中小学生。另一方面，由于幽默具有时效性，一个时期也会有一个时期特定的兴奋点，当所处的时期不同，兴奋点也各不相同。教师在授课前如果能够准确把握学生当下关注的热点问题，用学生喜闻乐见的方式表达出来，往往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而那些能把社会现实中存在的一些现象通过戏剧化的手法表现出来，且富含幽默感的人，往往可以引起更多人的共鸣。

教学幽默也来源于师生共同的生活环境。通常教师口中所说的以学生为中心，并不是简单地关注和尊重学生，而是要求教师真正走进学生的内心，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并能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引导学生说出一直想说但又没有说出来的话。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产生幽默的效果，拨动学生的心弦，引起学生的兴趣，提高课堂教学的吸引力。由此可知，一方面师生间的彼此默契是影响幽默效果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教师可以通过幽默的表达方式进一步培养良好的师生关系，利用巧妙的方式处理教学过程中产生的各种问题，营造良好的育人效果。

总而言之，高校课堂中的教学幽默并不仅只是一种简单的教学艺术，也不纯粹是一种需要用心体味和琢磨的教学技巧；应该是教师教学智慧的集中体现，对教学节奏的精准把握以及对教学内容的深刻领悟和自由发挥；更是教师个性和品格的自然绽放和教师关爱学生、热爱教育事业的美好情感的自然流露以及教师内在自信和气质的自然外显。因此，教学幽默无法通过学习教科书进行机械式的模仿，也无法做到即学即会。幽默感的形成需要长期的历练和修为，同时，还要求教师经常与学生交流，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形成融洽的教学氛围，师生之间能够达到心理相融、心照不宣、彼此默契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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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istics and Generating Mechanisms of Humor in College Classroom Teaching

HE Xu-ming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03， China）

Abstract： Humor in college classroom teaching is characterized by its ability to convey profound meanings through wit， educate through relaxation， and demonstrate intelligence through spontaneity. These characteristics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students’ learning interest. To fully leverage the efficacy of teaching humor and enhance the appeal of classroom instruction， university teachers should grasp these characteristics and understand the ways in which humor can be generated. In teaching process， teachers should focus not only on the external forms of teaching humor， such as vivid expressions， engaging presentation processes， and creative detail handling； they should also deeply comprehend the internal mechanisms that generate teaching humor， namely forming deep cultural identification between teachers and students， fostering genuine feelings of connection， and building harmonious and tacit teacher-student relationships.

Key words： teaching humor； characteristic； generating mechanism； students； learning interest

（责任编辑：覃正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