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声尖叫

我最好的闺蜜贝齐是个体操健将，她能自如地扭转和弯曲身体，仿佛她的身体是油灰捏成的一样。而我做体操时像一个出厂时就扭错形状的扭结面包。

我妈说，这是因为我发育得十分快，所以身体还处在笨拙的阶段。我衷心希望妈妈在这点上说对了。

正因为这样，我才决定要成为女演员。

当演员是贝齐的主意：“玛吉，我会帮忙做学校话剧的舞台布景。你为何不试试演一个角色呢？”

妈妈和我讨论了贝齐的建议。“真是个好主意！”妈妈说，“过去我念书时就喜欢表演话剧，如果你获得一个角色，我甚至会帮你化妆。”

化妆？我没有听到妈妈还说了什么，光在想象我化上美美的妆后的模样！于是，我去了演员选拔的现场。

一切顺利。等妈妈下班回家后，我高喊：“我在话剧中获得了一个角色！”

“我知道你能成功。”

“呃，其实是一个没有台词的角色，但那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我告诉妈妈。

“哦？”妈妈坐下来。

“我会惊声尖叫，冲下舞台。”我一口气把表演内容说出来。

“惊声尖叫？”

“就是某种尖叫，只是声音更加刺耳。在话剧开场时，我手持雨伞站在一个公交车站，舞台上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接着，灯光像闪电一样闪亮。”我放慢语速，好让妈妈能想象到这幕场景。

“接着，一个男性角色——那是布赖恩——触碰我的手臂。我试图撑开雨伞离开，但雨伞卡住了。同时，舞台上发出超级响的雷鸣声，我惊声尖叫，丢下雨伞狂奔。”

妈妈质疑般扬起眉毛。

“我跑下舞台时，样子要像是被吓得半死。担当话剧导演的露丝老师说，我的角色非常重要，要为整部话剧营造惊悚的氛围。”我解释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莞尔一笑：“我确信你会演出成功。我打算邀请特丝姨母和卡罗琳过来，她们总是邀请我们观看卡罗琳的舞蹈表演。”

我的心脏仿佛直坠到脚边。我的表妹卡罗琳总是举止优雅又得体，我必须好好表现，不能出洋相。

也许妈妈确信我会好好表现，但我开始怀疑自己。

找一个地方来练习惊声尖叫可不容易。我在卧室里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发出诡异的大叫声。妈妈立刻冲进房间：“玛吉，出了什么事？”

“我在练习表演。”

妈妈松了一口气：“当然可以。但是，下回请先打声招呼。”离开房间时，她又叮嘱：“亲爱的，不要过多练习，不然你可能反而会失声。”

我去地下室练习尖叫，我家的宠物犬马克斯听到后开始号叫，并绕圈跑起来。我还钻进自己的衣柜练习，衣柜里面又黑又闷，拥挤得让人尖叫不出来。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告诉贝齐：“我担心死了。要是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那该咋办？我该做些什么？”

“别担心，玛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然而，在我看来，贝齐说话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最终，演出的日子到来了，特丝姨母和卡罗琳也来了。

在幕布开启之前，我心里七上八下，嗓子又干又涩，浑身上下因为紧张而流着汗，活像一根被舔到一半的棒棒糖。贝齐把雨伞塞进我的手里。露丝老师朝我笑了笑，说：“祝你好运，用尽全力惊声尖叫吧！”

“好的，老师。”这就是我能说出的全部话语。

接着，我就站到了舞台上。雷声轰鸣，闪电划过，我用手握住雨伞。布赖恩触碰我的手臂。我的手伸到雨伞里面，随即感觉到伞里有个东西——滑溜溜、黏糊糊，仿佛是一只长了好多条腿的巨大虫子在我的指间蠕动。

我情不自禁地惊声尖叫起来。我冲下舞台后，贝齐不得不拦住我，否则我会一路从学校跑回家。

“贝齐！贝齐！雨伞！雨伞里有可怕的虫子！”

贝齐咧嘴笑起来：“我敢打赌，这是一个女演员能发出的最棒的惊声尖叫。”

“我不关心什么尖叫。你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雨伞里有条活生生的虫子！”

贝齐笑得前仰后合。笑出的眼泪从她的脸庞滚落，她用手捧着笑疼了的肚子。

“贝齐，是你往雨伞里放了东西？”我难以置信地喊道。

“那只是一只让人毛骨悚然的仿真橡胶蜘蛛。我把你吓坏了，我很抱歉，不过你之前忧心忡忡，担心自己会在舞台上失声。我只是想要确保你能在舞台上惊声尖叫而已。”

我正准备朝贝齐大发雷霆时，露丝老师走了过来。她伸出双臂搂住我：“你的表演棒极了，玛吉。天哪，你刚才的模样就像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样。这种才叫表演嘛。”

特丝姨母和卡罗琳拥抱了我，祝贺我表演成功。妈妈当然也没有缺席。我想，妈妈应该很庆幸我做的练习没有白费。

我感谢了贝齐，我俩一起放肆地大笑。“我希望你下次能得到一个有台词的角色。”贝齐说道。

“我也同样希望。”

然而，要是没有贝齐这样一位机智的好朋友，舞台上的我会遭遇什么呢？

发稿/庄眉舒

插图/武修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