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怪格雷

“嗝……”格雷打了一个饱嗝，看了看门外。刚刚还是大太阳，这会儿就下起了大暴雨，天也阴沉沉的。

一到下雨天，便利店里的人就会变得很少，收银员小美打开所有的灯，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有时候发呆，有时候打盹儿。

格雷会趁着没人的时候伸伸懒腰，甚至下地走走。要知道，和可乐瓶一起待在货架上，直挺挺地站着，是很累的。格雷不想被别人发现，然后听到他们的尖叫声，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了。

是的，格雷是一只瓶子怪。通常来说，一间便利店里有且只有一只瓶子怪，多了就容易被发现。瓶子怪可以附着在任何一个瓶子上，享受里面的美味。

雨越下越大，格雷认为这么大的雨，肯定不会有人再来店里了，于是打算下地溜达溜达。

格雷的心情好极了，他在地上蹦蹦跳跳，正要转弯的时候，没注意，一下子跳到了一位老妇人的脚上。

“哎哟！”老妇人把手里拎着的酱油瓶一扔，双手捂住脸并发出尖叫，同时疯狂地跺脚，好像在跳踢踏舞一样。

小美听到尖叫声，急忙跑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可乐瓶掉下来，砸到了老妇人的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把可乐瓶放好，掉了下来，砸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小美把格雷捡起来，皱了皱眉头，放回可乐瓶中间，然后又把老妇人的酱油瓶捡起来还给她。

老妇人接过酱油瓶，夸张地继续哀号：“不是砸到的，不是！是那个瓶子自己跳到我脚上的！”

“这样讨厌的天气，人总会有点神经过敏，您一定是看错了。”小美轻声地安慰老妇人。她把老妇人扶到一边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老妇人喝了几口水，平静下来了。她看了看被雨水浸湿的鞋尖，开始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难道自己糊涂了？有可能真的是自己搞错了，毕竟，一个可乐瓶跳到自己脚上，这样的事想想也很难发生。

格雷被老妇人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到现在耳朵还是嗡嗡响。格雷使劲摇了摇脑袋，想要把那声尖叫从脑袋里删除。

“咦，这瓶可乐在晃脑袋！”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

“见鬼，今天是怎么了？下这么大的雨，还有这么多人来便利店。”格雷马上笔直地站立在货架上，不敢动弹了，他可不想再听到小孩子的尖叫。

小美听到小男孩的声音，赶过来，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刚才被她放回去的那瓶可乐。

“你看，你看，还在冒气泡呢！”小男孩指着格雷，大声说道。

格雷的确在冒泡，是因为他在打嗝。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早上开始，他就不停地打嗝。也许他不该一直附着在可乐瓶上，可这会儿也来不及换了。

“应该是刚刚掉地上摔的。”小美一口咬定。既然可乐瓶掉到地上，里面的可乐冒点泡泡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的确看见可乐瓶在摇晃。”小男孩说。

“弟弟，一定是我刚才没把可乐瓶放稳，就在你来之前，我才刚把可乐瓶放上去。”小美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牵着他走到门边的桌子旁，“我请你们吃蛋糕吧，今天是我的生日，难得下雨天还有顾客。”

小美像变戏法似的，从柜台后面捧出一个蛋糕盒子。

“太好了，可是蛋糕得配可乐才更美味。”小男孩说。看来他还惦记着格雷。

“行，你自己去架子上拿吧，我请客。”小美笑眯眯地打开蛋糕盒子，里面是一个粉红色的草莓蛋糕。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把格雷拿了过来，他要当着小美的面揭穿格雷。

老妇人接过小美递来的一小块蛋糕，说着“谢谢”，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格雷。

格雷闻到了蛋糕的香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喂，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这个瓶子刚才发出了嘶嘶声！”小男孩激动地大叫道，“是瓶子怪！”

“别胡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瓶子怪，我的店里更不可能有。”小美放下切蛋糕用的水果刀，指了指老妇人，“不信你问这位老奶奶，她岁数大。要是她都没见过瓶子怪，那就一定没有。”

老妇人犹豫了，到底是该说见过，还是该说没见过呢？在今天之前，她确实没有见过什么瓶子怪。但是现在，她也不确定了。

老妇人拿起蛋糕，用叉子叉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像是在拖延时间，又像是在思考。

“我不管了，我要把这瓶可乐喝掉。”小男孩说着，拿起可乐，一只手拧开瓶盖，另一只手握紧格雷，“咕嘟咕嘟”，把里面的可乐喝光了。

格雷肚子里的可乐消失之后，他停止了打嗝。格雷觉得舒服多了，他终于不用再忍住不打嗝了，因为忍住不打嗝比打嗝本身还要难受。于是格雷伸了个懒腰。

“可乐瓶……长长了一下！”小男孩又大声叫道。

“什么叫‘长长了一下’？”小美看着小男孩手里并无变化的空瓶子问。

“就是……它刚才在我手里变长了一下，然后又缩回去了。”小男孩用双手夸张地比画着。

“也许是因为瓶子空了，你不小心捏了一下，所以瓶子变形了，导致你产生了错觉。”小美说。

老妇人自始至终眯缝着眼睛，一直盯着瓶子看，时不时地往嘴里送一小块草莓蛋糕。

可不能再胡来了！格雷大气都不敢出，他可不想再听到任何人的尖叫声了。

“算了，算了。”小男孩把格雷往垃圾箱里一扔。

格雷开心极了，终于可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他甚至开心地跳了一下。

格雷跳的这一下，被小男孩看见了，也被老妇人看见了。小男孩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一次，他没开口，反正说出来小美也不会相信的。

小男孩起身准备回家。他对小美说：“谢谢你的蛋糕，祝你生日快乐，哦，还有那瓶……呃……可乐。”

老妇人不愿再去多想，反正说出来小美也不会相信的。她吃完最后一小口蛋糕，也告别了小美。

格雷在垃圾箱里躺了一会儿，确定周围不再有别人之后，才慢慢地从瓶子上抽离出来。

他想，下次不能再附着在可乐瓶上了，不停打嗝的滋味可不好受。

等小男孩和老妇人走远了，小美走到垃圾箱旁边，冲着格雷眨了眨眼睛。她的手里拿着一个装满草莓果酱的瓶子，格雷立刻冲了上去……

发稿/朱云昊

插图/弗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