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问题解决逻辑主线
2024-11-20徐显龙许洁
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是持续深入推进智慧教育的有力保障,旨在借助教育数字化转型之机,促进数字技术教育应用从零碎化使用到业务流程重组,再从业务流程重组到系统化变革,助力数字教育从数字技术赋能教育到重塑教育,再从重塑教育到创新教育。但在这种愿景驱动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中,可能会产生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会直接影响学校持续深入地实施数字化转型的意愿与行动力。为此,亟需从学校数字化转型的底层逻辑分析当前中小学数字化转型存在的问题,把握教育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现象、功能、结构和场景应用的问题解决逻辑主线。
智能时代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
数字化转型是指将数字技术融入所有活动领域,进而从根本上改变开展这些活动的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讲,数字化转型不仅仅是自动化的过程,它更是关于技术如何改变习惯、行为和生活,超越了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技术、神学、心理、法律和环境等在内的所有界限。相应地,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指将数字技术整合到教育领域的各个层面,推动教育组织转变教育理念与学习范式,引起组织架构、系统功能、运行模式、教育文化等全方位的创新与变革,从供给驱动变为需求驱动,支持终身学习并实现教育优质公平,从而形成具有开放性、适应性、柔韧性、永续性的良好教育生态。
在智能时代,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涵不仅是信息的数字化存储和传输,更是通过智能技术的深度融合,实现教育方式、教学内容和管理流程的全面系统优化。这一转型通常分为三个关键阶段:数码化(Digitization)、数智化 (Digitalization)和数字转型(Digital Transformation)。
数码化阶段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初始阶段,即将传统的模拟或物理信息转化为数字形式,主要解决信息的存储和传输问题,具体表现为课程教材、考试试卷、学生档案等教学材料的数字化。在数智化阶段,数字技术与教育的日常操作和流程紧密结合,通过使用信息技术提升教育管理和教学活动的效率,这一阶段的核心在于将数字技术用于优化教育流程,而不是仅仅作为工具来存储信息。数字转型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最终阶段,也是最深层次的变革。它不仅包括技术的应用,更涉及文化、工作方式和技术的深度融合与协调。这一阶段通过引入智能技术,推动教育模式和运营战略的全面转变,从局部的技术应用到整个教育生态系统的变革,强调智能技术在创新教学模式和深度学习体验中的作用。
以智慧校园建设为例,在最初的数码化阶段,我国中小学实现了学生出勤、作业提交、考试成绩等信息的数字化记录。然而,这些数据仅仅是被收集和存储,缺乏智能分析和应用。随着智能化管理系统的引入,中小学开始从简单的数据记录(数码化)迈向自动化和智能化的数据处理(数智化),教师能够更便捷地掌握学生的学习进度,管理者也可以实时监控学校的运作情况,实现了流程的自动化和效率的提升。进一步地,这些智能系统的数据分析功能为教育决策提供了支持,推动了教育的数字转型。学校不再仅仅是管理数据,而是利用数据来创新教学模式和管理方式,逐渐形成一个数据驱动的智慧教育生态系统。
发展现状与问题
我国中小学在教育信息化领域持续投入并建设多年,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随着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加速推进,反思现状,可以发现教育数字化转型在目标愿景、人员素养、组织落实及支撑保障等层面仍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
教育数字化的愿景与目标尚不明确。愿景与目标在中小学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指挥棒”作用。然而,许多中小学存在数字化长期规划不足、目标不明确、缺乏量化指标和可行性评估等问题。有些中小学在设定数字化转型目标时,过于关注短期目标,缺乏具体的指标和衡量标准,导致转型的进度难以追踪。此外,学校内各部门之间,以及学校与上级教育部门在数字化转型愿景与目标理解上的不一致,都会导致执行过程中出现偏差。
组织中的人员素养参差不齐。师生是中小学数字化转型的主体,其数字素养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数字化转型的成效。一方面,相较于高学历的、更为年轻的教师群体,较低学历、较年长的教师群体在应用技术时存在困难。另一方面,受家庭经济条件和地域等因素的影响,学生在技术接触和掌握程度上存在显著差异,从而导致数字素养产生差异。与此同时,教师在学校以数字化教育教学创新赋能相关制度创设的程序中缺乏参与,导致学校数字素养评价体系和培养机制难以落到实处。
数字基础设施不够完善,数字服务流程亟须重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基础条件,然而,随着技术的更新迭代加快,很多学校缺乏足够且先进的数字基础设施,已有设备存在更新速度慢、使用率低、兼容性差、维护管理不到位等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连续性和效果。数字服务流程重构是中小学数字化转型的关键。当前,业务流程数字化重构机制尚不完善,存在协同性较差、不同部门之间信息传递不畅等问题,难以有效地收集、存储、分析和利用数据进行决策,缺乏灵活性和连续性,较难适应快速变化的教育环境。
外部环境缺乏明确的制度和资源保障。虽然国家和地方层面颁布了一系列指导性文件,但缺乏详细的执行细则和配套措施,在执行过程中缺乏有效的监督和考核机制,导致转型过程缺乏持续的动力支撑。此外,在财政投入方面,许多学校由于财政压力和预算限制,面临资金、人力和物力的不足或不均衡分配问题,直接影响了学校数字化转型实施的效率与效果。
系统转型须健全学校组织功能
当前我国中小学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面临的上述问题尚难解决,系统转型难以深入推进,或者说只能短暂产生效果,部分问题已成为亟待解决的“痛点”。实际上,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中小学组织机构不合理导致的组织功能缺失。
数字化战略规划功能缺失。这主要源于学校管理者在设定转型目标时缺乏长期规划和明确量化的指标,导致转型方向不清、评估困难和资源错配。同时,学校各部门之间“信息孤岛”现象增加了愿景与目标的落实难度,降低了执行效率,造成数字化转型战略无法实现。此外,中小学未能有效整合资源、优化组织机构或建立高效的信息沟通机制,导致组织功能失调,削弱了应对变革的能力。
学校系统支持教师专业发展的功能存在着系统性缺失。其主要源于中小学培训体系的薄弱以及部门之间沟通和合作的不足。教师培训部门在培养教师数字素养方面存在不足,如培训内容不够系统、缺乏评估体系和激励机制,导致教师难以将数字技术融入教育教学。教务部门在提升学生数字素养方面的举措有待加强,未能有效整合资源和设计相关课程,限制了学生利用数字化工具的能力。此外,部门之间缺乏协调,导致教师和学生数字素养培养未能形成良性互动,影响了学校数字化转型的整体效能。
学校数字基础设施配置与维护功能不健全。基础设施和资源配置问题主要源于学校内信息技术、总务后勤、教务和财务等专责部门和它们之间沟通的功能障碍。信息技术部门在规划数字基础设施时考虑不全面,导致网络带宽不足和设备功能不完备;总务后勤部门在设备管理和采购上的疏漏,使得设备老化且无法及时更新;教务部门未能有效整合和推广数字资源,限制了教学质量的提升;财务部门对于资金配置的不均衡,导致数字化转型缺乏持续的资金支持。
学校对师生数字技术深度融入教育教学场景的支持不充分。一是业务流程缺乏统筹规划,决策层未能从全局考量进行顶层设计,导致流程优化和技术应用停留在表面,限制了服务效率提升与模式创新的空间。二是技术与行政部门缺乏协作机制,系统集成度低,阻碍了信息流通和价值挖掘。三是个性化服务与整体性业务的矛盾突出,学校管理者对个性化服务认识不足,跨部门协作不畅,导致服务创新滞后,无法有效满足师生的多样化需求。
学校内部数字化政策制度落地的监督体系不健全。一是决策层缺乏战略视野,未能及时制定有效的转型规划,且制度创新能力不足,导致管理制度无法适应数字化需求;二是管理层执行力薄弱,缺乏监督评估机制,导致政策执行效果不佳,且削弱了教师的积极性;三是中小学内部组织结构固化,难以实现跨部门合作,同时资源分配不均,城乡之间、区域之间存在显著差距,更大程度限制了部分中小学的转型能力。
扭转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不当倾向
持续推进教育数字化转型,应当着眼于当前我国教育改革发展的目标愿景,从中国式教育现代化建设的宏伟蓝图出发。然而,我国中小学教育数字化转型在目标愿景、意识态度、实施路径及效果评价等多重维度上,仍存在一些需要重视的不当倾向。
首先,从愿景与目标层面来看,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促进学生全面而有个性的发展和教育质量的全面提升,是教育改革的核心理念,也是教育数字化的追求。但从我国教育发展的现状来看,知识本位的教学理念根深蒂固,“满堂灌”的教育模式占据主流,应试教育的顽疾还没有根除,教学评价过于单一,学生的高阶思维发展和创新素养培养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在一定程度上固化了传统教学模式,使得技术手段难以真正融入教育核心过程。在数字化改革过程中,组织层面缺乏明确的长期规划与科学的指标体系,教育数字化容易流于形式,仅停留在表面的技术应用,而未能触及教育观念和教育模式的根本革新。
其次,从意识和态度层面来看,教育数字化的“全盘否定论”和“技术决定论”都是不可取的。“全盘否定论”主张技术无法取代传统教育方式,认为数字化转型只是一种浪费资源的行为,其背后是对“传统”的保守和对技术的偏见。“技术决定论”试图将一切教育元素数字化,过度崇尚技术理性,将其视为教育革新的唯一路径,易使目之所及只剩工具,造成全面综合育人目标与技术导向错位,引发基础教育在教育数字化理念层面的迷失与价值取向的深层隐忧。过于追求数字化转型的外在形式与实施模式,如花费过多资源建设先进的数字化教学平台、打造高科技的“外壳”,未必能够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此外,过度依赖以量化数值为基础的知识评价,易使学生聚焦于具体知识技能表现而忽视批判性思维、创造力与团队协作等核心素养的发展,不利于其社会适应能力的培养和提高。在很多情况下,新工具与传统工具相似,不一定能够解决全部的教学问题,不应该让“全盘否定”或“技术决定”的论调干扰学校教育数字化工作的有序开展。
再次,从执行层面来看,教育数字化转型是一个长期、持续、系统性的工程,其目标是形成良好的教育生态。在新技术应用的初期,使用者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不适应、排斥,甚至焦虑等情况,然而,中小学更应关注数字技术所带来的积极变革,不能因为暂时的困难而否定长远的效益。中小学在推进教育数字化过程中面临巨大代价与风险挑战时,更需要保持拼搏进取的态度,以开放和主动的创新精神迎难而上,在矛盾冲突中寻求突破。
最后,从数字化转型效果评价来看,教育数字化转型虽然涵盖了教育教学活动的各个维度,但是,在评价教育教学效果时,不能简单地将其归因于数字工具的作用。那些无法被完全数字化的教学方法、教学内容、教学目标、教学理念、教学环境,乃至教师与学生自身的能动性,始终在教育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应被视为促进教育生态良性发展的关键驱动力。
在未来,中小学应当以教育数字化转型为契机,让教师得到专业发展、学生得到全面成长,在师生持续合理使用数字技术的良好氛围中,实现技术与教育教学的深度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