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技能劳动者沦为数字技术的“附庸”:技术哲学观的启示
2024-11-19韦妙刘怡静
摘 要:数字技术是推动技能劳动者构建美好生活的核心驱动力,但对数字技术的无节制滥用,极易逾越传统人与技术稳定的关系界限,使技能劳动者深陷被数字技术反向驯化的困境。基于鲍尔格曼的技术哲学观,数字技术在对技能劳动者的工作世界、生活世界以及精神世界赋能改造的同时,也将导致“人—技术”关系的失衡,呈现去技能化、交往异化、泛娱乐化的焦点异化样态,陷入“内卷化”的工作世界、“殖民化”的生活世界以及“贫瘠化”的精神世界无法自拔。为抵御技术异化风险,职业教育应该主动作为,重视技能劳动者的可持续发展,助力技能劳动者的社会化进程,引领技能劳动者的价值观重塑,帮助技能劳动者成长为适应数字时代发展态势的高素质技能型人才,走向美好的技术生活。
关键词:“人—技术”关系;技能劳动者;技能型人才;鲍尔格曼技术哲学观;职业教育
作者简介:韦妙,湖北工业大学职业技术师范学院副教授(武汉 430068);刘怡静,湖北工业大学职业技术师范学院硕士研究生(武汉 430068)
基金项目:202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高质量发展视域下我国职业教育媒介形象与社会认可研究”(项目编号:22YJC880085)
中图分类号:G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458x(2024)11-0086-11
数字技术的高速发展不仅带来了劳动任务流程的重构、劳动控制手段的升级、劳动生产效率的提升,也隐隐促成了让技能劳动者们越来越无法释怀的“被疏离感”“被剥夺感”以及“被控制感”。在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egroponte, N.)所预言的“数字化生存”图景中,数字技术到底是如技术乐观者所畅想的那样将人带向美好的技术生活,还是如卢德主义者预见的那样将人异化成机器的“附庸”,已经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和争论。如今“下载劳动”“玩乐劳动”“数字劳动”“赛博格”“数字霸权”“数字穷人”等新名词不断冲击人们的眼球,恰恰反映了人类对可能被数字技术“控制”,甚至“反向驯化”的强烈担忧。一方面,数字技术加速了产业升级、加快了工作节奏,技能劳动者越来越担心被“沉默解雇”(Silent Firing)或“技术性失业”,从而变得忙碌与焦躁不安。另一方面,技术构建了与本真对立的伪欲望体系,技能劳动者无形中被资本逻辑裹挟,不断遭受数字资本的“隐形剥削”(Disguised Exploitation)和“软性压迫”(Soft Coercion),陷入“无效社交”的情感荒芜,精神文化生活日益贫瘠。
技术哲学家阿尔伯特·鲍尔格曼(Borgmann, A.)曾对技术的本质及人与技术不可分割的关系做出了深刻的阐释:现代社会是由技术形成的,技术已经成为一种环境和生活方式(支运波, 2015)。数字技术作为新时代技能劳动者的生存方式和与世界交往的最重要路径,在为劳动者赋能的同时也极易导致劳动者的去技能化,在为劳动者营造泛在连接的虚拟工作空间时也极易导致劳动者的交往异化,在为劳动者带来“繁华”的数字化生活时也极易将劳动者引向“娱乐至死”的精神迷途。技术发展的有害后果与有益结果是不可分割的 (Ellul,1990, p.514),从鲍尔格曼“人—技术”关系的哲学视角审视技能劳动者在数字技术中的“焦点异化”现象,基于此找寻职业教育在技能型人才培养过程中可能的早期干预手段和应对策略,助力技能劳动者最终成长为适应数字时代发展的高素质技能型人才,在“数字化生存”中真正享受美好的技术生活。
一、从“设备范式”到“焦点关注”:
“人—技术”的哲学审思
(一)技术参与:“人—技术”关系的理想形态
“范式”(paradigm)是由库恩(Kuhn, T.)提出,表明的是能揭示事物之本质的事实(托马斯·库恩, 2003, pp.23-25)。鲍尔格曼的“设备范式”(Device Paradigm)则是通过揭晓现代技术的本质是一种技术支配现实的方式(Borgmann, 1984, p.33),进一步解释人与技术的关系。“设备范式”将传统对“物”的意义性邀约肢解为“目的与手段的分离”,使“物”丧失其深刻性与完整性,沦为“设备”。鲍尔格曼认为,技术每一次大规模的进步都会伴随难以预计的副作用与代价(Borgmann, 1984, p.39)。虽然技术被作为“设备”,其可用性与卸负性大大“接管”人类身上的任务负担,把人从痛苦与劳累中解放出来,但在“设备范式”的作用下,技术成为现代人对待现实典型和统治性的方式,使得人类对现实世界的参与性逐渐减弱(顾世春 & 文成伟, 2011)。当人从技术“参与”(engagement)向技术“消费”(consumption)转变后,人与技术的关系就处于分置的状态。此时,技术为人类提供的是一种不显眼但却具有决定性作用的模式(董晓菊 & 邱慧, 2015),念念不忘地对人进行异化和压制。正如马丁·海德格尔(Heidegger, M.)所定义的技术本质——“座架”(Gestell),在由技术掌握的世界中,任何事物(包括思想和行为)都无法逃脱技术化的魔咒,被严格地限定在边框之内(吴国盛, 2016, pp.102-121)。
通过对“设备范式”的界定,鲍尔格曼发现技术“消费”和技术“参与”是人类与技术相处的两种不同状态(张务农, 2018)。为了进一步阐释技术“参与”这一“人—技术”关系的理想状态,鲍尔格曼在海德格尔关于“物”四重聚合的基础上,引入了“焦点物”(Focal Things)一词。“焦点物”一词的拉丁文原意为“火炉”。“火炉”作为“物”成为前技术时代家庭生活的中心,不仅实现供暖的功能,还调节着家庭成员的关系,决定着家庭成员的分工,是组织和安排家庭生活的中心。其后,“焦点物”的含义被延伸为具有汇聚其所在“与境”中与之关联会集的事物,能够为人类在漫无目的的技术社会中提供一种向心力量,帮助人类在活动中重新定位自身。在“焦点物”力量的汇聚下,人与技术有可能构建起与“设备范式”截然不同的关系格局,文化、历史、礼仪、社会秩序在诸如“火炉”的“焦点物”的汇聚作用下得以显现和维系(吴国盛, 2008, pp.409-432)。
因此,鲍尔格曼认为如果人类想保持“人—技术”关系的平衡,就必须要变革现代技术,这种变革并非要彻底地抛弃“设备范式”,而是在理解“设备”的基础上,将“设备范式”的负面影响进行限制。简言之,这一变革的实现途径就是通过“聚焦实践”(Focal Practices)对技术采取一种理性认知和合理选择的态度,防止技术作为“手段”遮蔽了人生活的本质“目的”,最终让承载人类本真的“焦点物”重新占据人们日常生活的核心位置(韦妙 & 李朦, 2020)。
(二)驯化与反向驯化:技能劳动者与数字技术的关系辨析
数字时代的技能劳动者往往被称为“数字劳工”,即桑多瓦尔(Sandoval, M.)所定义的“以数字技术和信息与通信技术为生产资料的体力劳动者以及脑力劳动者”(徐婷婷, 2021)。数字技术从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两个方面被驯化嵌入技能劳动者的生活工作实践中。从体力劳动的层面看,数字技术弥补人类的体力、肌肉力量的局限性(林原 等, 2018),替代生物体不眠不休地进行劳动。从脑力劳动的层面看,数字技术能够辅助技能劳动者对事物的信息搜集、整合、决策与判断,处理多因素的复杂性互动,减少外部环境因素对决策者的非理性干扰。数字技术模拟、延伸和拓展人类体力与脑力,诸如云计算、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技术等,其表现出“类人”的特性,包括类人的行为、类人的思维、类人的活动等方面。与人类相比,数字技术循环往复地承担一些过于烦琐、程序化的工作,在表现“类人”的特征同时还能最大限度地消解非理性因素的干扰,在决策中尽可能地做到客观判断,被技能劳动者“驯化”。
然而,在“设备范式”的作用下,一旦技能劳动者过于依赖数字技术就必然会存在被数字技术“反向驯化”的风险。一方面,数字技术对产业经济结构和工厂生产流程进行了颠覆性的变革,技能劳动者无须掌握熟练的操作技能,只需要输入口令式的“机器语言”,就能当好一名合格的机器“照看者”,“轻松”应对各项工作世界的要求。另一方面,随着数字技术对技能劳动者日常交往的广泛介入,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双向互动逐渐转变为人与智能机器之间虚拟的单向交流,最终导致技能劳动者的社会主体性认知被削弱,甚至逐渐与社会“脱轨”。此外,数字技术还在不知不觉中接管了技能劳动者的思想。在数字技术的垄断下,信息以“茧房”的网络包裹住技能劳动者的信息环境,单一性、浅层化的“速食”信息快餐取代了多元化、有思想深度的观点与知识。
二、焦点迷失:数字技术对技能
劳动者的异化表征
技术是人企图超越自身的有限性走向无限性的手段(潘天群, 2019),但每一种技术就犹如是兼备药性和毒性的一种“药”(Stiegler, 2013, p.49)。当人类对技术过度追捧,技术俨然已从人体功能的“延伸者”向“窃取者”转变(蒋晓丽 & 贾瑞琪, 2018),技术沦为纯设备性的“物”,仅承载“物”的功能或目的。在数字化生存中,技能劳动者在与“物”的交往中只追求其目的性与可用性,沉浸于对“物”的消费中,而不再发挥作为“焦点物”的意义承载功能。人被技术接管了参与现实关系的同时,也被接管了人与人的关系(顾世春 & 文成伟, 2011),遭受数字技术潜在的剥削与异化,陷入“内卷化”的工作世界、“殖民化”的生活世界以及“贫瘠化”的精神世界,逐渐沦为数字技术的“附庸”。
(一)去技能化:工作世界的“内卷化”
若鲍尔格曼“人—技术”关系理论的核心是技术“参与”,那么“内卷化”则可视为当下数字技术对技能劳动者工作世界异化的最突出表征。内卷化(Involution)是指由于受到人力、物力、财力等外部条件的严格限制,导致组织向外拓展不畅,出现停滞的状态,形成了一种向内不断精细化和复杂化的过程(刘世定 & 邱泽奇, 2004)。概而言之,就是个体间为了争夺有限资源,竞相付出更多努力,从而出现过度竞争的现象(李发根, 2017)。在非理性的竞争态势驱动下,导致工作世界急剧“内卷化”的重要原因是数字技术广泛应用所造成的技能劳动者“去技能化”,其背后有两层原因:一方面是数字技术剥削的精细化;另一方面是数字技术改变了劳动控制手段。
其一,数字技术将工作任务精细化直接导致了技能劳动者的“去技能化”。在数字化的流水线中,所有的工作任务都可看作一个组合体,并且技术可以有效地将其中的某些部分进行自动化(托马斯·达文波特 & 茱莉娅·柯尔比, 2018, p.4) 。当程序性的技能被离散化地引入自动化技术以后,工人大部分日常工作中的程序性事务被数字技术包揽,技能水平持续下降,在生产活动上无须花费过多的体力与脑力,原本必备的劳动技能和工作经验慢慢变得可有可无。久而久之,核心工人转变为边缘工人,成为零技能的“看机员”,只需要熟练掌握机械枯燥的操作流程和平台指令,便能顺利地完成自身工作,呈现出一种“去技能化”的趋势(朱悦蘅 & 王凯军, 2021)。马克思曾说过“一旦工人的活动不是资本需要所要求的,工人便会成为多余的”(中共中央编译局, 2009, p.187)。数字技术弱化了工厂对掌握核心技能的员工的依赖,这意味着工厂对高技能工人的需求降低,需要的大多是一些辅助性的低技能工人,招聘派遣工以及临时工便能取代以往的核心技工。例如,在一家生产汽车座椅的工厂里,原本有大量的焊工从事焊接工作,但引入自动化设备后,人工焊接变成了机器人手臂焊接,焊工只需要辅助机器人从事简单的上下件和装配工作(许怡 & 许辉, 2019)。据一名长期从事焊接工作的工人介绍,“这些辅助性的工作上岗前粗略地教一下就行,普工甚至从技校招来的实习生就能操纵自如……”(许怡 & 叶欣, 2020)。正是在这种“去技能化”的大背景下,各行各业的技能劳动者为了降低自身遭遇结构性失业与摩擦性失业的风险,被迫通过延长自身劳动时间和提高劳动强度等“内卷”方式,来维持自己在行业中的竞争力。
其二,数字技术升级了劳动控制手段,进一步加剧了技能劳动者的“去技能化”。瓦尔德认为,每一次技术的进步都会打破雇佣双方的权利平衡,并且向企业方大规模的偏移(Wald, 2020, pp.28-30)。新型供需控制算法让雇佣方通过数字技术即可强化与延伸对工人工作表现的监管与控制,“全景敞视监狱”般地掌控着工人的一切行为,以秒为单位对每一个工序以及每一个操作所需的时间进行精确计算,进而不断地通过算法迭代来修正工人的行为与认知(郑广怀 等, 2020)。在新型的“数字泰勒制”的劳动控制手段下,技能劳动者变成只是辅助完成生产的“工具人”,身上的技能也越发呈现出单一化和机械化的特征,乃至生产节奏也被技术“节拍”决定。一位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工人就曾诉苦道:“全自动生产虽降低了产业工人的劳动强度,但现在的工作比之前累一倍。因为机器的速度是固定的,人的工作节奏自然也加快了,不得不跟着机器的节奏走,否则就要加入失业大军的队列里。”(许怡 & 许辉, 2019)因此,基于数字算法控制的生产模式让工人面临着巨大的工作压力以及强烈的失业危机感,技能劳动者之间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进一步被强化,迫使其必须不断地进行高度的“内卷”。
(二)交往异化:生活世界的“殖民化”
生活世界是个体之间交往的活动领地和互相理解的源泉(杜建军, 2018)。从人的社会化过程来看,交往是社会群体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必要条件(刘黎明, 2002)。也可以说,交往使人能够由“自然人”向“社会人”转变。如今,各类数字化产品和工具已深刻嵌入人类生活,数字技术的滥用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异化,从工具理性层面构筑起了技能劳动者之间“近在眼前却远在天涯”的群体性孤独,阻塞了技能劳动者社会化的正常通道。技能劳动者的生活世界陷入“殖民化”的困境,即哈贝马斯(Habermas, J.)所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被物化的逻辑所支配”(刘光斌, 2016)。换言之:一方面,数字技术导致技能劳动者社会交往趋于疏离化;另一方面,数字技术加剧了技能劳动者交往方式的孤立化。
其一,数字技术使技能劳动者的社会交往趋于疏离化。随着规模化的现代技术发展,技能劳动者的交往能力似乎得到无限的扩展,但实际上却陷入了一个广泛的感性和认知的无产阶级化过程,这是一个“如何处世的认知”“缺席”(Savoir Vivre)的过程(刘冰菁, 2018)。以一个数字技术改造过的生产场景为例,广东韶关新建的生产基地车间为182条生产线配备了1,000多台数字控制机床和数百台工业机器人,其中只有少量的工人进行物料补充与运输,一般一名工人负责50 台机器,且工人之间是散落在机器的各个角落(许怡 & 叶欣, 2020)。在这样的全新生产场景中,对话交往不仅不是必需的,反而是应当予以排除的。劳动分工的改变和工人数量的减少不仅消除了工人之间相互帮忙和配合的可能,也泯灭了工人之间交往沟通的机会。正如胡塞尔提出的“主体间性”概念(Intersubjectivity)——“我”只有在与“他者”(Other)的现实交互中才能真正感知到真实和客观的世界(丹·扎哈维, 2007, p.153)。当数字技术把技能劳动者封闭在难以与他人接触的独处空间中时,也就逐渐剥夺了技能劳动者感受和参与周围现实环境的能力,最终将导致其与社会脱轨。
其二,数字技术加剧了技能劳动者交往方式的孤立化。人际交往中,“相互性”是指交往双方中的任意一方都可向对方表达真实情感,“双向性”人际传播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认识自己,进而直接影响着个体社会化的水平。如今的智能机器虽然在情感交互上呈现拟人化的特征,但越来越多的学者担忧,在人机社交传播过程中,人的人际社会感知表达能力会有所降低(雪莉·特克尔, 2014, p.9)。一方面,在智能机器的召唤下,人们将机器视为与自身同等的生命(易显飞 & 刘壮, 2021),开始觉得机器人给我们带来一种“同伴的感觉”,是“我们中的一员”(何双百, 2022),但机器人实质上终归是个人造物,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他者”。另一方面,在与机器的交流中,人的自我中心意识与自我投射容易得到强化,人逐渐以“我”为中心,难以获得真实的自我评价,对他人的共情能力也会进一步下降,导致自身人际交流和社会化生存的障碍。当技能劳动者以一种拟人的方式对待智能机器并赋予其人的情感,单向性的情感维度只是人的“一厢情愿”,用一串串冰冷和无感的系统符号之间碰撞的交互方式,挑战人的情感认同的“真实性”(王亮, 2020)。例如,陕西汽车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车身厂装焊车间的工人由于长时间与机器人“相处”,便对一群焊接机器人赋予了“深厚的情感”,将其拟人化,亲切地称之为自己的“同事”(沈谦, 2021),可是二者之间交流沟通的语言是冷冰冰的程序与代码,而高效、精确、任劳任怨则是智能机器给予反馈的表现。在技术包围的非人性化虚拟关系中,技能劳动者难以超越自我的封闭世界,突破自我中心主义的认知藩篱,极易在社会化的进程中迷失自我,无法与社会上的其他群体进行更丰富的情感交流与融合。
(三)泛娱乐化:精神世界的“贫瘠化”
人类作为一个生命有机体,拥有理性自由空间和无限的意识世界是其优势所在。数字技术则是一个由给定程序、方法和规则所形成的有边界、封闭的意识世界(宋冰, 2020, p.13)。在数字技术控制的意识世界中,技能劳动者的精神话语面临着被机器操纵的风险,将难以避免地走向“泛娱乐化”的扭曲价值观。技能劳动者精神世界的“贫瘠化”具体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数字技术剥夺了技能劳动者的反思能力。反思能力是培育人正确价值取向的关键。然而,在数字技术垄断的现实中,信息显现出失控、泛滥、琐碎化和泡沫化的特征(尼尔·波兹曼, 2019a, p.122)。信息的超载使生活在一个加速的社会中的人必须以一种快于自己思考的速度来处理信息(吴向华, 2016)。显然,人自身的处理能力已对当下的信息量无从下手(徐志宏, 2022)。为了避免淹没在无序信息的汪洋大海中,人只能选择一味地接受而不反思,表现出“接收即接受”的媒介文化特征(宋德孝, 2022)。马尔库塞(Marcuse, H.)也曾悲愤地谴责,生产者被高度精确的技术设备牢牢地捆绑着,沦为机器的附属品,成为“单向度的人”,压抑着人的批判性与否定性(赫伯特·马尔库塞, 2008, pp.3-8)。对于技能劳动者而言,一方面长期遭受大量碎片化数字工作信息的侵扰,另一方面又长期被数字化生产流水线千篇一律的“螺丝钉”工作规训。为了在生产过程中快速并且正确地做出决策,技术工人不得不听从智能技术的决策,任凭机器摆布。在技术的牵引下,技术工人的理性慢慢地为技术的观念所渗透,思维逐渐固化,失去了人应有的批判性思维,成为勒庞(Le Bon, G.)所指的乌合之众,无法树立属于自身的正确价值取向,精神世界日益荒芜。
其二,一旦技能劳动者缺乏批判性思维,数字技术将在不知不觉中实现对其意识形态的统治。数字化时代,现代技术与资本二者形成合谋之势,呈现交叠状态(王治东 & 曹思, 2015),其作用场域从显性的生产领域扩张到隐性的意识形态领域(孙阳, 2022)。资本逻辑的隐性宰制致使文化精神走向娱乐化,一切公共话语在这里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正如波兹曼(Postman, N.)所言,“我们心甘情愿地将宗教、政治、新闻、商业和体育等变成娱乐的附庸,其结果就是我们成为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尼尔·波兹曼, 2019b, pp.3-4)。当大脑皮层被大量铺天盖地的感性的、稍纵即逝的信息刺激时,人们头脑中深入持久的理性执着和信息加工方式被彻底地改变,更倾向于在种种花里胡哨的活泼和脆弱不堪的时尚中挤掉了内容的深度,只接受动态、感官的信息(迈克尔·海姆, 2000, p.107)。在大量数字技术炮制的“娱乐炮弹”的攻击下,缺少是非辨别能力的技能劳动者所有可能的时间均被无所不在的娱乐活动占据,对所有的快娱乐形式“照单全收”。有社会调查显示,某工厂每天虽工作时长为11个小时,但工人的娱乐活动时间有增无减,刷快手、抖音、王者荣耀等APP成为了工人炙手可热的娱乐方式。许多技能劳动者为了在社交平台博眼球,增加关注度,甚至不惜夸大捏造事实,以争做“网红”为荣。久而久之,在浅薄化、低俗化的信息接收和表层娱乐之中,深度文化将越来越难以发挥对技能型人才的价值引领作用。当主流意识形态阵地难以抵御“泛娱乐化”的强烈攻势而逐渐退隐时,技能劳动者也就落入了精神世界“贫瘠化”而不自知的悲惨境地。
三、聚焦实践:职业教育应对数字
技术异化的消解路径
为应对技术异化的风险,鲍尔格曼遂从“人—技术”关系的哲学视角提出一种对人们生活中技术模式的补充——聚焦实践,即以“焦点物”为中心,“参与”到世界中,通过“52ccab88bf5a554e50d4a11c267615e1afaadd4cbc40e6ffeb45b39afeb9088a参与的实践”挑战现代技术的规则,保卫居于实践中心的“焦点物”(孙发友 & 祁媛, 2022)。因此,整个职业教育体系作为高质量技能劳动者的主要供给方,促进技能劳动者社会化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以及重塑技能劳动者价值观的先导性力量,在未来技能型人才的培育过程中应主动作为,帮助技能型人才抵御数字技术潜在的“反向驯化”风险,给技能型人才营造一个“人—技术”关系平衡的数字化生存环境。
(一)再技能化:重视技能劳动者的可持续发展
数字技术的快速迭代席卷了各行各业,在一定程度上的确解放了人的部分劳动时间,但也让技能劳动者置于“机器换人”的严峻就业环境。面对这一新形势,职业教育应将技能劳动者的“再技能化”作为重要发展方向,以增强技能型人才对未来劳动力市场的适应性,并服务技能型人才的完整职业生命周期,促进其可持续发展。
其一,职业教育应对办学方向动态调整,着力培育新型智能技术人才。职业教育的专业及课程布局要廓清数字技术的优势与限度,正确应对数字技术所带来的风险与机遇。数字技术的优势在于它们能够进行重复性、机械性的任务,但它无法进行需要复杂策略的工作(罗琴 & 么加利, 2022)。京东集团重庆事业部负责人就曾表示,随着大批机器人的投入应用,机器人虽取代了旧工种,但如何让这些机器人高效安全地运作、如何与人工互相增益等新问题,也催生了操作机器等新工种,如主要负责无人机相关工作的全新工种“飞服师”(李国 & 李俊, 2019)。因此,一方面,职业教育界要建立全局发展观,在准确研判技术行业最新发展趋势的基础上实施错位的发展战略,打破应用操作岗位与设计研发岗位的界限,服务全生产周期,将传统的主要培训简单操作型技术工人转变为重点培养复合型的技术专家,在数字技术的优势“领地”之外重新建立起技能型人才的就业“护城河”。例如,目前我国就有几所院校以工业机器人系统、数据采集与监控、工业控制网、智能仓储与物流和软件编程等与数字化工业生产直接相关的数字化技能作为主要培训内容(刘晓 & 刘铭心, 2022),促进工业机器人“硬技术”与员工“软技能”的结合。另一方面,各级职业院校也要强化人与机器的互补效应,主动引进各类智能化设备和数字化实训环境,通过更加逼真和更引人注目的场景设计、交互技术以及图像化表征等学习资源,营造符合数字时代技能劳动者认知方式的学习氛围(杨现民 等, 2017)。通过将智能化教学与智能化生产有机融为一体,并突出未来工作环境和工作方式的特征,让职业教育所培养的新型技能型人才真正熟练掌握并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满足更高效地服务于未来数字化生产的能力需求。
其二,职业教育要完善终身职业教育服务机制,为技能型人才提供完整职业生命周期的技能培训和提升服务,助力技能型人才的可持续发展。一方面,职业教育管理部门要主动与高新技术企业对接,通过免费或者优惠的形式参与企业技能补偿培训的活动,鼓励企业内部对有潜在岗位替代风险的员工提供针对性的技能培训。这样不仅能降低劳动力结构性失业的风险,也能使企业在大规模实施“机器换人”之后有充足的熟练技术人员来保障生产运作(侯俊军 等, 2020)。例如某工厂在引入智能设备后,为提高产能效率,投入专项培训资金。员工在培训中心参与从最基本的焊接基础知识到焊接机器人的编程、安装、调试、设备维护保养等内容的学习,不仅顺利地实现了转岗,也成长为公司操控机器人的新型“高级蓝领”。另一方面,政府应牵头组织,集聚职业教育各方力量,搭建一批大规模的智能化远程教育平台,通过大数据的追踪和智能化的分析帮助失业或者待就业的技能劳动者寻求符合自身特长及兴趣的技术指导与技能培训,在“大职业教育”的体系层面形成帮扶“技术性失业”的技能劳动者顺利再就业的顺畅机制。
(二)再社会化:助力技能劳动者的社会化进程
随着数字技术的兴起,长时间的人机交互似乎已成为“打工人”的生活日常。但对数字技术的过分依赖,会导致技能劳动者长期沉浸于虚拟的交往关系中,逐渐造成自身社会化进程的剥离。因此,职业教育在办学过程中要更加重视提升技能劳动者的社会化发展水平:一方面要重视技能劳动者社会文化素养的培育;另一方面要引导技能劳动者在新的技术环境和社会关系生态下进一步提升人际交往能力。
其一,职业教育要重视技能劳动者社会文化素养的培育,充分发挥文化的价值导向和人文滋养功能,提升技能型人才在人际交往中的理性自觉。本尼迪克特(Benedict, R.)认为:“文化就如同是人习以为常、不假思索的思想或行为模式。”(鲁思·本尼迪克特, 1988, p.48)而交往文化则是在某一特定群体交往过程当中,人与人之间逐渐形成的共享的意义体系(陈旭远, 2006)。因此,职业院校在日常教育教学活动中要重视交往文化素养的培育,通过无处不在的师生、生生互动使技能型人才既能形成自身个性化的交往风格,又能通过与他人的不断交互逐渐在处事规范、行为方式等方面达成共识,生成共享的稳定意义体系,最终有效促进技能型人才社会化水平的整体提升。
其二,在如今人机互动愈加频繁、虚拟交往和现实交往日益融合的复杂社会交往关系下,职业教育更要引导技能劳动者认清人与机器的区别,划清虚拟和现实的界限,在新的技术环境和社会生态中进一步提升其人际交往能力。一方面,技能劳动者人际交往关系有效维持与发展的真正途径是现实交往,只有现实交往才能满足技能劳动者对物质、能量及感知情感等方面的需求。因此,职业教育在教学及培训活动中要更重视技能劳动者现实交往中的情感交流,着力打造现实社交氛围,可通过社团活动、实践活动、文艺活动等引导技能劳动者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高质量的现实人际交往中,帮助技能劳动者提高现实社交能力(肖明月 & 王艳, 2020),从而帮助其在现实生活中确立积极、健康的人际关系。另一方面,随着数字技术的普及,技能劳动者的生活中,各种形式的虚拟社会关系不断地涌入(Aubert & Kelsey, 2003)。当“虚拟”接触或走向“现实”时,虚拟社会关系和现实社会关系融合,成为一种新的社会关系(王德芳 & 余林, 2006)。此时,职业教育也应主动拥抱技术发展和社会变革的发展趋势,对新技术应用和新的“人—技”关系采取包容和疏导策略,如积极依托智能技术开发技能劳动者乐于使用的学习软件和社交软件等,主动引导技能劳动者对智能终端保持理性审慎的态度,学会合理地选择和运用各类数字化工具,避免技能劳动者产生技术依赖症或网络社交依赖症,帮助技能劳动者将虚拟交往和现实交往各自的优势能力融汇于一身,最终让多样化的人机互动新模式真正能够成为丰富技能劳动者现实生活人际交往方式的有益补充。
(三)再价值化:引领技能劳动者的价值观重塑
与对技能劳动者工作世界和生活世界的异化相比,数字技术所构筑的意识世界对技能劳动者精神世界的异化隐匿而深远。数字技术慢慢剥夺了技能劳动者批判性思维的能力,最终“爱上了压迫,崇拜和痴迷于那些使人们丧失思考能力的技术”(尼尔·波兹曼, 2019b, pp.3-4)。这实质上就是马克思在“人的解放”学说中所批判的人在技术所支配的“异化劳动”下的“自我异化”现象(俞吾金, 2009)。因此,职业教育在其固有的技能塑造属性之上必须和普通教育一样树立起“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育人理念。职业教育一方面要重视技能劳动者批判性思维和批判性能力的培育 ,促进其素养、个性、社会关系等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要大力开展高尚文化教育和生活教育,引领技能劳动者形成正确的技术观、职业观、生活观、幸福观,最终实现精神生活的全面解放。
其一,职业教育要重视技能劳动者批判性思维和批判性能力的培育。第一,职业院校可以定期组织开展多样化的数字素养培训,引导技能型人才正确看待、理性甄别、规范使用数字信息和数字资源,进而自觉抵制各种不良数字信息的干扰(胡秋萍, 2022)。数字素养与技能是涉及数字资源的获取、制作、使用以及交互等多方面素质与能力的集合(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 2021)。是否具备较好的数字素养决定着技能劳动者能否在芜杂的数字信息和数字产品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技能劳动者在复杂技术生活中仍能保持敏感的反思能力的重要基础。第二,职业院校还应主动更新教育理念,从知识中心转变为能力中心,把批判性思维培养与日常教育教学深度融合。在教学目标上把培养技能型人才的批判性思维能力作为更高阶的教育目标;在教学环节上把培养技能型人才的批判性思维作为所有课程的必要组成部分;在教学环境上要营造有利于技能型人才自由发展的宽松氛围,打造允许技能型人才犯错与失败的成长环境(钱颖一, 2018)。
其二,职业教育要重视思想文化教育对技能劳动者价值观的塑造和引领作用。第一,针对技能劳动者“娱乐至上”的价值迷途现象,职业教育机构首先应引导技能劳动者在合理拓宽信息获取方式的前提下,对网络中的娱乐话题、社会热点进行合理的剖析,正视“泛娱乐化”现象生成背后的规律,进而在汇聚娱乐话题的数字技术平台上避免从众表态的认知偏差,形成正确的价值判断(刘博雅, 2019)。第二,社会稳定的精神基础是社会共同价值的认可(贾文山, 2019)。当前,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以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为内容的‘中国梦’”(唐洲雁 & 韩冰, 2023)是引领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最大价值共识。因此,职业教育相关部门应大力开展中国梦精神的宣传和教育活动,通过中国梦精神的感召实现对技能劳动者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在职业教育战线守住主流意识形态阵地,抵御“低俗化”“浅薄化”不良价值观的侵袭。第三,各级各类职业院校还应大力开展休闲观的教育,以科学的闲暇生活方式充实技能劳动者的精神家园。休闲教育不仅在于传授休闲生活的技能,更重要的是阐释休闲生活的人文意蕴(韩升 & 赵雪, 2020)。要让技能劳动者认识到,休闲是要学会达成与自身的和解,并非是无所事事。娱乐的最高境界并非在于肆意地肉体享乐,而在于在放松愉悦的精神生活中达到达观的人生态度和高远的思想境界。只有在精神层面让技能劳动者超越“物的依赖性”,主动追寻对“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才能帮助技能劳动者在未来的技术生活中重获“焦点”,实现对其自身本质的真正占有和对人性的真正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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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 Wary of Skilled Workers Becoming “Vassals” of Digital Technology: Enlightenment from the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
Wei Miao and Liu Yijing
Abstract: Digital technology is the core driving force for skilled workers to build a better life, but the uncontrolled abuse of digital technology can easily overstep the traditional boundary of the stabl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beings and technology, and make skilled workers fall into the dilemma of reverse domestic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Based on Borgmann’s philosophical view of technology, digital technology, while empowering and transforming the work world, life world and spiritual world of skilled workers, is also likely to lead to an imbalance in their “human-technology” relationship, presenting a focal alienation pattern of de-skilling, interaction alienation, and pan-entertainment, and trapping them in an “involuted” work world, a “colonized” life world and a “barrenized” spiritual world. In order to resist the risk of technological alienation, vocational education should take the initiative, pay attention to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skilled workers, contribute to the socialization process of skilled workers, lead the reshaping of values of skilled workers, and help skilled workers grow into advanced skilled talents who can adapt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ra and lead to a better technological life.
Keywords: “human-technology” relationship; skilled workers; skilled talents; Borgmann’s philosophical view of technology; vocational education
Authors: Wei Miao, associate professor of the College for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Education, Hub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uhan 430068); Liu Yijing, graduate student of the College for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Education, Hub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uhan 430068)
责任编辑 郝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