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罕河岸边的晒经石
2024-11-05董春宝
1
春夏秋冬像四位各具特色的画家。现在,夏天在这里铺好了浓绿的底色后,就交给了秋天,让秋天涂色了。这不,秋天正挥动着神奇的画笔,蘸饱了秋霜,谨慎地点染着。已经有很多地方被秋天点染了,被点染过的地方有的绿中带红,有的绿中带黄,有的绿中带紫……由于秋天才刚刚开始给这里涂色,所以我们老罕河这一带总体色调还是绿色——这里的四季很美,秋天更美。
一切的一切,预示着又是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天。
此时,一位老奶奶正沿着一条曲曲折折、高低起伏的公路急急忙忙地走着,不,几乎是一路小跑。
她有急事,必须马上到罕河镇一趟。
事太急了,所以她边走边向去罕河镇方向的车挥手,她想找一辆车把她捎到罕河镇,即使不到罕河镇里,在半路下车也好。
可去往罕河镇的车要不就“呼—”地从她身边滑过,要不就“嘀—”给她一个笛声后“呼—”地从她身边滑过,要不就“嘀—”给她一个笛声且有意绕过她“呼—”地从她身边滑过。
一辆辆去往罕河镇方向的车消失在路的远方,可老奶奶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很久才放下充满希望的手。
曲曲折折的公路上,那位老奶奶边走边回头,她想搭一辆去往罕河镇方向的车,好尽快到达罕河镇。
2
昨天,爷爷很晚才把我家的小毛驴灰灰赶回来。
他摘下灰灰的笼头,在它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去吧。”于是灰灰就在地上舒服地打了几个滚,又在院子里撒着欢小跑了几圈,活动好筋骨后,走进了它的棚子里,来到槽子边等待着……
爷爷从水缸里拎来半桶水递到灰灰面前,灰灰“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了起来,很贪婪。爷爷看灰灰喝得太贪婪了,时不时在它喝几口后就拍拍它的脑门,示意它别着急,慢慢喝,别呛着也别噎着。
“你看把灰灰渴的,老罕河里没水吗?”
“我怕河里的水脏。”爷爷边说边抱来半袋子铡碎后的新鲜稗草,倒在灰灰的槽子里,又抓了一把盐拌进去。
“这时你怕灰灰喝脏水,平时怎么不怕?学校又有什么事吧?家事你也得管管啊!”奶奶叨咕着,“家里的事你从来不管。”
“嘻嘻嘻——”爷爷就是笑,也不反驳,算是承认了。
当然,奶奶说的有些偏激和绝对,爷爷从未耽误过家里的事,更没耽误过学校的事。
“你不怕灰灰吃撑了啊,喂这么多。”奶奶看爷爷给灰灰的草料太多,就走过来,随手从槽子里收回一半草料,“你看你,真不知道它能吃多少东西,喂那么多,把它吃撑了,你什么事也办不成。”
“嘻嘻嘻——”爷爷又是笑。
跟奶奶叨咕的一样,我也发现一个规律——爷爷除非不管灰灰,一管灰灰保证是要给学校办事。
“爷爷,学校有什么事?”我问爷爷。
“明天去罕河镇取书,你们的书来了,快开学了,顺便再买些办公用品。”爷爷问,“跟我去吗?”
“当然去。”我就愿意跟爷爷出门。
3
老奶奶继续向前走着,同时她也没放弃某一辆车能停下来把她捎到罕河镇的希望,依旧边走边回头寻找去往罕河镇的车。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爷爷坐在车沿上,赶着车,我坐在书垛上,灰灰欢快地跑着——我们从罕河镇回来了。
“喂喂喂,帮帮忙!”那位老奶奶站在路边,向我们挥动着充满希望的手。
第一次喊,我看见了,也听见了,可爷爷没看见,也没听见。她肯定有事,烦人,眼不见心不烦,我把脸扭了过去。
“喂喂喂,帮帮忙!”那位老奶奶又向我们挥手。
“吁——”此时,我多么希望爷爷没看见啊,可他还是看见了,一下子叫住灰灰,对我说:“沙阳,那个老太太有事,你先过去看看。”
“你有事吧?”爷爷的话不得不听,我慢腾腾来到老奶奶面前,问。
“嗯,有。”老奶奶对我说出了去镇上的缘由,哀求着,“你们能送我一趟吗?”
“没有去镇上的车吗?”我问。
“有是有,可都不停啊。”
“可我们刚从镇里回来,不能再返回了。”我说。
“这我知道,可咱们都是老罕河人啊,事太急了,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求你们的。”老奶奶几乎是哭着说。
“可我们刚从镇里回来,不能再返回了。”我又重复一遍我刚才说过的话。
“行。先等等,我们把书先卸下来。”我刚要转身离开那位老奶奶,爷爷就来到我们跟前,对老奶奶说。
“爷爷,你——”我想说“爷爷,你怎么这样”,可我没说出口,把话咽了回去,在心里埋怨爷爷。
说着,爷爷就要卸车。
“爷爷,爷爷,你过来一下。”我感觉此事有些蹊跷,连忙把爷爷叫到一边,小声地问,“爷爷,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别是讹人的呀,我看还是别管了。”
“不可能,你的心理怎么那么阴暗?”爷爷急了,“你怎么这样想?跟谁学的?老罕河人绝对不能干那事。”
“那样的事难道你听到的还少吗?都那样。”挨了爷爷训斥,我委屈极了,“再说现在还有谁愿意管那些闲事啊。”
“那是别人!”爷爷有点儿气恼,急了。
说这话时,我一直用余光扫视着那位老奶奶,在她身上寻找我想看到的东西。在我扫视那位老奶奶的同时,她也随着我的目光扫视着她自己,她正在她身上寻找我想看到的东西。
“不用了,你们走吧。”老奶奶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们说,“不过,我可不是骗子。”
老奶奶说这话时,在“骗子”二字上加强了语气。
之后,她转身走了,步伐很坚定,头都没回。
“扑通——”没走出多远,那位老奶奶突然脚下一滑,一下子摔了个屁股蹲儿。尽管摔得很重,但她还是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头也没回地迈着更加坚定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我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老奶奶。
此时,正好有一辆去往罕河镇方向的车从我们身边经过,可那位老奶奶看都没看,更别说招手了—她已经彻底放弃找车捎脚的念头了。
“老嫂子,你别着急,先等等,我送你去。”爷爷连忙对老奶奶喊。
“都是些什么东西呢?”爷爷叨咕着,“他们那样,咱们不能那样,沙阳,来,快卸车。”
“来,沙阳,别愣着了,快卸车。”爷爷又对我说。
“沙阳,你别动,在这里看着书。我一会儿就回来。”书卸完,爷爷告诉我。
“驾—”说话间,爷爷和那位老奶奶坐上车,很快消失在路的远方。
“爷爷,你—”我向远去的毛驴车喊着,想跟他说什么,可没说出来。
“唉——”没办法,就让他去吧。爷爷就是那样,别人说爷爷实在,我说他……
4
爷爷走了,我在路边等着。等待的滋味真难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蹲也不是,走也不是……我不时看向远方,盼爷爷快点儿回来。好长时间过去了,爷爷没回来。又好长时间过去了,爷爷还没回来。我担心爷爷,可别出什么事啊。
我们这里是沙丘地带,遍地都是黄沙,由黄沙堆积起来形成的沙丘和沙沟此起彼伏,纵横交错,就像老人脸上凹凸不平的褶皱。黄沙已经够人们受的了,可恶的是还经常刮大风。每次大风来袭,沙借风势,风助沙威,被搅起的黄沙扬向天空,浑黄的天,浑黄的地,浑黄的四野,说夸张一点儿,这样的天气就像漆黑的夜晚,对面不见人影,甚至伸手不见五指。漫漫黄沙,黄沙漫漫,这里的人们每天都生活在漫天黄沙之中,所以有歌谣—
黄沙疯,黄沙狂,
十步分不清爹和娘。
并且刮风的时间极长,所以又有歌谣——
黄沙狂,黄沙疯,
这里一年一次风。
正月初一开刮起,
一直刮到腊月终。
人们的生活就不用多说了,十种九不收。
人们曾经修过多次路,可一场黄沙荡过之后,修成的路就被黄沙掩埋得无影无踪,看不到任何痕迹—这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修路,
后来,老罕河人终于认识到,埋怨不行,躲不行,要想生活得好,必须得治住黄沙。
治沙就得栽树种草,经过无数次试验,人们终于找到了适合在沙原生长的树木和野草。
现在好了,小鸟来了,狐狸来了,蛇来了,甚至听说也有狼的踪影了。
黄沙被制服了,当然路就可以修了,已经修了很多条路,并且各条路在各个村屯之间纵横交错起来,形成了一个联通四面八方的网络。
平坦的路面,那位老奶奶怎么能摔倒呢?看样子她的身体也很健康啊,莫非……我决定探个究竟。
我来到老奶奶摔倒的地方,一脚踩了上去,同那位老奶奶一样脚下不自觉地打起滑来,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我在那里晃动着,使尽全身解数,找准重心,稳住身体,才没有摔倒。
怎么回事?我稳了稳神,低头看着路面。踩到冰上了?还是踩到豆粒儿上了?就是平坦的路面啊,没有豆粒儿,更没有冰。
我再猫腰细看,这时,我才注意到,路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刮来一层时断时续的薄薄的浮沙,这层浮沙很隐蔽,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一切问题都在这层浮沙上。
这层浮沙的沙粒极小,形状各不相同,有的呈球形,有的呈椭球形,还有的像立方体……粒粒浮沙都比小米粒还小,很晶莹,很透明,正因为它们晶莹透明,才很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我用脚蹍着浮沙,有的蹍一下就从路面上脱离下来,有的怎么蹍都蹍不下来,我发现那些蹍不下来的浮沙已经与路面融在一起,化作了路面的一部分。
这样的浮沙很滑,像细小的冰粒,像微小的滚珠,像滑溜溜的小米粒儿……人在这样的浮沙上走路,费力不说,稍不小心就会滑倒。走这样的路,必须很小心才行,人总走在这样的路上,怎么行?
我都差点儿滑倒,那位老奶奶岂能不滑JD+fdPKULBomUwyTSQL0N1Fcril+bokw2QHXTRHELy4=倒?时间长了,如果再刮来更多的浮沙,过往的车辆难道不会滑倒甚至翻掉吗?后果不堪设想。
可恶的隐形浮沙!
哪来的浮沙?平坦的路上怎么会有浮沙?应该清除掉浮沙,怎么能让浮沙掩盖路面呢?
这条路该修修了,我想。
该修的不只是脚下的路,还有别的路也该修修了,我又想。
我很后悔,后悔刚才怎么那样对待那位老奶奶。
5
爷爷回来了,一切顺利,没有意外。
“驾——”我们重新装好车,又把一包包书用绳子捆好。爷爷扬起了鞭子。
我们回家了。
毛驴车爬上老罕河西岸的一座沙冈上,我们往下望去——早晨我们来时,老罕河还是一根细细的窄窄的丝线,现在却变成了粗粗的宽宽的飘带——河面在逐渐变宽,幽蓝的河体像一条青蛇,曲曲折折地爬向远方。
“轰隆隆——轰隆隆——”隐隐约约的巨响从远远的老罕河上游传来。
“爷爷,不好!”我忽然大喊。
“怎么了?”爷爷问。
“你听!”
“轰隆隆——轰隆隆——”沉闷的巨响又一声声传来。
“不好,要发大水!”爷爷急切地催促着灰灰,“驾!驾!驾!”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小毛驴也心领神会,急速地跑下沙冈。
我们来到河岸边,来时静静的、流畅的、清浅得可见河底和游鱼的河水,现在却浑浊黏稠,暗流涌动,迅疾的河水相互撞击,形成了无数个漩涡,漂浮在水面上浑黄的、大小不一的泡沫,还有从上游漂下来的枯枝败叶,不时被卷入其中。
一切都预示着汹涌的洪水即将到来。
老罕河是沙质河床,也就是说它的底部全是流沙。不要小看这沙质河床,它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你在河里插上一根木棍,就会发现,木棍下会形成圆锥形涡流。涡流旋起泥沙之时,木棍就开始下陷,渐渐地木棍就被吞入河底,当地人称这种现象叫吞沙,同理,其他东西都像木棍一样会被老罕河吞噬。如果赶上发大水,河底的东西会被吞得更快更深,简单地说就像沼泽地能吞噬一切一样。
“走,快过河,这场水不会小,水再大就过不去了。”爷爷说。
我们下车,脱鞋,又高高地挽起裤腿。
“驾—驾—”爷爷在车前,我在车后。爷爷一手挥着鞭子,一手牵着灰灰,时不时回头看一下,我的任务当然就是在车后使劲推车,给灰灰助力。
灰灰是第一次涉入湍急的河水,开始有些胆怯,颤颤巍巍地不敢迈开大步,走着走着胆子就大起来了,迈起了坚定的步伐。开始一切顺利,可走到河中心时,驴车突然“咯噔”一下被卡住了,紧接着“扑通”一声,一包书掉进了河里。“刺溜”,掉下去的不只是那包书,还有我的一只鞋,它在水面上漂了几下,露头,沉下,再露头,再沉下,最后被一个小漩涡卷走了,再也没能露出头来。与此同时,整个车体都向左侧歪过去,当然车上所有的书也随着向左侧倾斜—原来,左侧车轮陷进了一个深深的水窝子(河底的锥形坑,也是由吞沙造成的,老罕河河底这样的坑很多)里了。
“爷爷,不好,书掉下去了!”我赶紧喊爷爷。
由于一路颠簸,再加上刚才的剧烈震荡,捆书的绳子松动了,那包书掉进河里不说,所有的书都松动了,随时都可能“天女散花”。
就在爷爷还没回过头来之际,又一包书向下滑落,我赶紧用手擎住。
“爷爷,不好,书又掉下去了!”我边托着正在下滑的那包书,边喊,“爷爷,快来啊!”
“吁——”爷爷叫住灰灰。
“沙阳,挺住。”说时迟,那时快,爷爷向这边跑来。
“爷爷,快来啊!”
“扑通——”爷爷向我跑来了,可还没等他伸出手按住那包书,那包书也掉进河里了。唉!我的力气太小了。
“唉!怎么没想到这事呢?”爷爷快速地整理好正在松动的书包,又使劲勒紧捆书的绳子。
“沙阳,快去赶车,快!”
我赶紧跑到车前。
“沙阳,赶车,来,一—二—”
爷爷像纤夫一样,弓下腰,双腿一前一后蹬住河底,双手往前推车。
“驾—驾—”车没动。
“再赶,来,一—二—”爷爷转身到车轱辘前面,双腿一前一后蹬住河底,双手往前推车轱辘,“驾—驾—”车没动。
“再赶,来,一—二—”爷爷蹲在车轱辘对面,像打方向盘一样,左手握住车轱辘的后面,右手握住车轱辘的前面,用力向前旋转车轱辘,“驾——驾——”车没动。
“沙阳,赶车,一—二NI3TA8qU5DIqnfbAEmK4Vcdh+iVk8OEHkw4Pi7NVIeg=—”爷爷直了一下腰,抹去脸上湿漉漉的汗水或者河水,又猫下腰,双手握住车圈。真是神奇,爷爷竟然一下子把车薅了起来,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呢?我真是佩服到家了。“驾——”,车动了,并且一下子冲出了那个深深的水窝子。
“吁—”我叫住灰灰,“爷爷,那两包书?”
“你先别管,快赶车,快。”
一切顺利,车冲到了河岸上。
我叫住灰灰,回过头看去,此时,爷爷两只手上各拎着一包书,在老罕河里艰难地走着。
湿漉漉的爷爷,湿漉漉的书。
“爷爷,给我一包,我扛。”我跑向爷爷。
“不行,你扛不动。”
“不。”我说。
“好,咱俩抬着。”
我牢牢地抓紧了一包书的包装绳。
真沉啊,不一会儿我的手就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就这样,我和爷爷抬着一包书,爷爷自己拎着一包书,越过了老罕河。
就在我们把一切安顿好之后,“轰隆隆—轰隆隆—”忽然从远处传来巨响,我们再往老罕河望去,水势瞬间增大,不一会儿就淹没了河滩高处的蒿草。
还好没出大事,好险啊!
6
“爷爷,这两包书都湿了,咋办啊?”我问湿漉漉的爷爷。
“这有何难,看那边。”爷爷向四周望了一下,指了指一座沙冈说。
我们来到河岸边那座沙冈下,把灰灰从车上解下来,让它自由吃草和休息,之后把那两捆书抬到沙冈的向阳处,拔掉周围的野草,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我们解开包书的绳索,掀开纸质的外包装一看,真惨,书已基本湿透,纸张被河水粘连在一起,有的拎起来甚至“哗哗”直淌水。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每本书,让它们面向阳光。
“呼—呼—呼—”清风拂来,真是“清风不识字,随意乱翻书”。不对,它可不是随意的,而是在有意帮我们。
我们聊着—
“沙阳,你说现在咱们像谁?”爷爷问我。
“像唐僧西天取经。”我想了想,回答。
“哈哈!你说得太对了。”爷爷笑着说,“那这里就是咱俩的晒经石喽。”
“对,是咱俩的晒经石。”我说。
我和爷爷边说着话,边隔一段时间翻动一下书籍。
不知什么时候,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沙阳,沙阳,醒醒,醒醒。”爷爷叫醒了我——太阳快落山了。
还好,书都晒干了,可有些书摸起来皱皱巴巴,凹凸不平,许多页都染上了不同形状的浑黄色的水印。有一本书最惨,它的纸张有的黄中带黑,有的黑中带黄,许多沙子还夹杂在其中。总之,这本书像被故意揉搓撕扯过一样,每张页面上都模模糊糊一大片,几乎看不清字迹,更为严重的是许多页已经严重缺失。
“唉,这可怎么跟学生交代啊?”爷爷把那本书拿在手中,边抚摸边给它吹气,又轻轻掸去夹在书中的沙粒,唉声叹气地说,“这本书谁要啊?”
“没事,爷爷,到时你把那本书发给我。”我说。
“嗯,好孙子,你真行。”爷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咱老罕河人就应该这样!”
“走,咱们收拾收拾,回家。”爷爷又说。
我们把晒干的书打包好,装上车,套上灰灰,又用绳子把所有的书捆好。爷爷坐在车沿上,我爬上车,坐在书垛上。
“驾——”爷爷再次扬起了鞭子。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灰灰欢快地跑了起来。
我们回家去了。
此时,夕阳正红,像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