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回眸
2024-10-31朱琴英
相比去城市旅游,我更喜欢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中,肆意挥霍一整个午后的时光。循着老街往里走,一排排老屋错落有致地展现在眼前,犹如翻开一本线装古书,散发出历史悠悠的味道。老街到底有多老,可能连老一辈人也说不出一个准数了。祖祖辈辈都是在这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祖辈中流传下来的片段似乎也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老房子也历经沧桑,大多显得有些陈旧,但石板墙、青砖、小青瓦之间透出的神韵,如今依旧存在。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望不到底,与它相伴的是两边木板门的店面,还依稀留着曾经的痕迹,有辉煌有落寞。
在路上,走过一座小石桥,年迈的婆婆在溪边洗菜,水依旧清澈。看我痴痴凝望潺潺溪水,婆婆热情地和我聊了起来。听婆婆说,这条溪曾经是这儿的交通要道,每天有几十条货轮从这里驶过,热闹非凡。说起这些,婆婆还是一脸的自豪。“现在呢,可惜了,都用不上了。”婆婆刚刚还闪着光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来了,住久了,当然会舍不得。而我这个外人也已很难想象这涓涓细流曾经水势浩荡、热闹非凡的样子了。这座石桥的另一头是一栋有着百年历史的红木屋,那是婆婆的家,她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远远望去,内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盆栽,地面干干净净,旁边的厨房也收拾得井井有条。旁边是一幢黑墙灰瓦的旧式建筑。白色的、红色的墙都见过,但黑色的墙似乎很少见。据说旧时夜间行走,人影经常映在雪白的墙上,让人看了心里惊悚不已,最后似乎还吓死了一个老人。后来村民集思广益,把这堵临街的墙涂成了黑色。
过桥,继续往前走,发现有幢老屋大门紧闭,似乎无人问津。我推了推门,却看到了门上那把生了锈的铁锁。我不甘心地探着头、觑着眼从门缝里窥探里面的光景:一把锄头、一台扬谷机,中间梁上散乱地吊着些竹篮子,西南角落里挂着一件蓑衣,上面积满了灰尘。老屋已经人迹罕至,仅留蝉蜕般的黑瓦木柱依旧伫立在原地,院子里的石缝间有几根秋草随风而摇……
老街流露着岁月的沧桑,但依然保留着它独有的生活。一位老伯在作坊里赤着胳膊,围着火炉,敲着铁砧,叮叮当当……屋角摆着各色各样的农家铁具;一个老婆婆在院子里摆弄着她晒在地上的蚕豆;路上迎面走来一名中年男子挑着两个箩筐,口里吆喝着,里面是白白的番薯粉,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过去;有三三两两的老人,摇着蒲扇,坐在廊前街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不知从哪个屋子里传来的有声有色的京剧唱段;还有几个年轻人在店铺里不慌不忙地切着南瓜、蒸着芋头……
慢慢地,一步一步,就那么由远及近站在它的面前,耳边仿佛响起了久石让的《故乡的原风景》。
看到街边屋前种在脸盆里的小葱,郁郁葱葱,竟让我莫名地羡慕起来。何其幸,生于斯,长于斯。
回想自己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好几年,却一直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外乡人,怎么努力也走不进这座城市的心房。而行走在这样的老街中,我却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在外漂泊的旅人了。老街,在不知不觉中驱走了我内心的彷徨与孤独。每个拐弯处檐下挂着的小灯,那些迎面碰到的陌生人脸上的笑容,村民的热情好客……都让我的内心装着满满的温暖。犹如我每次登上金山公园的半山腰,回望山下那参差不齐的屋子里透露出来的黄光,在夜幕下连成了一片,照得人心里暖暖的。我仿佛回到了远方那条默默无声的老街,那个温暖的家。有父亲、母亲,有兄长,还有……这一刻仿佛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些关于温暖的所有记忆都涌上心头。真好,时光改变了人间,而它依旧在这里。
小巷将尽,我转身回望,试图用眼睛拍下这一切。真希望在城市建设的大潮中,它还能继续坐落在大山的脚下,守望住我们的心灵家园,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望的空间。
朱琴英,浙江省宁波市咸祥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