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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南宋相权的“ 僭越 ” ——皇权的附庸品

2024-10-31刘中潜

今古文创 2024年38期

【摘要】宋代皇权与相权的论争,经历了半个世纪,不算是完全落下帷幕,而是潜蜇等待新的视角、观点、方法。本文侧重点是探究南宋相权的本质。首先,可以明确的是北宋与南宋的相权不能一概而论。其次,本文所论述的五个南宋权相秦桧、赵汝愚、韩侂胄、史弥远、贾似道,其性格与行为以及乞得皇权青眼的手段不能混为一谈。同时,即便是现代学术百家争鸣的背景下,笔者亦不敢妄提新的论断,只是以张邦炜先生的观点继续延伸。总的来讲,相权顶破天也不过是皇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代行者。

【关键词】南宋;宋代相权;宋代皇权;权相;权力斗争

宋代皇权与相权之辩,滥觞于钱穆提出的“相权削弱说”,后和王瑞来所持的“相权强化说”分庭抗礼。张邦炜在1994年发表的《论宋代的皇权和相权》,以纵参照系的视角下(邱志诚总结出张同钱的视角一致),得出了与钱穆不同的结论,即“相权、皇权俱强说”。此后,该研究步入了“百家争鸣”的新阶段。

此论战为何难以定论?因皇权与相权均涉及人治,且两宋相权风格的迥异,让研究者难以考稽其中妙理。如果说张邦炜的贡献在于强调了相权再大也不过是皇权的附庸品,“足见宋代政体仍然是严格的君主专制,即便在千钧一发之际,皇权也并未虚化”将所谓“相权削弱说”与“宋代相权大于皇权”的观点推驳,那么邱志诚则在宏观的全局视角下对各家所持进行深化剖析,以纵横参照系的方式委婉调和了三方分歧。

2007年,邱志诚在《海南大学学报》发表了《错开的花:反观宋代相权与皇权研究及其纷争》,让三方观点的抽象逻辑变得不再那么复杂晦涩,也使爱好宋史的学习者和研究者对皇权与相权的理解亦能够更加深入。

在张邦炜的著文中,北宋大多以“王者无私”“人君有过”“君道无为”等伦理观念约束皇权,但最后仍是没有剥夺皇帝的最终决定权与宰相任免权,南宋亦未夺两权,只是决断与约束形式不同,从而立足了皇权大于相权的观点。如果将北宋与南宋的相权完全地分开讨论,所能观察到的应是各有千秋。至于南宋权相的权力本质究竟是什么,它的僭越到底是皇权的忍受退让还是暗示默许,这才是本文在既定的道路上继续探索的渴望。

一、一心求和的奉承宰相

秦桧字会之,江宁人,登政和五年第。①与历史上许多失去初心的官员一样,早年的秦桧也有忠贞的一面,“二年二月……传金帅命推立异姓。留守王时雍等召百官军民共议立张邦昌,皆失色不敢答,监察御史马伸言于众曰:‘吾曹职为争臣,岂容坐视不吐一辞?当共入议状,乞存赵氏。’时桧为台长,闻伸言以为然” ②。后将与二帝随金军北狩,因为金主预南犯,秦桧与妻王氏幸而得归。需要辨别的是,秦桧《北狩记实》与李心传《要录》等记载秦桧南归的言辞莫衷一是。

秦桧之所以能在南归后快速站稳脚跟,离不开靖难年间的行迹,南宋朝廷甚至早已将其作为忠臣褒奖,甚至乎“帝曰:‘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 ③。还朝后,为礼部尚书。绍兴初年,范宗尹被罢,高宗欲用吕颐浩,辛道宗、韩璜惧怕前者,暗自推荐秦桧。更可笑的是,秦桧也扬言道:“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今无相,不可2474511b62da8e50fa4515ca12f33073e1563f8db103baa6d396317e26b43b62行也。”变相地夸耀自己,南宋政权没了他就不行。

绍兴二年,秦桧置修政局,自为提举。南宋第一位权相的时代自此开启。当然,彼时的秦桧位极人臣,故而向帝力主和议,结果却是说罢免就罢免,以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至于为何被罢免,和秦桧狂言“南人南归,北人北归”触动了高宗是北人的心理防线脱不了干系,但归根到底还是因其在位一年未能达到高宗的预期。

后来,秦桧再度把持朝政,迫害中书舍人吕本中、礼部侍郎张九成、殿中侍御史张戒、枢密院编修官胡铨等一大批人,因为他窥测到了宋高宗赵构对外敌的心理承受程度。秦桧知道,高宗是无论如何都要和议的,乃至于朝堂之上皆明晓,只是一些大臣不愿“逢君之恶”罢了。秦桧曾仰仗张浚与赵鼎,最后皆反目成仇,拔掉赵鼎之后,唆使党羽御史中丞勾龙弹劾王庶等人,提拔自己的亲信孙近和李光,二府竟最终沦落到“徒取容充位”之人的手中!

秦桧专权后,一心帮助高宗与金媾和。绍兴八年,金使随王伦归宋,宣称可还二帝后棺材与中原之地,秦桧顺应“天子孝道”,欣然迎接。后金方要求南宋君臣“再拜亲受”,群臣怒驳不许,秦桧只能请求金使,高宗居丧,不得行礼,可由宰相代为跪拜受降,金使“勉强”同意。绍兴九年,和议既定,丧权辱国,广大臣民痛心疾首,然无用矣。可笑的是,在此之前,宋高宗已下定了向杀父之仇下跪称臣的决心,甚至对秦桧等人说:“若使百姓免于兵革之苦,得安其生,朕亦何爱一己之屈。” ④既然人主的心理预设本就是逃不了下跪,那么帮助他免除下跪之礼的秦桧,自然是“大恩人”。

和议定后,绍兴十年,金人撕毁和约,兵分四路大举入侵。御史中丞王次翁认为,继任的宰相未必有现任的好,秦桧因而逃此再被免职的劫难。即便岳飞在郾城之捷差点儿活捉金兀术,也动摇不了高宗想要与金和议,不动干戈而偏安一隅的愿望。于是,高宗与秦桧共同以“论功行赏”之名解除韩世忠、张俊、岳飞军权,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忠臣岳飞。

绍兴二十五年,秦桧病重,帝前往慰问,秦桧养子秦熺竟问高宗相位应由谁继承,没承想高宗没有给他好脸色:“此事卿不当与!”尽管秦桧在南宋初年,二度为相,执政十九年,所作所为“动制君父,包藏祸心,倡和误国,一时忠臣良将,诛锄略尽”。笔者仍可从以上几例,总结出秦桧不倒之根本:“迎合圣主。”

首先,南宋权相的权力来源,一定是由皇权授予,这是所谓能够僭越的相权所摆脱不了的形式。即便像秦桧后期在政局上可以只手遮天,结党营私,高宗收拾他也只限于想不想的问题。秦桧子秦熺恰恰能说明这一点,赵家的天下只会允许存在一个秦桧,不会再允许另一个家族独断。其次,岳飞之死,看似由秦桧主导,幕后黑手与决策者仍是宋高宗赵构。这是皇权大于相权的佐证,亦可稽南宋权相权力的本质其一便是迎合谄媚。

二、稍有私心的宗室宰相

赵汝愚字子直,汉王赵元佐的七世孙,居于饶州余干县。天性至孝,常刺己血与药和来治父母病。原家中贫寒,与兄弟同心,同甘共苦。汝愚少年便怀大志,常与人语:“大丈夫留得汗青一幅纸,始不虚此生。”后为宗室第一状元,授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正逢孝宗锐意收取中原,汝愚屡献良策,得孝宗夸耀。汝愚母逝当天,即刻整装回家,并上书请罪,念在孝子,孝宗不予以处罚。

后升著作郎,知信州、台州,为江西转运判官,秘书少监兼权给事中,有心有为。在内侍陈源授命为浙西副总管时,赵谓“内侍不当领兵政”,遂为永制。同时,旧制西府枢密院文书都必须经过门下省,张说不从,赵以理据之,孝宗下令仍遵旧,保证了东府的权威。

孝宗禅位给光宗,但父子有隙,赵汝愚以宗室身份常居中调解,一度使得孝宗光宗父子关系稍稍缓和。

北宋皇室规定,宗室不可执政,特别是任宰执,赵与监察御史汪义端不合,赵请辞避嫌,给事中黄裳力挺赵汝愚,光宗最后贬汪义端,迁赵汝愚为知枢密院事。

赵汝愚得权,或许是出于某种偶然性,若其非为宗亲,也不能在两帝之间说得上话,调和两者之间的矛盾。或是其品行才能真的超其他宗室大臣太多,年少成名,宗室状元,风光无两,更不用说为赵家天下尽心尽力,等同于为自己与后代谋得一份安心。

光宗与孝宗的矛盾非一日之寒,青城宫黄贵妃暴病而亡,光宗惊恐,孝宗知晓后来光宗的寝宫批评指责。以往光宗每隔五日去一次重华宫拜谒孝宗,但此后多寻借口不去,甚至生日、冬至日朝贺皆不往,只有汝愚反复规谏,光宗才有所醒悟。

后期光宗由于身患精神疾病,绍熙五年,孝宗丧而不持,引发朝堂内外和臣民上下恐慌不安,赵希望外戚韩侂胄去说服太皇太后吴氏,并根据赵彦逾的提议,利用光宗先前的手谕:“历事岁久,念欲退闲。”来达到内禅的目的,以求得政局稳定。当时,宁宗为嘉王,原定即位之日不再入宫临丧,被赵拒,即位后坚决推辞,连连后退,放声大哭,恐背负不孝之名,赵以其拯救国家社稷安危的名义来安慰宁宗,方保禅让顺利进行。

此相权僭越之举,虽失“同姓之卿,君有大过则谏,不听则易位”之气节,但于情上,赵汝愚为赵家子孙,就像徽宗、钦宗北狩后,高宗得元祐皇后吴氏支持,为南宋初期稳定的政局立下了基础,他必须承担身为赵氏宗亲这一份责任。于理上,光宗禅让也挺正规,合理合法,仍在皇权的控制之下。只是太皇太后吴氏所掌控一时决策的权力,最后还是要回归到实实在在的皇帝手中,就像李华瑞先生指出:“宋朝妇女在其地位下降的过程中仍拥有一定的权力。但是必须指出,拥有一定的权力也是男性主导的父权、夫权社会制度的‘进步’所赐予的,并不是女性自己争取而来。” ⑤也就是说,赵汝愚的僭越是皇权默许的,是时局所逼迫的,即便后来在讨论内禅功劳时,有意压制外戚韩侂胄:“我是宗室之臣,你是外戚之臣,怎可论功行求赏?”其僭越的相权,与为何僭越的本质都是站在维护皇权的角度下去思考与行动。

“相逢岁晚两依依,故人冰清我如玉。”所以赵汝愚不得不在“绍熙内禅”这个特殊时间段挺身而出,亦可稽南宋权相权力的本质其二便是维护皇权,而保全赵家天下与在史书中留下一纸功绩与清白。

三、心高气傲的外戚宰相

韩侂胄字节夫,魏忠献王韩琦(嘉祐宰相)曾孙,以恩仕出身。绍熙内禅后,赵汝愚独相,压制赵彦逾与韩侂胄二人,公开宣称曾“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此间,韩为闲职,却久怨赵汝愚。

宁宗即位后,韩侂胄认为自己在拥立前者的过程中功劳最大,最后仅仅升任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心中大为失落。朱熹曾建议赵汝蠢对韩侂胄厚赏,却必须设法让韩远离中枢,赵不以为然的同时,亦放任之。右正言黄度计划弹劾韩侂胄,因韩侂胄时常传达圣旨,承蒙皇帝信任,黄度反被驱逐。同时,朱熹与韩侂胄的矛盾也在朝堂之上公开化,韩派优伶羞辱朱熹,不久朱熹也离开了朝廷。

后韩侂胄侄孙女被宁宗立为皇后,借助这层关系,于庆元元年让赵汝愚出知福州,赵不久病死。舆论由是转向,指责韩及其党羽,进而引发了“庆元党禁”之事。

在韩侂胄成功打压赵汝愚后,为继续攻击赵汝愚、朱熹门下的知名之士,公布伪学的名目,一时之间以抨击伪学为主流。韩侂胄大力重用曾与朱熹有过恩怨的官员如陈贾、沈继祖、刘三杰等,朝廷被诬陷为伪学逆党而被处置的官员竟多达五十九人。

此后,只要是韩侂胄想做的事情,其他在位的执政大臣无不屏气凝神,不敢有异,只要是他想任用的人,无须再经过三省。朝堂言路不畅,月止论二三件小事,韩侂胄的权势笼罩在整个皇宫之上。

因为其外戚身份,侄孙女更为当朝皇后(宁宗的第一任皇后),职权之大不可言说。对于其发动对金战争,或评此举完全出于个人目的,就是为了建立不世之功。笔者以为,有转移国内朝堂矛盾之嫌。韩侂胄之前攻击赵汝愚为宗室支系,不宜居相位,而今代之,心中不免惶恐。为顺利北伐,不惜杀武学生华岳以立威,其狠辣手段,也是后世人对其诟病的原因之一。

至于为何能北伐,最后看的还是皇帝态度。开禧二年,太学博士钱廷玉等人上表赞同北伐,宁宗昏庸,不可决断,竟使韩侂胄上朝议此事。

彭龟年在《论韩侂胄干预政事疏》中指出:“天下治乱,君子小人之消长,止在人才进退之间,人君所以审择而自执之者,一旦外戚乃得阴乘其机,簧鼓于外,则陛下总揽之权恐为此人所盗矣。”可彭龟年只看到了韩侂胄干预朝政,却不知一切都在宁宗的默许下操办。并未是韩侂胄盗皇帝之权,而是皇帝不力行权,和权相本身并没有实质性的联系。再如后来,史弥远与杨皇后谋杀韩侂胄,以其人头向金乞求和解,矫诏杀臣,宁宗竟一无所知,荒政极致。乃至于韩侂胄已死数日,宁宗赵扩仍以为韩还活着,其荒谬不可名状。

韩侂胄的上位,一是出于过于亲近的外戚身份,二是宁宗的放任不管,三是帝师的伦理地位。三者皆起源皇权赐予,其所谓之僭越,不过是逞一时之快。而杨皇后,在她与前者发生利益冲突时,作为皇权潜藏的话事人,除掉韩侂胄不过是将宁宗所恩赐的东西收回而已,亦可稽南宋权相权力的本质其三便是见君羸弱,代行其权。

四、改立皇子的理学宰相

史弥远字同叔,南宋宁宗、理宗两朝宰相,两宋居相职位最久者。父亲史浩,孝宗朝宰相,故以荫庇入仕。早年为官,奏请表彰廉洁之士,劝农桑,积粟粮,加强边防,故彼时丞相京镗屏左右曰:“君他日功名事业过镗远甚,愿以子孙为托。”光宗时期,官至太常寺主簿,后为其父守丧。除去丧服后,一时间郁郁不得志。开禧元年,韩侂胄出任平章军国事,始重用史弥远,不到两年,史弥远即为礼部侍郎兼刑部侍郎的三品大官。

开禧二年,平章军国事韩侂胄北伐,因四川宣抚副使吴曦的叛乱与各方原因而失利。金兵以杀韩侂胄为谈和条件,史弥远时任礼部侍郎,与杨皇后等主和派密商后,杀韩侂胄,并答应增岁币为30万两、赔款300万两的条件,签订“嘉定和议”。

嘉定和议后,史弥远很快从礼部侍郎迁至副宰相,嘉定元年十月,与钱象祖同相,虽位列钱象祖之后,但宁宗对其十分器重。任宰相仅一个月时间,史弥远母亲去世,必须离职,可史弥远不能容忍钱象祖独相,所以暗中操纵,拨弄是非,钱也因此被弹劾出朝。

嘉定二年,韩党罗日愿趁史弥远治丧,谋诛杀之,败露未成,可见史弥远逐步掌管朝政并引得新旧势力暗潮涌动。史弥远因信奉理学,为朱熹、周必大等人平反,一时间内在儒士界风评尚好。总之铲除韩党余孽,让史弥远稍安,仰仗宁宗信任,得以重新出山,利用杨皇后与皇太子,方便拉拢亲信,贬斥异党,至于为庆元党禁的人士平反,招理学之士入朝,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拥有绝对的权力。最终,史弥远打破了宋朝的宰执制度,一人揽二府之权,废弃宰执合堂共议的政事堂制度,无人出其右。

如果史弥远擅权是因为宁宗荒理国事,博得杨皇后信赖(韩侂胄曾反对立前者为皇后),那么改立皇子,则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同时,面对金军的南侵,老奸巨猾的史弥远不但不有所应对,甚至不明确表态,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国家的安危上,满眼里都是自己的富贵。

史弥远曾是皇太子赵询之师,后询死,宁宗无嗣,将堂弟赵抦养子赵贵和(赵竑)立为皇子,赵竑对史弥远无甚好感,曾指琼州要将其流放至此,乘酒兴将史进奉的奇珍异宝摔碎。为此,史弥远策划新的“自救”方案。

于是,赵匡胤的十世孙赵与莒(赵贵诚)被史弥远推上了台3PYLts18YzrfOBwNBNIUCoc5p0aTI8Kbhb4zLupNd60=面。宁宗虽愚昧,不至于大权完全落入他手,故史弥远多次诽谤赵竑,提议废之,无果。

当时机成熟之际,已然是宁宗不豫,史弥远趁此与郑清之伪造遗诏,册立赵贵诚为皇子,赐名为昀,赵昀即宋理宗。即便杨皇后第一时间不予赞同,但正如前文所说,母权之终端仍在父权之中,权衡再三下,不得不附议。理宗之立,赵竑本就不服,乃至被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强行按下头,行臣子礼。再到后来的“霅川之变”,逼得自缢,不可不为之叹惋。自后,史弥远的前方,不再有荆棘阻扰。

在史弥远改立皇子的僭越中,为何称之为“天时地利人和”?首先,宁宗无子嗣,就算是有皇子赵竑,注意是非皇太子,也就是说赵竑没有完全的资格顺继皇位,被史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玩了文字游戏。其次,南宋政权面临因对金战争导致滥发的会子价格下跌,黑风峒之乱等社会动乱,史弥远政治团体算是勉强解决了这些难题,宁宗对其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坚定的。然后,由于真德秀奏请停给金的岁币,迫使史向金提出异议,金宣宗随之发动侵宋战争,可败多胜少,故宋金在一段时间内处于相对和平的状态,史亦缘此博得朝堂内外的一些好感。最后,就是与杨皇后的博弈。杨皇后的妥协在笔者看来,非无奈而是顺从。毕竟曾有过一次肮脏的“合作”,再逢场作戏一番,也算帮自己在后代史官的笔下留一些“体面”,亦可稽南宋权相权力的本质其四便是与“代君权者”沆瀣一气。

五、贪生怕死的蟋蟀宰相

贾似道字师宪,台州人,父贾涉为制置使,因贾贵妃的裙带关系,受到理宗的特殊礼遇,为太常丞。少年放纵,早入行院,晚湖荡舟,彻夜不眠。理宗有一日夜间登高,见西湖有灯火,对左右断言其必为贾似道,果是他。理宗有意派京兆尹史岩之警告,不曾料史岩之却叹道:“似道虽有少年气习,然其材可大用也。”淳祐元年,封为湖广统领,始统领军事。淳祐三年,迁户部侍郎。淳祐七年,其同父异母的贾贵妃去世时,官已至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淳祐九年,为京湖安抚制置大使,隔年又以端明殿学士镇两淮。宝祐二年,封同知枢密院事,临海郡开国公,四年为参知政事,五年知枢密院事,六年又改封为两淮宣抚大使。总之贾似道一路青云,借助家室的余恩,得以进入权力的中心。

南宋末期,蒙古人南攻,贾似道援救鄂州的时候偷摸着向蒙古议和,一开始忽必烈并没有答应,后来由于蒙哥故,为争夺大汗位,答应了贾似道议和的请求。贾似道向朝堂隐瞒了议和称臣、交纳钱币的真相,甚至假惺惺地与刘整下令袭击蒙古殿后的列队,以饰功绩。

理宗对此没有任何疑问,反倒让贾似道独当丞相,封卫国公。为防行迹败露,贾似道囚郝经,欲杀刘整,为刘整投降蒙古埋下了隐患。而昏聩的理宗对前线实况一无所知,接到贾似道的“捷报”后,称其为“股肱之臣”,对宋室江山有再造之功。贾似道亦妒贤嫉能,景定二年,实行“打算法”,方便自己将政见不一的武将官员驱除或迫害。为掩饰自己的卑劣行迹,他大造舆论,指使门客廖莹中与翁应龙编撰《福华编》,鼓吹其所谓的“救世之功”。

贾似道左右朝政的同时,也抓住了理宗的自卑心理。理宗无子,仍需选养子为皇子,理宗赵昀同母弟赵与芮两兄弟家室中只有赵孟启(宋度宗赵禥)一个男丁,是最适合的人选。奈何赵禥先天孱弱,朝中左丞相吴潜等人均反对,要求在民间再选一位聪慧的皇族子嗣。

而理宗本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民间皇子”,早年继位时,不少人以此作文章攻击其得位不正,甚至血统不正,现在又反过来力劝自己把皇位交给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后人,这也正戳理宗心中最薄弱的痛楚。恰是贾似道力排众议,赵禥毕竟是理宗侄子,与其将江山交给外人,不如紧紧攥在手中。由是,理宗对贾似道也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君臣之情,而是共患难,相互理解彼此的“知己”。

这不免有引导理宗以私心行事的嫌疑,后贾似道对度宗隐瞒蒙古包围襄阳的实情,也是在助长君主荒政无道的气焰。

咸淳八年,襄阳陷落不久,武昌亦败,隔年度宗已死,幼天子无力,以太皇后(理宗皇后)摄政,遂放逐贾似道。贾似道流放时仍极为骄奢,带十几个妾行路,最后被郑虎臣制裁,可死前仍做挣扎:“太皇许我不死,有诏即死。”郑虎臣对其回应道:“我为天下杀你,虽死何憾!”一代奸相就此结束了荒谬的一生。

贾似道之僭越,无非是利用皇帝的信任和皇帝本身的无能。度宗称贾似道为“师臣”,不直呼其名;同朝党羽则称其周公。在理宗逝后,贾返闽粤,为再掌大权,谎报蒙古军南袭,动不动以离位挟君,搞得度宗每每泣而挽留,但权力的反噬也迟早会到来。引导理宗立昏庸无才的度宗,欺瞒度宗宋蒙战争的真相,“长君之恶罪小,逢君之恶罪大”,亦可稽南宋权相权力的本质其五便是逢君之恶。

六、余论

士大夫忠贞的理念是造就宋代之所以独特的原因之一,而宋代丰富的精神生活依附于远超前朝的经济,但权相的个例代表不了宋朝整体文人的风骨。同时,在封建君权统治的社会下,权相的出现一定是有迹可循的,至于后人如何在前人的教训下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也只能通过“历史”来证明了。

DgQUQU+gpzJ8AERs9zk4hmOcDsuM89l5p779aMxx6UE=注释:

①脱脱:《宋史》卷473,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3747页。

②脱脱:《宋史》卷473,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3747-13748页。

③脱脱:《宋史》卷473,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3749页。

④王曾瑜:《宋高宗传》,河南文艺出版社2021年版,第159页。

⑤李华瑞:《宋型国家历史的演进》,商务印书馆2022年版,第369页。

参考文献:

[1]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2]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

[3]李华瑞.宋型国家历史的演进[M].北京:商务印书馆,2022.

[4]邱志诚.错开的花:反观宋代相权与皇权研究及其论争[J].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05):589-593.

[5]张邦炜.论宋代的皇权和相权[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02):60-68.

[6]王瑞来.论宋代皇权[J].历史研究,1989,(01):144-160.

[7]王瑞来.论宋代相权[J].历史研究,1985,(02):106-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