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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日子深处

2024-10-29孙思

西部 2024年6期

马瘦了,路越来越远

夏日,香樟树或苦楝树下

会有一张小木桌

桌旁坐着的男人,不为人知的思绪

于酒中按下又起

醉眼里,菊花不一定是秋天

一棵树上身衣着光鲜,下身总爱裸着

一朵花笑了,一棵草只能痴痴地看

一匹马驮着路,往远方跑

马瘦了,路却越来越远

像那段望不到头的爱情

只有鹊声会报佳人来临

即便低徊看不到她的影子

醉态可以入画

以一条小溪的冰清玉洁

酒不仅有水的形态

还有庄稼的茂盛

它以一条小溪的冰清玉洁

完成了最终的修辞

那些酿它的人

肯定比那些拿笔的人

更懂得词语的发酵

要不举杯的人

为何常常在诗的入口

站立并想象,下一行怎样落笔

才能抵达无限

吴家湾的树

在吴家湾,树排排立着

无论雨水多寡

它们始终站在四季里

根据季节,呈现不同的结果

它们不想向谁言说,也不想听谁说话

沉默是它们唯一能做的

不像人类,用无休无止的言说

表示自己的存在

成为现象层面上的返祖

近旁的木屋

特具个性,与水与木道走廊

静坐在早晨或黄昏,同样一言不发

一两只白鹭,在水边远眺

它们能看到的近处

是树,远处还是树

吴家湾的田

在吴家湾,土填进缺口后

田在向上伸展,像小麦芽伸出地面

由内而外感受,阳光的普照

风霜雨雪,野兽虫灾

似乎都不再和田交接

除了绿色的庄稼

花成为田的第二职业

“田”这个古老的汉字

第一次挣脱了对农民的绑架

重新定义和描绘了

空间内部的划分

仿佛唯有如此,才得以了解

花,和我们赖以生存的粮食

一样来之不易

以低眉顺眼的姿势

颗粒饱满的高粱

以它们特有的糯性,站在田野上

遥望远方

小麦以其软质,以粗蛋白粗脂肪规定指数

在四月的阳光下,沉甸甸地摇摆

玉米低调,用清一色外衣

遮盖它们金黄的身子,它们的黏性和甘甜

在不可见的空间里,被填满

大米躲在它的壳里,等待爆裂

等待洁白的裸露

井水、山泉水、江河水

以低眉顺眼的姿势,与粮食一起

聚集在酿酒匠人手里

在每一滴酒里

完成它们的山重水复

横溪有传说

1

在横溪,两个人名还在

如月色浸染的小令,带着清凉与渴望

向每一个日子深处,温润

那棵老槐树不见了

它听过的蛙声还在,当年的南风没有变

还记得吹拂过它的繁茂

树下那个石凳

从一而终地坐在岁月里

等着其中一个人

从天庭返回

走的那年,石阶上留有她的脚印

那脚印被一道目光锁住

从此不见一叶草长

2

远处的横山上,站着楚国的婴齐

他的战袍,依然威风

老街上的“横水桥”

落于施耐庵笔下,跟着那部名著

日落霞出

粟裕、傅秋涛、江渭清

彭冲、钟期光,这些秋风吹拂的名字

江涛拍岸的名字,在横溪的上空

雷声一样,还在咔咔震响

云台山抗日烈士墓

那些英勇献身的人,松柏一样常青的人

他们与横溪的蓝天同在,绿水同在

太阳一样,每天早晨七点

准时在横溪人的心里,升起

3

蟠龙湖

以超过一千万立方米的蓄水量

卧在山底,它的近处和远处

平原与丘陵相间,水稻、西瓜、花卉

以不同形态,在四季里更迭

到了秋天,稻谷的香气

花开一样,往横山和云台山怀里扑

它们却习以为常,始终

坐怀不乱

收获的季节,那个织女也来了

把包在襁褓里的孩子,交还

她的夫君

没有近墨者忧

泸州的一些花草树木

没有近墨者忧

酒水微凉时,那些记忆中的影像

由酒香点亮,从视而不见或无足轻重的状态

挣脱出来,敞亮着它们的生活

为此,它们想同国窖

保持高度的精神性,让只有时间

没有历史的自己

蕴含精神背景

月光,酒一样醉人

月光从明朝起

就如同酒一样醉人

月光下,每位饮酒者

亦是叙述者,他们的温度来自于酒

灵感取之于酒

瞬间的震颤和荡漾

衍化出的斑斓,有人称之为诗

有人称之为散文,甚或小说的构架

酒是诗人写作的出发地

它发酵蒸馏的过程,与写诗的过程雷同

就连留白,跟诗也如出一辙

譬如李白,没有酒

会陷入思想贫弱

想象力匮乏,甚至可能处于

精神失血的境地

更何来绝句

从隐喻走向明喻

酒,这个带有历史感的名词

伸手可以握住的名词

其清澈,不亚于天空

以及任何一条河流

其香醇,跟故乡一致

即便离得再远,想得再苦

但只要想到它,饮下它

那些雨,那些雪,那些风霜

便会遇暖而散

偶尔,门外飘过的细雨

像喝酒人心里的泪

酒杯里投射的影子

酒一样清亮透明的影子

想说,清醒时又无法说的影子

于这一刻,从隐喻走向明喻

并不再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