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庄上军号声
2024-10-24司玉笙
几十年前,响爹从部队复员回到蝴蝶庄时,背回来一把军号。
蝴蝶庄地处黄河故道。那时一到春季,大风一起黄沙漫漫,令人难以睁开眼。响爹回来后时常在故道大堤上转悠,似盘算着什么。身上依旧背着那把军号,风一吹,红绸穗子急急地飘动,像一团火。
知道响爹见识广有能力,社员们大力推举他为生产队长。响爹说,这个队长我可以当,就是大家要听从号令。
说罢,响爹拿出那把军号,贴嘴鼓腮吹起来。吹一段,就停下来解释一番这是什么意思。社员们明白不明白的,掏掏耳朵眼都说好。
别一个劲儿地喊好,咱得动起来,当紧的是栽树、栽树,不能再让风沙打脸!
自此以后,一听军号声响,男人们便到晒场集合。尽管队伍不整齐,可笑语迭起,令人欣慰。响爹按小组分派任务,谁栽哪一段明确到人。男人们上堤植树,女人们在家也闲不住,房前屋后的空地上都补上了绿色。
蝴蝶庄栽种的大多是果树,用响爹的话说,果树中看又中吃,花迷眼果养胃,干果干还能压饿,值!
几年过去,一到春天,大堤和庄里的杏花、桃花、樱桃花、梨花、石榴花……一蓬蓬一挂挂连天接云,犹如霞蔚铺展。在灿烂的阳光下,响爹总是拿出军号吹一阵儿。军号声里,蝴蝶翻飞、祥鸟逐戏,似与人们同乐……
多年之后,村民们有了自己的责任田,响爹不需要再吹号召集,可那把军号他还是走哪儿带哪儿。那军号被他擦得铮亮,透出底色。有村民碰见他就说,响爹,吹一段,吹一段。响爹有求必应,举号劲吹,神情犹如以往。吹着还迈着军人的步伐,一二一地走着,身姿极为标准。嘹亮的号声在天地间飘漾,村民们听到,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目视着声源,喃喃地吐出两个字,还中!
响爹吹着号,就有小孩子头前脚后地跟着,又跳又蹦,嘻嘻哈哈地做吹号状,这其中就有他自己唯一的儿子。
儿子长大后参军入伍,到西北某边防部队当兵,后入军校深造。当了军官的儿子每次回来探亲,响爹都会按部队的作息时间吹号。到了饭时,看儿子还没有回来,就吹紧急集合号。儿子满头汗星地跑步回来,故意埋怨道,爸,故道湿地的风景我还没看够哩。
响爹回道,军号声里也有一道道风景……
儿子听了,两个拳头就不由得越攥越紧,然后夺过军号也吹。
有了这军号声,蝴蝶庄好像有了自己的筋骨,在流淌的岁月里茁壮。
时光荏苒,响爹老了。可他不服老,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老了日子不老,风景不老。
那一天,两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一前一后进入蝴蝶庄,打眼一看,便下车顾望。只见楼房排列,比肩争高;胡同深处,小儿学步;房前屋后,果树菜畦相映,鸡鸭闲步觅食,小狗摇尾打滚。
见此景,俩年轻人扎好自行车,掏出手机,左倾右晃地取景抓拍。忙乱中,忽听一阵军号声传来。俩人一愣,立住了。一追问,便有热情的村民引路寻声。
一路上,村民介绍了响爹的情况,当说到响爹现在一个人独住时,来者就问,他没有家人吗?村民回答,他儿子儿媳要接他两口子去城市养老,他不去,说守着黄河故道好。为照看孙子,他让老伴去了。这老爹怪,逢年过节上面慰问他的礼物,改天他都再送到附近的养老院,还加上成车的鲜果……
到了一处干净的宅院,来客一看,响爹正在擦拭军号,老式军服一尘不染,还束着军用腰带。
向老班长致敬!
俩人身子一挺,两脚一并,面对响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旁边的村民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
响爹似被吓了一跳,慌忙还礼。问,你们是……
我俩都当过兵,趁着假期骑车游玩,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好的风景,还都在这军号声中!
笑声中,搬出木桌茶具,泡茶叙话。到了午餐时间,留客人享用地道的农家饭。
两个年轻人走后不几天,网媒上出现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小村常响军号声 故道湿地美如画》。此文一经转发,跟帖点赞者无数。
有近邻向响爹报喜,说,你现在是网红了,名声在外。
响爹淡淡地说,咱不懂得啥网红,只知道自己永远是一只蝴蝶……
此后,来蝴蝶庄的游客日渐增多。他们一到,指名要见响爹。见了面就央求老人家吹军号。奇怪的是,军号一响,村民们也款步而来,形如蝴蝶。
最佳人选
张殿权
韦俐所在的舞蹈艺术团新来了一个女团长,姓高。
高团长是一个内行,年轻时也是一个优秀的舞蹈家,后来因一次意外受伤不能再跳了,才转到行政岗位上去的。他们团这几年走向市场后,虽然很快就适应了市场,吃饭没有问题,但是发展步伐还不快。高团长提出,他们团收入三年要翻一番。她说,要达到这个目标,就要重视人才、优化人才配置。
高团长上任前的两个月,他们团的艺术总监调走了,因此,艺术总监新人选成了团里最受关注的一个焦点。艺术总监相当于副团长,不仅要有高深的专业造诣,还要有广阔的视野,熟知国内外舞蹈市场的状况,并具有相当的前瞻性。很多人都很想成为艺术总监,但绝大多数人又都遗憾地发现,自己的能力不够。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韦俐身上,因为她不仅在全省有很高的知名度,在全国也有相当高的知名度,参加过不少全国性的大型演出和比赛,还上过央视“春晚”。
副团长嵇吉和韦俐从小一起学舞蹈,两人虽然有过磕绊,但关系一直都还可以。嵇吉找到韦俐,说:“韦俐,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韦俐淡笑了下,说:“谢谢你提醒,我知道了。”
嵇吉说:“你应该主动去找高团长聊聊。高团长虽然没明说,但我感觉,她是有心让你来担任艺术总监的。”
韦俐又笑笑,说:“嗯,我知道了。”
韦俐的情况,高团长在来之前就很熟悉了,因为韦俐在本市文艺界是名人。高团长也认为韦俐是艺术总监最合适的人选,她期待着韦俐能主动来找自己谈谈。
可是,很多条件不够好的人都鼓足勇气来找高团长谈艺术总监的事了,韦俐却一直没有主动来找她。高团长觉得很不能理解,甚至还有些不悦了,心想,你就是在全国有知名度,但终归还是这个团的人吧,还是受我管的吧?
这天,高团长和嵇吉谈工作时,就提到了艺术总监的事。高团长问:“最近有不少人来找了我,表示想当艺术总监。但是,他们都不是最佳人选。你觉得,咱们团谁最合适?”
嵇吉谨慎地说:“您觉得呢?”
“你看韦俐怎么样?听说,你和她是从小一起学舞蹈的,关系一直不错?”
“是,我和她从小一起学过舞蹈,后来又一起进了咱们团……”
“那你对她应该是很了解的,你觉得她当艺术总监怎么样?”
“虽然我和她关系一直不错,但我知道,工作是工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不过,从工作大局来看,我认为她是最合适的人选,甚至比我还要合适……”
“嗯,我也这么想。没有她,我们团的总体水平很难迅速提高上去,更别谈收入翻番了!但奇怪的是,她却一直没有主动找我谈过这件事……”
嵇吉有些惊讶,说:“是吗?”
“要不,你去找她私下先谈谈?”
嵇吉说:“好。”
下午,嵇吉就找到韦俐,说:“我前些天就让你主动去找高团长谈谈,你怎么没去?”
韦俐无所谓地说:“我为什么L1FaxNjkNEP8U9G9H8Wjag==要找她谈呢?”
嵇吉就有些不高兴,说:“你该不会是不想当这个艺术总监吧?”
韦俐反问:“难道你认为我很想当这个艺术总监?”
“难道你真不想当?你看,虽然你现在的名气不小,但终有一天你会跳不动吧?当上艺术总监,以后你跳不动了,也有个很好的职位呀……”
韦俐说:“你这样说,表面上看也不是没道理,但我不这么看。现在,邀请我演出的很多,开的价码也都很高,如果不奢侈浪费的话,这些年我挣的钱足够我下半辈子花的了,就是以后退休了,我也还有退休工资,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就算有一天我跳不动了,我就是做做一般工作,也总有工资吧?而当了艺术总监,不但会影响我个人的事业,同时还要付出很多心血。因此,我当这个艺术总监,对我个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嵇吉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就不愿意为团里做贡献吗?”
“我愿意做贡献。但是,我不愿意求着领导去做贡献。”
嵇吉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韦俐说:“高团长想把团里工作搞好吧?”
“她当然想搞好了!”
“那,她现在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出任艺术总监吗?”
“找不到。”
“既然如此,应该是她主动来找我谈才对,而不是我主动去找她谈!”
嵇吉和韦俐谈完话,到了高团长办公室,简略地把情况说了——当然没说最后那几句话。但高团长一听,还是很生气,说:“她还真把自己看成香饽饽了?我就不信,咱们团离了她就不能活了!”
嵇吉忙劝高团长消消气。
半年过去了,由于艺术总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排练不出新的好的节目,市场拓展越发困难了。大家对高团长都充满了怨言,认为高团长只会吹不会干。
高团长找嵇吉商量怎么办,嵇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高团长长叹一声,说:“看来,得我主动去找韦俐了呀!”
晚上,高团长和嵇吉一起去了韦俐家,请她出任艺术总监。高团长本以为将会费很多口舌,也未必能一下子劝动韦俐,没想到韦俐当即就答应了,这让高团长很是惊喜。
高团长说:“韦俐,真是谢谢你顾全大局呀!”
韦俐笑笑,说:“不,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老钱与小钱
梁玉梅
正午的阳光在河面跳跃。风裹着暖流,从蔷薇花上滑过。
老钱停下锄头,抬腕看了看表,又望望河边。河边除了返青的芦苇,还有一溜垂钓的人。风吹着芦苇,荡起一河清波。老钱一手拄着锄头,一手拿下夹在耳边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烟是上周小钱送他的。
阳光穿透叶隙,千万条金线织成一张云锦。一旁的回廊里,弹电子琴的老杜正弹着《北京的金山上》,欢快的音乐,吸引很多人驻足倾听。
往日周末这个时间,小钱早来了。架好钓竿,他就会跑到老钱的花园来,帮老钱除除草,剪剪花枝,浇浇水,聊聊沿河应该怎么治理,或一起听老杜弹琴。这种情形持续了三个多月,老钱已经习惯了和小钱的交流讨论。今天是怎么了?都到晌午了,小钱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老钱看着盛开的兰花,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莳弄这片小花园,老钱说是给自己找乐儿,实际上,是想弥补内心的愧疚。
当年沿河两岸改造,绿化工程是老钱主抓的。没想到后期因缺乏管理,这一段竟“野蛮”生长着。
岸边的景观树、看桃、榆叶梅、丁香花、海棠花茂盛生长。步上台阶,毗邻居民区的小花园里,翠柏青青,曲榭回廊,坡顶凉亭上的彩绘在风雨侵蚀下,不再那么抢眼。从这些基础设施就能看出,当年设计者是花了心思的。
老钱是退休后才到这儿来锻炼的。记得第一次和老伴走到这里时,老钱眉头皱得老高。走一圈后,他竟想骂人。
树高草密,肆意生长,狗屎在甬路上,人屎在树丛中。春天气温回暖,沿河散步走到这一段,气味实在难闻,人们都捂着鼻子。这一片就像没人管的孩子,自由生长,看上去邋里邋遢。
老钱跟老伴沿着河边走了一趟,风景还不错,只是树木缺乏管理和修剪,环境有些脏乱差。老钱正寻思怎么办,一不留神踩到了狗屎上。前面离他不远处,一个人和两只狗正在悠闲地散步。老钱喊道,哎,遛狗的,咋不把狗屎铲了呢?
多管闲事。遛狗的人说了一句,没再搭理老钱。老钱有些恼火,一路上净躲狗屎了,他今天要管一管。
遛狗的是个中年人,两人吵了半天,最后,还是老钱向一旁垂钓的人要了一个方便袋,把狗屎抓到了一旁的树丛里。
老伴一边帮他抚着心口,一边说,别动气呀,你都退休了,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钱在任上时整天忙,家人见他的影儿都难。退休后,生活规律一下改变了,老伴担心他接受不了,就拽着他来附近的五里河散步。
这一片属于青年路水岸明珠河段,当年十分繁华,坐落着市里的三大工厂。政府对沿河两岸的治理下了许多功夫,建了多个敞开式公园,修了公共厕所,可惜,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老钱一路上绷着脸。老伴说,原本是带你散心的,这还倒憋闷了。
第二天,老钱就开始跑这一片沿河治理的事。几天下来,却一直没能落实。
一开始信心满满的老钱,感觉像一个拳击手把千钧重力打到了棉花球上。他决定自己动手,先从凉亭周边开始清理。
老钱去旧物市场买来锹、镐,又买了小电锯、绿化剪。秋天,他把树的老枝都剪了,地上的杂草、垃圾也清理了,还在沿岸草丛里立起了垃圾箱和“请把狗屎带走”的木牌。
干这些活,老伴儿一边叨咕他,一边给他打下手,老钱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又找回了从前的力量。
开始,有人觉得河边来了个怪老头,整天拿着锹铲着狗屎,垂钓的人想去树林方便他也管,非让去公厕不可。吵过闹过,经常出现在这一河段的,就那么一伙人,人熟为宝,时间一长,老钱还真把这些人管住了。
老钱又去花鸟鱼市买来蔷薇、月季花树苗栽上,买来各种花籽种上,并在坡上小花园中间修整出一块儿空地,找来泥水匠,打了水泥圆桌和圆凳。人们遛弯走累了,可以到这里坐一坐。附近小区的几位老人,更是把棋盘搬到了这里,在林荫下杀得酣畅淋漓。
曲廊两边的杂草和榆树毛子,老钱也清理拔掉了,修剪后的树墙如一条玉带。老钱还买来坐垫系在廊凳上,大家都说,看老钱把这里摆治的,好久没这么干净了。
弹电子琴老杜的到来,吸引来一帮人,每天围在这里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小钱是开春来钓鱼的,一来就往老钱这跑。跑来跑去,俩人成了忘年交。每到周末,老钱就盼着小钱来,俩人不但一个姓,对沿河治理的想法总能聊到一块儿去。小钱说,老钱,你这水平当顾问绰绰有余,你对河流治理和城市绿化的观点应该形成文字,报给市里。
我反映过了,一直没下文。老钱瞅一眼小钱,笑得很无奈。
市里会重视的,说不定正在制订计划,你可别灰心。
小钱的话,老钱走了心,回家就开始整理文件。
小钱今天没来,老钱本想跟他“汇报”一下的兴劲儿没了,竟像丢了魂儿似的,破天荒地早早回家了。
老钱坐在窗边的饭桌前,端着酒盅,啜一口酒,寻思一会儿。小钱今天咋没来?天边夕阳正红,老钱却没心思欣赏。
老伴吃完饭在客厅看电视,猛听她喊,老钱你快来,电视上的市长咋那像小钱!
老钱过去定睛一看,电视正在播报市政府召开五里河沿岸治理会议的新闻,坐在中间讲话的市长,可不就是小钱嘛。
飞 雪
刘文勇
雪纷纷扬扬,在苍茫的天宇中飞舞。白发苍苍的明白,眼儿不花,观银白世界,雪国天地。他对老伴说,春天要来了。
老伴莞尔一笑,喜着脸、笑着眼说,还记得那时的我们吗?
明白心有灵犀,思绪飞速穿越烽火连天的岁月……
那时抗战处于关键而艰难的时期。淮南八公山雪花纷飞,新四军某部抗日游击队一举歼灭驻扎淮南的日寇。当合肥日军赶来增援时,游击队转移了,留下英勇善战的明白勇士班作掩护。明白巧用游击战术,ZMk7K+r3PIl6rUqSi8WuBv2YtkCb7xD6HtapYA4BXe0=牵着日寇鼻子,在八公山森林中转悠。日寇晕头转向,疑为八公山草木皆兵,处处是抗日战士。
明白与战友失散,他往部队转移的方向前进。朔风嗷嗷地吼,飞雪任性地往他袄领子里钻,他又渴又饿又疲劳,被雪中树枝绊倒,就在雪地上爬。八公山古木参天,林海茫茫,他看到隐在林中的房子。饥肠催促他,急需弄点食物安慰空肚子。
女子在房前看见在雪地上爬的明白,立即上前扶起他。她娇小瘦弱,圆脸肤黄,黑眼睛亮闪闪的,显得机灵沉着。明白第六感告诉他,这女子值得信赖。他对她说,我饿了,能给点吃的吗?女子眼神一闪,闪出勇士的英武豪情。她知道新四军在这里打了胜仗,但不敢贸然认定这勇士是新四军战士。她说,俺怎么知道你不会伤害俺?明白拔出杀敌刺刀,双手捧着递给她,这是最好的回答,也是最亲切的语言。女子好像对杀敌利器很熟很爱很有感情似的,倏地生出见了亲人般的感觉。
女子端出一碗熟山芋,明白接过就吃,狼吞虎咽。他吧唧着嘴,饿肠没饱却不叫了。他坐到火盆旁,烤着湿棉袄,打算继续赶路。
女子看他疲倦,面黄肌瘦,顿生战友般关心,亲切地说,你到床上躺会儿。明白知道,他不能到她床上躺,女子床铺不是她男人不能躺,这是传统,也是规矩。再说,他若躺下恐怕不知会躺多久,甚至难以再起来,他不能躺。女子大方一笑,坐他身旁,以亲人般的真情,眼光温柔地看着他。女子小声告诉他,她叫迎春,是新四军抗日游击队的联络员。飞雪天,送情报,意外被小鬼子跟踪,她设计枪杀鬼子兵。新四军首长得知后高兴地高声说好!首长说你是飞雪迎春啊。她说,她要跟着他,上前线、打鬼子!
明白心一热,原来迎春是抗日战士,但他不知怎样答复她。天气恶劣,北风紧,飞雪猛,行动难!找队伍,打鬼子,她弱弱的身子骨能受得了这苦吗?
明白烤好棉袄,本想走。但见迎春在外劈柴吃力,没犹豫上前接过斧头。她莞尔一笑,写满真情的眼,送给他温柔的一瞥,然后走进厨房。
明白本农家子弟,劈柴,是他当兵前 的拿手好戏。这些木柴,经不住他斧头的威力和对亲人情感的发挥,很快劈完。迎春也从厨房出来喊他吃饭,明白心里顿有暖流涌动。
飞雪还在飞舞,北风还在呼啸!迎春说,鬼子来了。明白知道是袅袅炊烟引来的鬼子兵。
明白像听到战斗号令,敏捷地跃出屋选好地形埋伏好,他那火般燃烧的眼睛盯着迎春与敌人周旋。汉奸问话,高大的鬼子扳她头、撕她衣,矮小鬼子双手拄着长枪,只傻看。敌人把她绑在树上,长枪抵她胸口。面对死亡,她没有低头,抿着嘴,明亮的眼睛与飞雪一齐闪着圣洁的光。北风吹散她的头发,飞雪覆盖她的身体。迎春的惨状及坚贞形象,令明白怒火上升,钢牙紧咬,毅然改变计划,返回房中。
潜进屋,侧身转到门后。门哐当一声,被一只牛皮鞋踢开。鬼子揪着迎春头发掐着她脖子,肩挎长枪,目不斜视快步地朝床边走。说时迟那时快,明白一个箭步冲上前,一刺刀捅进小日本后心。愤怒的力量太强太猛了,鬼子哼也没哼一声倒下了。明白拉起迎春,她十分机敏,一跃而起,迅雷闪电般抢过小日本肩上的三八大盖,一个箭步窜出门外,对着院中矮小鬼子开了枪,那鬼子应声倒毙。“好枪法!”明白赞扬声还没说出口,迎春枪口已指向汉奸,大喝一声:“狗汉奸!”那狗汉奸掏枪没掏出便举起双手,惊慌失措地说,“别开枪、别开枪,我是中国人。”
明白手握血淋淋的刺刀,厉声斥责道:“你不杀敌报国,认贼作父,死有余辜!”
迎春大骂:“你还知道是中国人?”一扣扳机,“叭”一声脆响,子弹带着啸音,向汉奸飞去……
明白回忆完那时,神情一振说,我们杀鬼子相识,火线相爱成婚,风风雨雨相守,成了耄耋老人。老伴迎春眼神一亮说,你还有期望呢。明白低头沉思,一抬头看那纷纷扬扬的飞雪,自语道:春天要来了。
责任编辑 张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