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乡愁
2024-10-22翟凌枫
儿时,我常望着天上的鸟儿,幻想着有一天能够离开家,飞往更广阔的诗与远方。长大后,我到异乡工作,当从心底泛起乡愁的涟漪,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眷恋故土。
我的家乡在河南沁阳,古称“怀川”,这里北依太行,南眺黄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土壤肥沃、气候适宜,因盛产“四大怀药”(怀山药、怀菊花、怀地黄、怀牛膝)而名扬天下。在土地膏腴、物产丰盈的环境下,怀川百姓自古就爱吃、会吃,因此这里也成了美食之都。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三十年来,牛角川的土地养育我,沁河的水滋润我,我深爱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茶一饭。清晨,我会骑上车,缓缓穿过车水马龙的南门街,然后向东拐个弯儿,到了热闹的府前街。街两旁的早餐店林立,“肉丸儿来喽!”“油茶来喽!”在老板一声声的吆喝声中,各式各样的美食被端上了餐桌,驴肉丸子汤热气腾腾、怀府油茶香气扑鼻、炸菜圈金黄酥脆、健腐肉包子肥而不腻……
这些店铺中,我最爱油茶摊。每天清晨,当第一缕晨曦轻轻唤醒沉睡了一夜的钟楼时,满头白发的油茶师傅已早早站在摊位前,只见他娴熟地从金灿灿的大铜壶中倒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油茶,那股醇厚的熟麦香里掺杂着花生、芝麻、杏仁、核桃的浓郁香气,喝上一口,口齿留香,温暖着每一位食客的心。
临近晌午,约上三两好友,在老西关随便找一家怀府老店坐下。看着好客的老板熟练地介绍着店中的招牌菜:怀府烧杂拌、健腐肉、老糟鱼、炒小米团、网油卷……仅是听菜名,便已是如痴如醉。
夕阳西下,远处的太行山在落日余晖中若隐若现,与城东天宁寺里的三圣塔共同勾勒出了层次分明的绝美画面。来到东门口的大街,要上一碗晶莹剔透的旋子凉粉,淋上芥末油、辣椒油和山西老陈醋,拿筷子搅上几下,“呼噜呼噜”吃上几口,一天的疲乏在浓郁的酸辣味儿中消失殆尽,顿感心满意足。
乡愁不仅是故乡街边的各式美食,更是家的味道。记得小时候每逢过年,家里都要炸驴肉丸子。一过腊月二十三,祖母和母亲便开始忙活了。腊月二十四那天,她们会起个大早,到菜市场挑上十斤左右七分瘦三分肥的上好驴肉。回家后,刀工娴熟的祖母会主动揽起剁肉的“大活儿”。一边剁,她还会一边不停地说:“绞肉机绞的肉不香,手工剁的肉吃着才香!”祖母剁完后,母亲将肉放在和面的大瓷盆里,放上已经擀碎的熟花椒和茴香,再放入酱油、料酒、十三香、盐、味精、胡椒粉等调料搅拌均匀,最后把肉放在通风处腌上半天,祖母把这个过程称为“麻肉”。
肉“麻”好后,祖母便开始做淀粉糊了。她将准备好的红薯淀粉倒在一个大盆中,再一连打上十几个鸡蛋,有时还会放入打碎的山药糊,最后将肉倒入调制好的淀粉糊中,搅打均匀,挤成团状,便可以下锅炸了。小时候,每当祖母和母亲在厨房里炸丸子,我便循着香味儿在门口探着小脑袋,惦记着锅里的丸子。丸子炸熟后,色泽金黄、肉香四溢,母亲会先给祖父盛上一盘,每当这时,祖父便笑着向我招手,我则会一蹦一跳地撞进祖父怀里,与他一起品尝“年的味道”。
毕业后,我独自来到洛阳工作。每天晚饭后,我都会在繁华的龙门大道走一走,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旁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展现着千年古都的勃勃生机和无限活力。这里虽然繁华,却不是故乡。每每抬头望月,我都会想,今晚家乡的月亮也是这样皎洁吗?那一刻,我理解了“月是故乡明”的含义。
我也曾试图通过寻觅美食来慰藉乡愁。洛阳的牡丹燕菜、洛宁蒸肉、顾县肉合、牛肉汤、浆面条……当真都是人间美味,却始终不是故乡的味道。
后来,每次离家时,母亲都会为我炸上一兜驴肉丸子。身处异乡的夜晚,心中泛起一缕乡愁,我便拿起一个放入口中,只需轻嚼几下,我便回到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