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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更重要的是思想新生

2024-10-12姚风

山花 2024年10期

艺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视觉形态在不同文化语境中持续发生着变异,与不同时代特质渗透、互融,形成一条精神卓绝的文化巨链承递着往昔的人文经验。片段的经验虽不可复现,但它留给后来者一扇扇思接千载之门以弥合历史间距、达成深远的精神邂逅,而它自身则等待被鲜活的观念、语言唤醒,等待被更新、再造的命运。在油画研究和创作中,重要的是思想新生,注重融汇中国艺术传统,将体验到的动人的感受厚重化,探索“中国油画”的语言建构和话语体系。

古往今来,即使面对的是人类的共有命题,不同地域艺术家的观念和语言也是有差异性的,这些差异都极其珍贵、独特。在我们身处的21世纪,中西古今资源一统、信息过载,世界彻底进入了共时融合的时期,不同地域的文化更为显著地互渗、交融。当世界文化的多元性、多维性成为一个显性特征,当代艺术家需要在世界文化的多元性与深层地域意识的差异化之间寻求文化身份的主体性。在我看来,地域的有效性恰恰在于超越了地域表象而显现出某种独特性。艺术家需要深度内省、面对真实处境发现并且提出问题。创作思想是不断被语境、被主体重新定义、不断更新的思维状态。地域和时代的痕迹对于艺术家和作品的影响是必然的,但这不是终点,而是一个隐性的起点。

如何对中华民族传统文脉进行当代承续与推陈出新是新时代美术怎样回答好时代之问的关键所在。少数民族风情绘画包含了民族、地域的人文独特性。中国油画创作,民族性是一个恒久而宏伟的课题,怎样用油画表达民族情怀是油画创作的核心课题,因此我的创作中,在将传统民族文化融入当代油画图像方面进行了多种实践,反复论证以油画的创作语言表现民族精神和时代人文的可能性,而绝非是猎奇般“为图像而图像”的编造。在中国传统浩瀚的语言链条中提炼出置于当下的词汇,并将个人体验与对少数民族人物命运、处境及精神的理解充分融于其中,将传统与当代、自我与时代,甚至将理想与现实隐秘的对话寓于其中——不仅是个人化的精神浮现,同时也有着同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同体验,可以引发观看者的共情。每位画家的作品都折射出了创作者之于现实世界、当代艺术、本土文化脉络的思考。艺术家的知识结构与审美经验是作品的基座,是重要的思想基础,艺术家梳理自身与两者的关系其实是在梳理个人艺术的坐标点。艺术是多种资源的梳理与聚合,但凡有分量的艺术家往往都是很难被简单归类,他们的作品通常是多种因素的融生创变,不断地思想新生,而不单指向某一种因素。艺术的高妙处,恰恰在于其不能直接表达的部分。

如何跳出传统与日常的思维禁锢,进行当代美术的创新试验,进而使思想新生,是当代美术创新面临的难题,但如果转换思维方式和视角,也可以将其理解为创新的维度。达·芬奇曾提出绘画和雕塑的意义在于“Saper Vedere”(译为“知道如何观看”或者是“教导人们观看”),并认为“只要思索得当,你确能收获奇妙的思想”。卡西尔提出:“艺术家是自然的各种形式的发现者。”这其中便包含着因思维方式和视角的改变所带来的艺术表现形式的改变,即思想新生的双重陌生化。对传统少数民族人物的创作进行当代性审视与别样化审美;对少数民族日常社会生活的陌生化审美重构。这两重维度在艺术创作中也时常相互穿插。

艺术应该无时无刻不在新生中。当艺术创作进入惯性状态时,艺术家应该反思创作的作用和意义。思想新生后感性的灵力是需要我们历经长期、反复的实践才能达至的一种招式浑忘、却能运用自如的境界。创作时,寻求创新要内容与形式并重,思想维度的内在逻辑,蕴藏在我们每一件作品内部:即使是面对呈现不同题材的单件作品,我们依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它们统一于艺术家的个性化创作范式和个人鲜明的语言特征中,仿佛是在观看同一件作品。在视觉经验的汲取方面,我也试图做到最大限度地展开,一切的经验都有待于经过筛选,转生到作品内部。阅读经验同样也不例外。身为创作者要艺理双修,以思维、思考、思辨作为创作灵感的基础,让油画造型语言从创作角度出发,再从思想的土壤中生发出来。同时艺术家也要坚持深入生活,因为油画历来都是要为时代留下形象的缩影,所以油画家须具备时代新品质,要弘扬中华美学精神,不断提高审美品格,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与传统视觉中寻找营养并融汇到创作中去。创作者应当跳出小我,融入生活,融进时代,敏锐反映、书写时代的精神图谱。精神性寓于生活素材之中,将生活体验与艺术表达做最大限度的链接,对于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而言是必要的:人的情绪与情感通常显现在生活体验内部,艺术家唯有以最恰当的语言对其进行挖掘,才能为画面注入真实、感人的力量。我们需要拓展的不仅是技术语言,更重要的是体验的疆域、生活的疆域、艺术实践的体系延续与语言转向。

总而言之,思想新生即如何以不同于传统和日常的陌生化新思维、新视角和艺术表现形式进行创新,在熟悉性与陌生化的双重观照中,作品既具有少数民族人文传统和日常生活的熟悉感和温度,又有平中见奇、熟中见生等突破性、典型性和陌生化的新奇感,以及不同于以往的观看方式和审美创造方式。真正的艺术蕴含敞开的意外感,这一点需要艺术家在约定俗成的逻辑和习惯之外寻找突破口,不断在全新的视觉经验之上引发新的思考。创新不应停留在形式层面,更重要的是思想新生。思想状态的“当代”,显然比仅仅注重题材的“当代”、材料的“当代”更具价值。面向所处时代,面向深层自我汲取信息,并在此基础上创建属于自己的观念和图式。身为创作者要以开放的姿态将传统精神充分内化,取精微契合处发出独具个性气息和时代意象的思想新声。少数民族题材创作更加注重美术创作的地域性、本土性、民族性、世界性和叙事性,在共性与共情中寻求个性化艺术表达。在这个求新求变的过程中,需要我们不断扬弃自己绘画语言上不够纯粹的方面和停留在少数民族生活表面的表达,从而在绘画语言、图式、动机等方面不断展现出新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