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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要素演进视域下的新质生产力

2024-10-10谢宜泽

湖湘论坛 2024年5期

摘要:数字化转型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抓手,数字经济是培育和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主战场。从要素动态演进视角来看,新质生产力得到了数字赋能,其“新”源于数据的生产要素化,其“质”源于生产力基础要素的突变,即数据要素融入社会化大生产后,劳动者得到算力加持,劳动对象实现数字孪生化,劳动资料愈益智能化,三者的组合效率得以优化。新质生产力以其规模性、普惠性、高效性、绿色性和非零和性成为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生产力基础。充分发挥数据要素的生产力优势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需要全方位提升劳动者数字素养,培育新质劳动者;加快建设全国统一数据大市场,构建新质交易环境;规范算法生态、引导技术向善,遵循新质技术理念;全面推动生产力的数字化和绿色化协同转型,倡导新质生产方式;构建全球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塑造新质生产空间。

关键词:生产力;新质生产力;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中国式现代化

中图分类号:F01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160(2024)05-0104-10

一、引言

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黑龙江调研考察时首次提出“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概念。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对新质生产力作出了系统阐述。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更是明确要求“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加快形成同新质生产力更相适应的生产关系,促进各类先进生产要素向发展新质生产力集聚”[1]。恩格斯指出:“一门科学提出的每一种新见解都包含这门科学的术语的革命。”[2]32新质生产力这一革命性的术语标识,不仅丰富了习近平经济思想的内容体系和理论境界,而且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又一次重大突破。

生产力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概念,包含“量”和“质”两个维度。生产力的演进首先表现为量的增长。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并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3]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很长一段时期,无论是解放生产力还是发展生产力,主要突出的都是扩充生产力“量”的部分。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4]的重大论断,是生产力理论演进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它将生态环境的自然力内化为生产力的一部分,科学回答了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辩证关系,从认识论层面为生产力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撑。新质生产力的提出则进一步丰富和深化了人们对生产力内涵的认知,它将生产力的关注焦点从“量”的扩张维度转向“质”的提升维度。

新质生产力概念提出后,学者们对其生成背景、科学内涵、实践路径和价值意义等进行了阐释[5],但仍存在一些有待深入探讨的基础性问题。比如,关于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义,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它“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6]。在十九届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四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今时代,数字技术、数字经济是世界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先机,是新一轮国际竞争重点领域,我们一定要抓住先机、抢占未来发展制高点。”[7]536那么,在当今时代,数字技术如何促进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组合的跃升?此外,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是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关键时期。”[1]那么,数字时代的新质生产力对于中国式现代化到底意味着什么?针对上述问题,本文拟从要素动态演进的视角认识和把握数字时代新质生产力的变革,并根据新质生产力中数据要素的多重属性揭示其对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意义。

二、生产力的要素演进及其复合结构

新质生产力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力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它依然没有脱离生产力的概念范畴和一般规定。因此,要想深入理解新质生产力,首先需要深入理解何为生产力。

(一)生产力及其要素演进

“生产力”一词肇始于法国重农学派的弗朗西斯·魁奈,他强调土地和人口对于生产力的重要作用,提出了土地生产力的概念。之后,亚当·斯密和李嘉图提出了劳动生产力概念。萨伊则认为生产力增长的源泉来自劳动、土地和资本的结合。19世纪初,德国经济学家李斯特提出了独立的生产力理论,认为一个国家的发展程度不在于交换价值的多寡,而取决于它的生产力的发展程度,指出“财富的生产力比之财富本身,不晓得要重要到多少倍”[8]。不过,其将基督教、王位继承、制度发明等生产关系的因素悉数列入生产力的范畴,而且提出精神劳动的生产力、政治生产力、国家生产力等泛化的生产力概念,否定劳动价值论,并将作为劳动主体的人贬低为发展生产力的手段,因而受到了马克思的批判。

马克思在1843年写作《巴黎笔记》时第一次使用生产力概念,两年后在与恩格斯合著《德意志意识形态》时则第一次从理论建构层面正式运用生产力概念。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 [9],这一观点从历史唯物主义视角揭示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和辩证关系,在历史哲学层面赋予了生产力独特的社会发展作用,从而完成了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生产力理论的超越。同时,马克思对生产力的构成进行了科学的分析,指出生产力不仅包括机器、轮船、铁路等生产工具,而且包括劳动者本身。依据对马克思关于生产力表述的理解,卫兴华将生产力界定为人类适应和利用自然,在一定程度上改造和支配自然,通过劳动生产物质资料即物质财富的能力,或者说是具体劳动生产财富即使用价值的能力。[10]马文保则进一步指出,生产力是在生产活动中实现和产生的推动社会发展的客观力量,是既得的潜在力量和新的共生力量之合力。[11]一言以蔽之,生产力是人与自然的一种实践关系,它既可以表现为潜在的能力,也可以表现为现实的力量。

一些学者对生产力构成要素的论述,经常援引马克思的论述,即“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是: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2]208。然而,劳动过程不等于生产力。对此,孙冶方认为生产力是劳动过程的结果,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自然也就是生产力的简单要素[12],故劳动者、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是生产力的三要素。其中,劳动者是人的要素,是主动性要素;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是物的要素,前者是被动性要素,后者是中介性要素。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推进,劳动过程逐渐复杂化,人们对生产力的认知逐渐突破了“三要素论”,形成了“多要素论”。在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同志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13]的著名论断。2019年10月,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健全劳动、资本、土地、知识、技术、管理、数据等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按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14],首次将“数据”增列为生产要素。

(二)生产力要素的复合结构

生产力是内容与形式的有机统一。生产力要素是生产力的内容,它随着时代演进而不断丰富。生产力的要素结构则是生产力的形式,对于它的认识,人们习惯采用生产力诸要素并列的表述,因此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以为生产力要素之间是一种平行关系,即资本、知识、技术、管理、数据是独立于土地、劳动力的生产要素,不同的只是土地和劳动力在农业经济时代占据主导地位,资本及其所衍生的知识、管理、技术在工业经济时代占据主导地位,而数据作为新型生产要素在数字时代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这一片面观点事实上混淆了价值生产与价值分配的区别,将有权参与收入分配的不同生产力要素相提并论。

按照生产过程的一般逻辑,生产力诸要素之间不是相互独立的平行结构关系,而是递进式的复合结构关系。在这一要素结构中,劳动力、劳动资料、劳动对象位于第一层,它们是生产力的一般条件,是超越发展阶段的抽象要素,三者的有机结合是形成生产力的前提;资本、技术和数据等渗透性要素则位于第二层,它们要么物化在具体的生产资料之中,要么作用于劳动者身上以劳动技能的潜在方式而存在。总而言之,第二层的渗透性要素不是独立的生产要素,只是“半要素”,只有通过影响第一层的劳动力、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才能间接地影响生产力。也有研究从名称上对它们予以了区分,称第一层的三者为“生产力要素”,而第二层的诸要素为“生产力因素”。[15]其实,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已经暗示了生产力诸要素的复合关系。他曾指出:“劳动生产力是由多种情况决定的,其中包括: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16]53也即说,许多因素可以影响和决定劳动生产力,例如资本、知识、技术、管理和数据,但它们无法独立创造生产力,它们只有借助一次转化作用于劳动者、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充分释放三者的潜能或优化三者的组合方式,才能推动生产力水平从低级向高级跃迁。也正是在这一转化的意义上,生产力可以随着时代发展和要素扩充而不断被赋予新的内容,从而彰显生产力的历史阶段特征,推动生产力的新陈代谢。

概言之,全面把握生产力变迁,不仅需要结合生产力的一般条件和超越时代的抽象 要素,而且需要结合生产力的特殊条件和时代赋予的具体要素,前者提供了认识生产力 的整体框架,后者为识别生产力的动态演进提供了观察路径。

三、新质生产力要素演进的数字赋能

随着时代的变革,生产要素的边界是不断拓展的。新质生产力形成的一个重要原因即是数据要素的加入推动了生产力的更新迭代。数据要素赋予劳动者、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全新的内涵,使原有的生产力要素发生质的变化,进而为生产力的突破性发展开辟广阔空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数字经济意义重大,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7]536;“世界各国都把推进经济数字化作为实现创新发展的重要动能”[17]。新质生产力是创新驱动的生产力,数字化转型是生产力动能转换的重要抓手,而一切数字化转型须臾无法离开数据。因此,从要素演进的视角来看,数据是致使生产力在数字时代发生质变的关键要素。相较于传统生产要素,数据要素呈现出虚拟性、非竞争性和规模报酬递增等独特属性,可以大幅度降低搜寻、复制、运输、追踪和验证成本。[18]它作用于不同主体,与不同要素结合,将形成巨大的乘数效应。当然,数据要素乘数效应的发挥不是凭空产生的,它需要依赖强大的算力、网络和算法的综合作用,与劳动者、劳动对象、劳动资料激烈碰撞,推动生产力的“聚变”。

(一)数字经济时代劳动者的算力赋能

劳动者是生产力中首要的和最活跃的因素,也是生产力中最具有决定性的力量。劳动者力量的彰显无外乎体力和脑力。体力是人的肌体力量,脑力是人的大脑所具有的记忆、推理和想象等能力。从远古的采集经济到如今的数字经济,生产力发展对劳动者体力的要求逐渐降低,对脑力的要求却在逐渐提高。在工业经济时代,第一次工业革命诞生的蒸汽机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发明的电动机,主要运用热力或电力提高或替代人的体力劳动,推动生产力的跨越式发展。在数字经济时代,随着云计算、集成电路和人工智能等技术的飞速进步,分布式的算力逐渐公共基础设施化,广泛嵌入劳动过程之中,成为劳动者脑力活动的辅助和延伸。除此之外,智能机器人、虚拟数字人等非人类智能体开始成为“劳动者”的一部分。此时劳动和劳动者的角色如马克思所言:“劳动表现为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包括在生产过程中,相反地,表现为人以生产过程的监督者和调节者的身份同生产过程本身发生关系。” [19]劳动者的算力赋能在要求劳动者具备自主学习、多模态人机交互、虚拟世界建构等技能的同时,极大地减轻了劳动者的脑力劳动强度,进一步确立和高扬了劳动者的主体性以及创造性。

(二)数字经济时代劳动对象的数字孪生化

劳动对象是劳动者在劳动过程中所能加工的一切对象,它既包括未经过人类加工的自然物,也包括凝结了人类物化劳动的物质资料。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类的劳动形式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式的本能的劳动形式”[2]208,其原因便在于人类劳动是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在劳动过程开始时,劳动对象就已经作为观念预先存在于劳动者的头脑当中,而非等到劳动过程结束时才完成认知的建构。因此,认知劳动对象的属性是劳动生产的前提,对劳动对象的认知越全面、越深入,就越可以物尽其用,减少资源能源的浪费和闲置,从而提高社会生产力。自文明形成以来,人类发明了高度、温度、湿度等众多指标刻画劳动对象的属性,但它们始终是静态的、离散的、一维的。在数字经济时代,从消费互联网到工业互联网,传感器、可穿戴设备、互联网和5G技术的交织融合推动人类社会进入万物互联的状态,扩展现实(Extended Reality,简称XR)技术更是推动人类朝着虚实相融的元宇宙方向加速演进。在这一背景下,数据以及虚拟土地、虚拟城市等成为人们新的劳动对象,这显著扩大了劳动对象的范围。更重要的是,物理世界的劳动对象全生命周期被海量数据包裹,在虚拟世界克隆出实时映射、互为镜像的数字化孪生体。劳动对象的数字孪生化不仅让劳动对象的全貌以立体化、动态化的虚拟形态呈现在劳动者面前,而且在不破坏物理本体的条件下,让模拟和验证参数变化对劳动对象的影响成为可能,由此产生巨大的成本节约效应、质量提升效应和生产安全效应。比如,在飞机制造业中,过去飞机设计需要进行风洞试验,而数字孪生技术则使得这一过程可以在虚拟中实现,极大地节约了飞机设计成本和缩短了飞机制造周期。此外,基于数据和计算机编程的3D打印技术可以将劳动对象的外观和结构以虚拟的方式呈现,不仅避免了材料的浪费,而且可以实现个性化的定制生产,实现数字经济的长尾效应。

(三)数字经济时代劳动资料的智能化

马克思指出:“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16]210“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20]劳动资料是劳动过程中所运用的物质资料或物质条件,它包括直接作用于劳动对象的生产工具,用于发动生产工具的动力、运输和辅助系统,以及为实现劳动资料最佳结合而建立的信息传递系统。其中,最重要的是生产工具。从古至今,人类的生产工具发生了从石器、青铜器到铁器、大机器的迭代革命。到了数字时代,生产工具的革命依旧在延续。不过,它不是表现为生产工具的实体性变化,而是表现为无形的算法附着在有形的生产工具之上,推动生产工具智能化。算法即计算的方法,它以代码或程序的面貌呈现,本质上为一系列规范化的计算步骤。人无时无刻不在运用算法进行决策,但在过去主要依据经验进行决策,容易受到认知能力的制约。大数据驱动的算法改变了过去基于经验的决策模式,它可以依据劳动者和劳动对象的情况提供个性化的行动方案,实现数据驱动型决策,从而优化劳动者的生产流程,推动单位劳动力产出最大化。在最为复杂的科学研究领域,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正在改变过去经验式或以自然理论模型、数值计算为特征的科学探索范式,形成“人工智能驱动的科学研究”,由此大幅提升科技进步的速度。比如,在药物研发方面,基于大数据和算法优化的人工智能技术代替大量实验,对药物结构、功效等进行快速分析,将研发周期从数年缩短至数月,大幅度提高研发成功率和降低研发成本,倍数级提升医药行业的生产力。

(四)数字经济时代生产力要素的优化组合

生产力是一个多要素组成的复杂系统。任何一类要素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必须通过一定的方式进行结合。正因如此,生产力的系统集成不仅需要提高单个要素的使用效率,而且需要提升不同要素的组合效率。与一般生产力相比,新质生产力对推动要素组合的组织和技术要求表现出更高的复杂度[21],要求通过要素的自由流动实现要素的最优配置。引导要素流的是信息流,故要素优化组合的关键是克服信息不对称,降低搜寻和匹配成本。在农业经济时代,生产力要素优化组合的信息来源主要是集市墟场的口耳相传,因此,它必然是小范围的、不精确的、不及时的。在工业经济时代,生产力要素的优化组合更多地依靠银行、交易所等中介机构,它扩大了信息的传播,拓展了要素配置的范围,提升了要素配置的效率,但也在客观上形成了信息的垄断,在垄断利润的驱使下容易放大要素配置的无政府状态。在数字经济时代,从“互联网+”到“数据要素×”,通过去中心化的数据流引导资金流、技术流、人才流、物资流,数据要素不仅强化了生产环节的信息连接,而且深化了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和社会服务等各个环节的有机融合,实现生产力要素组合的叠加效应、协同效应和倍增效应,创造出比单一要素连续追加或不同要素简单相加更大的生产力,提高了全要素生产率。

四、发挥数据要素的生产力优势推进中国式现代化

建设数字中国是数字时代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载体,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加快建设网络强国、数字中国。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快数字中国建设,就是要适应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以信息化培育新动能,用新动能推动新发展,以新发展创造新辉煌。”[22]数据是推动新质生产力形成的关键因素,但与资本、技术、管理等生产要素类似,赋Q5/IzBXPptbZs6T+5WFDTGzaXoqYDwYCk/LY+SJjIbg=予生产力新质特征的数据要素同样具有两面性:它既具有适应和促进社会化大生产的一面,也具有加强劳动过程控制、异化人类劳动的另一面。因此,以新质生产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不仅需要尽可能发挥数据要素的生产力优势,而且需要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积极塑造与新质生产力具有动态适应性的新型生产关系,避免数据要素对生产力的“回旋镖效应”。

(一)新质生产力的规模性与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

人口规模巨大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首要特征,这导致中国式现代化的艰巨性、复杂性和对世界现代化的影响前所未有。不过,在数字经济时代,人口规模巨大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独特优势。数据是数字经济时代最重要的资源,是新质生产力关键的要素支撑。受益于巨大的人口规模和日益完善的数字基础设施,当前中国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数据生产群体,成为名副其实的数据资源大国。截至2023年6月,中国的网民规模已经达到10.79亿人,互联网普及率高达76.4%,人均每周上网时长达到29.1小时①,短视频、网约车、即时通信、在线旅行预订等各类互联网应用层出不穷。2022年中国数据产量达到8.1ZB,占全球数据总产量的10.5%,位居世界第二②,而且仍在快速增加之中。爆发式增长的数据是发展新质生产力不竭的动力源泉。充分释放数据要素红利,需要始终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剥离数据资源的资本属性,防止数字领主的出现;需要建立数据治理体系,努力提高数据质量,最大化利用数据价值,加速推动中国从数据资源大国向数据资源强国转变;需要全方位提升劳动者的数字素养,及时有效地开展互联网应用和移动终端的适老化改造,进一步缩小数字鸿沟,尤其是因数字技能不平等而导致的能力鸿沟以及因数字消费不平等而导致的福利鸿沟。

(二)新质生产力的普惠性与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它既是对社会主义生产力的要求,也是对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要求。以数据要素为内核的新质生产力为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提供了重要契机[23]。一方面,数据要素与劳动者、劳动对象、劳动资料的有机融合,将产生倍增效应,以更低的投入、更高的效率和更优的配置促进生产力的持续扩张,为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奠定更丰裕的物质基础;另一方面,不同于资本、管理、技术等高准入门槛的专业型生产要素,数据属于普惠型的生产要素,全体人民不仅是数据要素的生产者,也是数据要素的所有者、受益者和剩余索取者。作为按劳分配的补充,按数据要素贡献分配将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为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扩展更多元的收入渠道。既有研究也表明,赋予消费者而非企业以数据产权将实现数据资源的最优配置[24]。当前,充分发挥新质生产力对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现代化的促进作用,仍需要优化数字基础设施的全国布局,主动打破“数据孤岛”、“数据烟囱”以及数据交易流通的制度和技术壁垒,培育和建设全国统一数据大市场。与此同时,还需要积极破解数据要素权属界定、估值定价、流通规则和安全隐私等现实难题[25],实现数据要素的资产化。

(三)新质生产力的高效性与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

现代化的最终目标是实现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人的现代化既表现为物质层面的富有,也表现为精神层面的富足。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后,人民精神世界的丰富程度已经成为衡量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维度。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生产力形态,新质生产力不仅延续和扩大了传统生产力在创造物质文明上的巨大力量,更为重要的是,它的高效率让广大劳动者摆脱了生产性活动的限制,获得了更多供个人发展的闲暇时间。马克思指出:“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26]当然,即使拥有更多的闲暇时间、更丰富的闲暇活动,精神世界的充盈富足也不可能自动实现,而是取决于人们对自由时间的合理运用。倘若闲暇时间与闲暇活动未被正确引导,完全可能成为滋生无聊、空虚乃至低级趣味的温床。因此,协调新质生产力主导下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需要先立后破、主动作为。一方面需要警惕算法对自由时间的挤压和对精神文化的钳制,引导技术向上向善;另一方面需要进行文化供给侧改革,即以习近平文化思想为引领,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齐头并进,扩大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内容的优质文化供给,尤其是农村地区的文化供给,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

(四)新质生产力的绿色性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生态环境没有替代品,用之不觉,失之难存。”[27]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对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和中华优秀传统生态文化的继承和创新性发展。根据马克思的物质变换理论,“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IK7cThjfW7TrWvWdYh5gMw==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28]。因此,生产力不仅是人类利用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结果,更是人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结果。新质生产力是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的质态,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同时,数据要素催生的新质生产力推动劳动对象的孪生化,如数字孪生流域、数字孪生城市,推动建立和完善了自然资源和国土空间的信息平台,为生态环境的智慧化治理创造了条件。此外,依托数字技术的新质生产力凭借大数据与算法、网络、算力的系统集成,可以构建绿色清洁的制造体系和供应链,促进产业结构和能源结构的转型升级,大幅度提升资源能源综合利用效率,形成绿色低碳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当然,随着新质生产力发展对数据存储、计算和应用需求的几何级增长,我国需要加快推进“东数西算”等战略性工程,充分运用西部地区的绿色能源承载东部地区飞速增长的算力负荷;尽快完善数据中心的绿色标准体系,全面提升数据中心创建、运维和改造的绿色化水平。

(五)新质生产力的非零和性与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

中国式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和平与发展是相互依存、互为因果的辩证关系。古代中国的和平发展是建立在不断提高农业生产力基础之上的,当代中国和平崛起的经济奇迹则主要是建立在不断解放和发展工业生产力基础之上的。面对加速演进的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质生产力成为继续走好和平发展道路现代化的生产力基础。与发展农业生产力的土地要素以及发展工业生产力的石油等资源要素相比,主导新质生产力的数据要素具有衍生性、共享性、非消耗性和可重复使用的特点,它打破了自然资源有限供给对经济增长的刚性约束,扩展了不同国家的生产可能性边界,为人类走出零和博弈困境、走向合作共赢创造了巨大空间。为了塑造良好的新质生产力发展环境,拓宽和平发展的现代化道路,需要具有胸怀天下的精神境界,高质量建设“数字丝绸之路”,帮助广大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国家完善数字基础设施,加速完成数字化转型,缩小全球数字鸿沟,共享全球数字红利;积极参与全球数字治理,反对数字霸权主义和数字殖民主义[29],深化个人隐私保护、跨境数据流动、数字电商交易规范等领域的国际合作,构建全球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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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叶红

收稿日期:2024-07-02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任务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新一轮科技革命下共同富裕的政策体系与实现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2JD710023)。

作者简介:谢宜泽,男,江西兴国人,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管理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