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
2024-09-03张笑天
去都江堰,一进入成灌高速公路,“上善若水”的巨型横幅扑面而来。这是指水吗?是褒扬都江堰吗?还是借水喻人,弘扬一种文化精神? 岷江从雪山一路蹒跚走来,负荷着黎庶的厚望,伴随着历史的沧桑。人不可能在不同的时间蹚过同一条河流,大概就是这种带有哲学意味的思维,令人频生感悟。
上善是最高的善。水滋润万物,使之生长,又从不与万物竞高下、论短长,所以老子认为“上善若水”。这种品格接近于他心中至高至圣的“道”了。
在喷吐着雪浪的离堆前,在散射着彩虹光芒的水雾屏幕上,我仿佛看到了重重叠叠的人影,杜甫、岑参、陆游……他们的诗篇传诵千古,历久弥新。譬如那玉垒山,本非雄峰峻岭,之所以名扬天下,还是仰赖诗圣的两句诗:“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而2200多年前蜀郡守李冰“深淘滩、低作堰”,劈山引水修筑的都江堰,才真正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史记·河渠书》记载,李冰凿离堆,“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溉浸,百姓飨其利”。
李冰靠火烧、靠水浇,切断玉垒山,开凿离堆,修飞沙堰,今天看来实在原始。然而,原始有原始的好处。它绝不污染环境,绝不危及生态;它不会像现代水库几百米的高坝那样既令人惊叹,又令人隐隐不安。都江堰不会切断鱼类洄游的线路,人们用不着把鱼捞起来,送到大坝上头的水库里去产卵,再把孵化的幼鱼捞起来送回下游。人很累,鱼也很累。
都江堰是历史的遗存,既能防洪,又能灌溉,是人类利用大自然的神话。与之同时的郑国渠早已成了需要史学家考证的遗迹,而都江堰仍旧生机盎然,滋养着天府之国的子民。难怪道教尊李冰为“妙源清君”,这也暗合了老子“上善若水”的精髓吧。在都江堰,流淌着两条河,明的是岷江,暗的是流水孕育的文化。
伫立水边,听着震耳欲聋的波涛声,望着清幽的水跳跃奔流,我的心与波涛一同律动,我被那至清的水融化了,与晶莹和透明合而为一。
一想到黄河将成为泥河、长江将成为黄河、淮河将成为黑水河,众多我们赖以生息的湖泊和近海频频告急,我仿佛是那快要窒息的鱼,无处安身。何处有生命之泉?何处有可供自由呼吸、可供安枕的绿洲?
好在都江堰有。
原生态的都江堰干净、持久,李冰“分四六、平潦旱”的科学治水方法,使它青春永驻,从容运转,成为几千万人民的生命甘露。李冰的众多后任,总会追踪李冰的足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疏浚、修缮都江堰。诸葛亮、高俭、卢翊、阿尔泰、丁宝桢……这些确保天府之国旱涝保收的官员们,生前也许没有立过德政碑,但后人有情。如今,他们的铜像就矗立在伏龙观前堰功道两侧,供人瞻仰。都江堰成就了他们,他们与都江堰同辉。
临别的晚上,我们在郡府楼上吃着美味的河鲜,窗外是涛鸣的和弦,真是一种久违的幸福。
(选自2008年9月10日《吉林日报》,有删改)
本文是一篇游记,以《道德经》中的名言“上善若水”为题,描写了千古水利工程都江堰。文章引用李冰的典故使文章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并与黄河、长江、淮河等进行比较,突出了都江堰对人类社会发展的积极影响。
文章以“上善”喻水,暗示文中彰显的都是“上善”精神:都江堰是李冰的上善之作,修筑和维护都江堰的李冰及其后任都是上善之人。由此引申出“上善是最高的善”的深意。
本文以作者的游踪为线索,“去都江堰”写出了此行的目的地,“在喷吐着雪浪的离堆前”点明了作者的第一个驻足点,“伫立水边”是作者的第二个驻足点,“郡府楼上”是作者都江堰之行的最后一个驻足点。作者从三个驻足点进行观察、想象,一线穿珠,行文自然,结构严谨。
本文不以描写见长,更多地采用了议论和抒情相结合的手法,笔法灵活,富有艺术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