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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乐须及春

2024-08-15魏思孝

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评论 2024年4期

就从2023年,刚完成的长篇《土广寸木》谈起吧。这本二十万字出头的小说,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写于2023年1月到9月。下部,写于2022年1月到7月。不以写作顺序进行编排,只以成色的主次来分。土广寸木,顾名思义,是对“村庄”两个字进行的拆卸。也表达了这本小说的主题,从不同的视角,对村庄进行解剖。解剖这两个字,不够准确,但此刻,我也只想到这个词语。一来,当然是物理化的表达。在山东的乡下,辛留村普通,无甚特别,不起眼。三百多户在籍户口,七八百名村民。很多青壮年及老人,已经搬去城里谋生或是颐养天年。留在村里的,自然也并不是因为留恋或所谓的乡愁,更多的是出于现实的考量,没有能力去外乡或城里,让自己的生活更有奔头。不论村民出于何种目的,那么留下的这座砖瓦房整齐划一,平整的水泥路纵横交错,树木不时点缀,正在政策的指导下,奋力进行“美在乡村”建设的这个自然村,村民们究竟拥有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们的内心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而这就是我写这个长篇的初衷。

若把这段写作,和过去几年的乡村题材的小说进行对照。“辛留村”仍旧是重要的发生地,《余事勿取》《都是人民群众》《王能好》里的人物,也继续在串场,留下自己风尘仆仆的身姿。在进行了长达四五年(2017年底开始《余事勿取》到2020年底完成《王能好》)的写作,我自然陷入了一种疲沓。好在经过一年的修整(2021年完成《沈颖与陈子凯》),发现乡村题材(以我的经验)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地方。首先,过去,我总是以小说化的笔法,去书写乡村,或是碍于时节的限制,村民的日常生活又被我忽略。而,其中的“我”也是缺失的,我总是以第三人称,站在客观的立场去观察他们。那么,活生生的我,并没有参与其中,这让我多少有些遗憾,笔力上也不满足。长篇的下部,我首先调转思路,以“我”为叙述者,以月为单位,用“我”和老付这对母子的生活为主,涉及的其余村民为辅,贯穿一年的乡村生活,里面包含了农事生产、婚丧嫁娶、基层政治等,以文字纪录片的形式,来展现各方面。以求达到对过去书写的补充。

但说实话,写完长篇的下部所形成的九万余字的成稿,我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一方面,是过度透支自己。另一方面,我颇为沮丧地意识到,我对过去的素材有些重复利用。经过半年的短篇写作,通过尽可能虚构和刻意来远离乡村的题材后,2023年1月,对“村庄”的剖析上,我又找到了一种新的角度。不对准具体的人和事,不以通常意义上的人物作为延续,来进行长篇的叙述,转而对准了事物或是地点,由此勾连出世事百态。从“馒头”“酒”“肉”“屎”“福利”“混子”等这几个主题,作为章节进行书写。(章节内容略)由此,这上部和下部,才完成了我文学意义上对“村庄”的拆解。

站在2023年的尾巴(11月中旬),来总结今年的创作。我并没有任何的欣喜和成就感,我的确勉力去完成了自己的东西,却没有呈现出我脑海中的全貌。这种落差,总是让我郁郁寡欢。艰难和犹疑,大概就是我的常态。当然,我在回望自己时,流露出一丝的满意,这更多的是坚持去写,得到一种劳工式的自我肯定。但文字中体现出的焦灼,又很难一语道尽。我不清楚其他的作家,在面对四十岁将至时的创作心境如何。就我而论,反观自身,我体会更多的是无力感。坚持去写,进展缓慢。甚至是在一种疲惫的状态下,下意识去完成。我已经很久没有松弛和轻松的态度,去面对当下的写作,获得单纯文字上的快乐。令我苦闷的一点,如今的文字又显然比过去更为精准。如何去处理这种对立呢。抛开文学。我的处境并不是一个特殊的例子,放眼四周,众人都笼罩在一种短促的气氛中。呼吸短促,生活短促。我写作上的这点困扰,相对于日光下那些奔劳的人们,并不值得多去在意。

一晃眼,2023年行将过去。留给我的,似乎就是这些文字。我总在怀疑文字的意义,也怀疑自己的动机,笨拙地沉浸在文字中,似乎又更自洽。可能就是需要去做一件事,把这些幽暗呈现出来,它显然导向不了光明,也无力去激励着什么。这一年,除了写,阅读也更侧重文史类,心想从那些久远的历史缝隙中,寻觅或渺小或身影高大的人们,以他们的人生,去获得一种慰藉,叩问自己,前路又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呢。结论总是如此的悲观。但愿我只是陷入了自己的生命危机中,并不具有普适性。不论是迎面而来,还是在身旁结伴同行的人们,我们都不是在做些无用功,那些愁苦和内心的挣扎,最终也不是卑微的耗材。年初,给自己定下的行为格言是,行乐须及春。乐,并不容易寻到,就更别去行了。至于春,严冬来临。春,还在我们焦躁的张望中,并不现形。

作者单位:山东省淄博市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