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
2024-08-11幽子
腊月,村里的磨面机房热闹非凡,村里最擅长发酵的邱大伯,一早就将蒸笼担子挑到了我家的灶房。
母亲洗了灶间,擦了灶台,开始做饭炒菜,温黄酒,外公和邱大伯坐在堂屋的桌旁,花生米就黄酒,喝得脸酣心热。及至午后,邱大伯就甩掉了棉袄,抡起了膀子,和起了面粉,他在一口大缸里施展着身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或双手并按,或左右开弓,或包笼围圈,或四散铺开,那架势,那姿态看得人眼花缭乱,一会儿,汗水从额间淌下,大伯索性脱掉了马夹,只剩了一件汗衫,他咕咚饮下一杯开水,抬手抹掉两滴汗水,将毛巾扔给呆若木鸡的我,又迅速投入了一个人的战斗之中,不知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揉捏搅按,那口茶色的大缸终于恢复了平静,棉被覆盖了缸口,缸儿挪至了灶间。汽灯点亮了堂屋,大伯端起了酒盏,而我也在场外转起了冰轮。突然,村头的林二叔推门进来,于是又一轮酒香四溢,声震如雷,终于,他们抹干了酒渍,清洗了桌面,掀起了棉被,打开了酵缸,邱大伯闪亮登场,唱起了主角,而一向争强好胜的外公他们只能打下手,父亲母亲自觉技不如人,心甘情愿跑起了龙套。
大伯将那么一大团面酵从缸中提出,在案板上又是一轮上下齐动,左右轮番,不知大战了多少回合,面团败下阵来,一任大伯随意蹂躏,大伯操起了大刀,一刀下去,分成了几段,一段一段的面团搓起了长长的圆条,大伯左手抓起长条,右手轻轻一扭,一小团一小团的面疙瘩就撒落在案上,外公二叔和父母就开始在这面疙瘩上大做文章,他们搓起了面团,包起了菜馅儿,捏起了唇边,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抢过一个面团胡乱揉搓,父亲轻斥一声,而我不以为然。母亲分配了任务,让我沾着胭脂点红点,萝卜丝的点一点,咸菜的点两点,红糖的不必点。可是点胭脂是最后的步骤,这中间的时光如何消受?外公拉起了我来到了灶膛,红红的火焰照耀着我的脸蛋儿,大锅里热水在沸腾,灶膛里树枝在燃烧,一个个馒头装上了蒸笼,一片片蒸笼叠在了锅灶,我上上下下,小脑袋探个不停,我要添柴,外公不让,我要加水,大伯不允,我要装笼,父亲阻拦,无奈的我搬起竹凳来到檐下,踮起脚尖,伸直手臂,掰下一根冰凌,尖尖的长长的冰凌啊,咬上一口,仿若是盛夏的冰棍,虽然无味,却也美妙。邻家孩子和我玩儿起了折冰的游戏,看谁掰的冰凌长,我一激动,抢着攀折,差点儿滑倒,鼻子冻得通红,小手肿胀,乖乖地由外公牵回了灶膛,温暖的柴火映射着我,我的身影在墙上舞蹈,小手热了,小脚暖了,瞌睡也来了,头一歪便倒在了灶间的稻草堆中。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隐隐听到了屋外的赞叹声。“这馒头可真丰满啊,味道真香啊!”“馒头!”蓦然睁开蒙眬的惺眼,一骨碌爬起,正看到大伯揭起蒸盖,一股面香迎面扑来,嗅嗅鼻子,舔舔嘴巴,小跑着跟着大伯来到场边,一个个馒头顷刻间映入眼帘中,它们规规矩矩排着方阵,纹丝不乱,白白胖胖的精灵啊,腼腆地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急急地捧起一只,忙忙地咬上一口,呀,太烫,两只手轮流打转,却舍不得丢下,这馒头可真美味啊!
直到小肚子撑得圆圆鼓鼓,我们才开始了清点工作:圆的是馒头,长的是酵条,方的是馍馍,哎哟,我数不过来啦!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