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盛唐和日本奈良时代两国女性婚恋观比较研究
2024-08-09黄雅馨陆万理范亚秋
摘要:中国封建王朝最为鼎盛的唐代,妇女拥有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与此同时,中国的邻邦日本当时正逐渐受到中国唐文化的影响,生活在日本奈良时代的妇女也拥有与唐朝较为相似的生活环境,但是女性地位却有所不同。该研究以中国盛唐时期和日本奈良时代两国社会的婚姻制度为背景,采用比较研究法与归纳总结法,通过对任中敏先生编著的《敦煌歌辞总编》和日本第一部和歌集《万叶集》进行对比释读,将其中有关妇女婚恋观的作品进行归纳和分析,剖析同一时期妇女对婚恋的态度以及在婚姻和社会中的地位,以期为研究该时期两国社会的婚恋状况以及女性的婚恋观提供新的视角。
关键词:敦煌歌辞;《万叶集》;唐代;奈良时代;婚恋观;妇女地位
中图分类号:I046;H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4)06(c)-0069-05
Comparative Study of Women's Views on Marriage and Romance Between the Prime Tang Dynasty of China and the Nara Period of Japan
—A Case Study of Comprehensive Compilation of Dunhuang Songs and Manyoshu
HUANG Yaxin, LU Wanli, FAN Yaqiu
(Lanzhou University, Lanzhou Gansu, 730000, China)
Abstract: During the Prime Tang Dynasty in China, women had a relatively high social status. Concurrently, China's neighbouring country, Japan, was gradually being influenced by the Tang culture from mainland China. Women living in Japan during the Nara Era experienced a lifestyle somewhat similar to that of Tang Dynasty, W8vbsjUXp5r1RDFpBfkaGA==yet their societal status differed. This study takes the marriage systems of China's Prime Tang Dynasty and Japan's Nara Era as the background, and adopts the comparative study method and inductive summary method. By comparing and interpreting Comprehensive Compilation of Dunhuang Songs by Ren Zhongmin and Japan's first anthology of waka poetry Manyoshu and summarising the works on women's views on marriage, this study analyses women's attitudes towards marriage and status in marriage and society during the same period. This study is intended to offer a novel perspective for investigating the marital conditions and female perspectives on romantic relationships in the societies of both countries during this era.
Key words: Dunhuang Songs; Manyoshu; Tang Dynasty; Nara era; Views on marriage and romance; The status of women
盛唐时期,宽松活跃的社会风气下妇女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更为直接的、频繁的表露个人情感,可以从敦煌藏经洞出土的大量敦煌歌辞当中窥见一二。敦煌歌辞是敦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歌辞大多创作于唐代,又有相当数量的歌辞为女性所作[1],因此,它对研究唐代社会生活、妇女精神面貌以及女性婚恋观念具有不可忽视的意义。
《万叶集》被誉为日本历史上最古老的和歌合集,汇集了自公元4世纪至公元8世纪60年代末约450年间的文学创作,且主要集中在奈良时期。整本书中,以男女恋爱为主题的歌谣数量占整部歌集的半数以上,集中体现了《万叶集》咏“恋”为主的特点[2]。《万叶集》中的恋歌为考察东亚恋歌文化和当时人们的婚恋观提供了宝贵的资源,同时也为中日文化友好交往和中国古代文学对日本古代文学产生影响提供生动佐证。
1中国盛唐和日本奈良时代婚姻观比较
1.1中国盛唐时期婚姻观特点
唐代处于封建社会的上升、繁荣时期,又属“开放型”社会,其开放特点不仅表现在政治制度、民族政策、外交关系等方面[3],而且反映在唐人的婚恋观念上。唐初以来,李唐皇室的一系列打压旧士族政治行为与科举制的兴盛,使得婚姻门第观念日渐削弱。至盛唐时期,人们的婚恋观念已有一定变化。一方面体现在择偶的相对自由。《唐律·户婚》曰:“诸卑幼在外,尊长后为定婚,而卑幼自娶婚,已成者婚如法。未成者从尊长,违者杖一百。”[4]社会风气的转变促使国家对相应法律作出一定调整,传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青年男女毫无婚姻自主权的境况有所改变。在此环境中,女性的择偶条件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虽因人而异,各有所重,但与两晋南北朝时期相比,门第已非占择偶标准的绝对权重,功名、文气、钱财、品貌等因素在择偶过程中为女方所看重。这种择偶风气的形成,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盛唐时期婚恋观念相对自由的特点。
另一方面体现在贞洁观念的式微。封建社会强调的所谓贞节,是对妇女所规定的道德准则,其一,要求妇女言行严谨、遵守闺训;其二,强调妇女的坚心守节,从一而终[5]。而盛唐时期,上至皇室公主,下至民间女子,女性离婚再嫁行为不在少数,若对婚姻不满,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可自行提出合离,不仅不受社会舆论非议,也能获得法律的保护。如《唐律·户婚》曰:“诸妻无七出及义绝之状而出之者,徙一年半,虽犯七出,有三不去而出之者,杖一百,追还合。若犯恶疾及奸者,不用此律。”离婚再嫁的难易也反映出女性贞节观念的强弱,展现出盛唐时期自由开放的程度。
1.2日本奈良时代婚姻观特点
与中国早适应了铁犁牛耕的社会生产方式不同,日本四面环海,捕捞、采集等生产方式长期占据主要地位,自古以来女性在此类生产活动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社会整体以母系制度为主导,存在女尊男卑的社会形态。在这一母系社会中,存在一种久经沿袭的婚俗制度——“访妻婚”。该制度下,夫妇别居,男女分别与各自母亲及同母兄弟姐妹同居,男方不定时在夜晚去女方家中走访留宿一夜,翌日清晨便匆匆离去,所生子女由母族抚养并为其所有[6]。这种婚姻形式兴盛于大和时代至平安时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婚姻习俗是以女尊男卑为特点的母系社会现实的生动体现。在这一社会背景下,女性不仅在婚姻关系中拥有跟男性一样的自主选择权,而且享有对家庭财产的继承权和支配权,以及对家庭成员的监护权和领导权,这体现了当时日本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的重要角色和独立意识。
大化改新以后,从中国引进的一系列知识和技能使得日本社会快速发展。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和财产私有制的加强,女性在婚姻中的主体地位逐渐发生变化。尽管形式上的改变不明显,但氏族制度开始瓦解,父权制度逐渐兴起,婚姻制度上不固定的“访妻制”逐渐演变为相对固定的“招婿婚”。这一过渡时期的社会结构呈现了由母系向父系的演变以及女性在社会和婚姻中的主导地位的消失。
2中国盛唐和日本奈良时代女性恋爱观的比较
2.1敦煌歌辞中所体现的积极恋爱观
唐代三教并行,礼教衰弛,社会对于妇女的约束明显有所削弱。敦煌歌辞当中经常通过直抒胸臆表达女性大胆、隐秘的内心情感,例如《送征衣·如鱼水》中“梦魂往往到君边,心专石也穿,愁甚不团圆”[7];《南歌子·风情问答》中“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妾似南山松柏,无心恋别人”等。上述作品中所描述的女性形象多为未出嫁的少女,女性词人笔下这些抒情的女主人公不同于男性词人的“闺怨诗”那么缠绵悱恻,而是侧重于挖掘女性内心深层次的特质[8],感情真挚奔放,大胆抒发内心对于爱情的渴望,直抒对于心上人的思慕之情。以她们最真诚质拙的语言,颠覆了那些男子假借妇女之口叙写的女性之情思的不真实的谎言,展现了中古时期女性蔑视礼教对爱情的热烈追求。
唐代战乱频繁,初唐忙于统一全国,盛唐忙于对外征战,当时的男子除了通过科举考取功名,大多数投身行伍,寄希望于建功于边境战事以声名远扬。与此同时,留守家中的妻子或是爱人只能遥相思念远方的心上人。敦煌歌辞作品中,也不乏表现“征妇怨”的形象,如《凤归云·征夫数载》:“征夫数载,萍寄他邦。去便无消息,累换星霜。”《破阵子·人去潇湘》:“卷帘恨去人。寂寞长垂珠泪。焚香祷尽灵神。应是潇湘红粉继。不念当初罗帐恩。抛儿虚度春。”歌辞作品中独守家中的思妇表达了她们对于丈夫爱人的深切关怀和绵绵思念。连绵不断的战事也让思妇的思念上升至对于国家层面的思考,歌辞中不乏当时女性的反战思想,如《破阵子·军贴书名》中“早晚王师归却还,免教心怨天”;《洞仙歌·戍客流浪》中“愿四塞来朝明帝,令戍客休施流浪”等,表达了女子对心上人思念的同时也暗含对国家屡有战端的不满和企盼和平早日到来的愿望。由此可见,唐前中期的女性敢于大胆表达对于心上人的思念,并且也勇于将批判的矛头指向履兴战事而造成夫妻分离、阻碍她们追求爱情的封建王权,这是她们积极爱情观的深刻体现。
敦煌歌辞中描绘了许多渴求忠贞爱情的女子形象,展现出中国古代女性对于恩爱长久、白头偕老的婚姻的追求。如《凤归云·鲁女坚贞》中的征妇出身将门,“父兄皆是,佐国良臣”,丈夫“争名定难,未有归程”,在面对“锦衣公子”的性骚扰时,这位女子毅然决然地表示拒绝和抗议,如词中所言,“徒劳公子肝肠断,谩生心。妾身如松柏,守志强,鲁女坚贞”,刻画了一位坚守忠贞爱情、不畏强暴的女性形象。《倾杯乐·求名宦》中的女子“被父母将儿配,便认多生宿姻眷”指出自己本不满意父母强行安排的婚姻,又因丈夫“攻书业抛妾求名宦”而对丈夫的怨恨上升至对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的唾弃,正如任中敏先生在《敦煌歌辞总编》中提到,“男子受儒家‘学而优则仕’之流毒,远游不归。闺人不胜孤独,乃悔受媒妁与父母之欺,及宿缘迷信之误,对婚姻不满”,歌辞中的女主人公渴望青春自由、爱情美满,将谴责的矛头直指封建意识形态,难能可贵地在封建社会体现出女子的独立意识。
以上歌辞中刻画了许多渴望忠贞爱情与美满婚姻、敢于反抗礼教,勇于追求个性解放的女性形象,这既蕴含了中国古典女性的美德,也体现出对于男性霸权主义的反抗,十分可贵的表现出当时女性内心对于婚姻、爱情、家庭等命题的思考和她们积极的恋爱观。
2.2 《万叶集》恋歌中所体现的消极恋爱观
《万叶集》关键词中,「恋(こひ)」这一词在全书中出现的次数高达853次,涉及的恋歌达200首以上,可以说在《万叶集》中,日本人的恋爱意识得以清晰展现。然而「こひ」除通常标记为「恋」之外,有时也用「万葉仮名」表记为「孤悲」「古非」「古比」等11种形式。其中「孤悲」出现29次,远多于其他表记,这也正为我们揭示日本人对于恋爱的一种认知意象——「孤り悲しむ」。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恋爱意味着与所爱之人相互吸引,却无法与之长相厮守而深感孤独与悲伤。由此可见,万叶人的恋爱意识中带有浓厚的消极倾向和内敛特征,抑制自己的情感也被看成值得歌颂的品质。「孤悲」这一意象,从某种层面上也正好与日本「物哀」的传统审美意趣相暗合。
在《万叶集》中,对于无法与爱人长相厮守的感慨和对爱人缠绵思念的诗歌也占据了部分篇幅。以卷二85至90首为例言之,磐之媛命是仁德天皇的两个皇后之一,据《古事记》记载,当磐之媛命前往纪州采摘新名节所需的三之桥树叶时,仁德天皇将一个名叫八田若若条的女子带入宫中并宠幸于她。磐之媛命对此非常愤怒,将采摘的树叶全部扔在海里,独自隐居于山城的筒城宫。在此期间,她连作诗歌数首,表达对仁德天皇的怨恨、思念和无尽的爱。「かくばかり恋ひつつあらずは高山の磐根し枕きて死なましものを」[9](翻译:如果恋慕如此痛苦的话,倒不如枕着那高山的岩石死去吧);「ありつつも君をば待たむ打ち靡くわが黒髪に霜の置くまでに」(翻译:我就继续在这里等你吧,直到这长长的黑发上落下霜);磐之媛命以“枕着岩石死去”“黑发变白发”等夸张的手法表达自己对仁德天皇的思念和怨恨,即便直至临终,她也未曾返回宫廷,而是在山中孤独地等待着仁德天皇,最终孤独地在山中辞世。如此激烈而痛彻的爱情连作被收录于《万叶集》卷二的卷首,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认为恋爱都是痛苦和消极的。而这样的痛苦在当时人们看来却是十分珍贵的,无论是对第三者的嫉妒之心或是一个人在山中独自思念爱人直至生命终结,都可以作为证明人们热烈而真挚爱情的佐证。
《万叶集》的恋歌中,经常出现除了男女双方以外的“第三方关系”,例如“母亲”“世人”或是感情中的“第三者”。“第三角色”对两人关系的障碍,是两人衡量对彼此的爱意的刻度,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阻碍,使得双方即使相爱却无法长相厮守,进一步强化了当时人们对恋爱持消极态度的倾向。「みさごゐる磯廻に生ふる名乗藻の名は告らしてよ親は知るとも」(翻译:像生长在有美沙戈的岩石上的名乘藻一样,请说出自己的名字吧,即使父母知道了),女方让男方告诉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他的名字,说明在当时社会婚恋受到双方家庭的影响较深,尤其是女方母亲在女儿的婚恋关系中有着绝对的主婚权,能否得到女方母亲的认可是这段婚恋关系成败的关键。「玉垂の小簾のすけきに入り通ひ来ねたらちねの母が問はさば風と申さむ」(翻译:请从垂着珠子的竹帘的缝隙进来,这样母亲便以为那是风声了),在当时访妻制的背景下通常是男方在经过女方及其家人的同意后到女方家中进行走访,而诗中显然是两人的恋情并未获得母亲的认可,因此女方让男方偷偷从竹帘的缝隙里进来以防被母亲发现。在《万叶集》中,出现了女方的“母亲”这一角色的恋歌共有24首,而母亲的角色似乎都发挥着“干涉儿女的爱情”这一作用。「うつせみの人目を繁み石橋の間近き君に恋ひわたるかも」(翻译:因为现实世界的人很多,所以我在过石桥的附近没能见到你,一直在思念)。“石桥”是指在河上排列石头的简易石桥,比喻“马上就能渡过的近距离”。尽管如此,连和家持见一眼都无法实现的少女的悲伤,让人觉得这是一首很有欺凌感的歌曲。说明除了“母亲”这一角色以外,「人目と人言」“他人的眼光和舆论”也是阻碍男女之间感情的重要因素[10],加剧两人感情的不稳定和不可控性,以及人们对感情的无奈和悲观。
3中国盛唐和日本奈良时代女性地位的异同
3.1敦煌歌辞中所体现的男女关系及地位
唐代封建经济高度发展,社会风气相对开放,儒家伦理本位思想的影响下妇女的实际地位较其他时期有所不同,个性是考察女性地位的一个重要指标[11]。与过去女性在等级上唯君主、父母、丈夫是从,在身份上从属于男性,男女关系中多充当男性的配角和助手身份的社会不同,在唐代开放的社会风气影响下,社会对于女性的诸多思想和行为有所“宽容”,妇女的个性在一定程度得以自由凸显,其在敦煌歌辞中有所体现。
封建时代为了维持男性的统治地位,对妇女的人身自由进行约束,妇女与异性交往往往受到一定限制,但唐代社会对于女性的出游交友、与异性接触的行为较为宽容。如《菩萨蛮·抛鞭落》中“九陌正花芳,少年骑马郎。罗衫香袖薄,伴醉抛鞭落。何用更回头,谩添春夜愁。”刻画了一位青春正当、不拘礼法的“士女”形象,在公共场合无所顾忌,大胆抛鞭引起少年郎的注意,可见礼法对于受到较深儒家思想教育影响的唐代官宦家庭的妇女所起的作用还是相对较小的。更有《竹枝子·萧娘相许》中“口含红豆相思语,几度遥相许,修书传与萧娘。倘若有意嫁潘郎,休遣潘郎争断肠。”词中的“萧娘”一副游女行径,与“潘郎”相交时口头相许,一度而定,又“几度频频”让人不知所言真假。可见女性在唐代能够不受礼法约束在独立公开的社交活动中展现个性,这是唐代女性在社会交往中拥有相对独立权的表现。
婚姻的相对自主权亦是唐代妇女地位相较其他时期有所提升的体现。封建社会中婚姻都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敦煌歌辞当中却透露出一些妇女在择偶方面掌握婚姻自主权的信息。女性虽不敢公开违背传统的封建礼教,但可以按照个人意愿选择匹偶对象。如《倾杯乐·五陵堪娉》中“堪娉与公子王孙,五陵年少风流婿”,《内家娇·应奉君王》中“天然有灵性,不娉凡间”等作品,皆表现出妇女的择偶需求,对待自身婚姻大事时拥有一定话语权。
以上在社会交往和婚姻自主两个方面可以体现出唐代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这种情况所反应的现实是唐代社会的文明与进步,但从整体上看还存在如《倾杯乐·求名宦》中的女子“被父母将儿匹配,便认多生宿姻眷”的封建包办婚姻的受压迫情况,“男尊女卑”依旧是封建社会的现实。
3.2 《万叶集》中所体现的男女关系及地位
大化改新之前,日本社会以母系制度为主导。如上文提到的,访妻制时期女方的母亲在两人之间感情上发挥着重要作用,且孩子由女方抚养和所有,一家的财产及社会地位都是由女儿继承。在这种婚姻模式中,与中国古代的“门第观”不同,男方社会地位和经济能力的差异不会对女方及女方的家族造成任何影响,体现出母系社会下女性在婚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特点。
大化改新之后,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和财产私有制的加强,女性在婚姻中的主体地位逐渐被削弱,甚至呈现出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演变的趋势,在《万叶集》作品中也有所体现。「紫のにほへる妹を憎くあらば人妻故にあれ恋ひめやも」(翻译:讨厌像紫草一样艳美的你,明明是已为人妻我却爱慕着你,不,我不会爱慕你),这首诗是大海人皇子(后来的天武天皇)为回复额田王所作的歌,也是《万叶集》中早期的作品,在歌中大海人皇子以“妹”称呼“额田王”。在日本早期作品中,男女之间以“我妹”和“我が背”相称。“妹”和“背”,最初是兄弟姐妹之间的称呼,后来逐渐演变成男女之间的称呼。而《万叶集》后期的作品中,女性对男性却更多以“君”相称[12]。「君待つとあが恋ひ居ればわがやどの簾動かし秋の風吹く」(翻译:等着你想念你的时候就会动动我家的帘子,就像秋风在吹它一样)。这首歌是额田王为天智天皇创作的恋歌,焦急地等待着君——天智天皇的事,每当秋天的风动动帘子的时候,就会让作者幻想是不是爱人来了。 “君”这个称谓不仅表示敬意,还代表着一种诚惶诚恐的爱慕之情。这也体现出男尊女卑的思想逐渐深入人心,女性将男性视为上级的现象出现。
进入“父系母所”的招婿婚时期后,女性虽然能与男性平等地获得财产,但却无法承袭官职爵位,因为官职爵位的继承只能从父。也就是说,孩子出生后虽由母亲抚养,但血缘上从属父系,孩子的社会地位的高低贵贱完全取决于父亲的身份[13],这也体现了当时日本由母系社会逐渐向父系社会的演变。
4结束语
综上所述,在经济繁荣、政局稳定的唐朝,整体社会风气较为宽松,女性追求个性与自由,其社会地位也得以提升。《敦煌歌辞》中的女性形象展现出敢于反抗礼教,渴望和追求忠贞爱情的特征,婚恋观整体体现出积极趋势。而与之相反,同一时期的日本社会处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阶段,婚恋制度也从“访妻制”向“招婿制”演变,女性在社会和婚姻中的主导地位被逐渐削弱,且受“第三方关系”的影响,人们普遍认为大多数爱情都是不稳定且不可控的,而抱有悲观态度。《万叶集》中将“恋”表记为“孤悲”,歌颂无疾而终的爱情作品占据多数,反映出人们对待爱情时无奈与悲观的情感。婚姻作为社会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涉及个体的家庭生活,也深受两国社会的经济发展、政治权力、等级制度、家族制度等因素的影响,由此表现出两国女性截然不同的婚恋观。
参考文献
[1] 刘洁.从敦煌歌辞看中古时期中国女性的情爱观念及表情方式特点[J].敦煌研究,2003(5):94-97,112.
[2] 韩威.《万叶集》恋歌的汉译[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12):127-130.
[3] 牛志平.唐代婚姻的开放风气[J].历史研究,1987(4):80.
[4] 刘俊文.唐律疏议笺解[M].北京:中华书局,1996.
[5] 高世瑜.唐代妇女[M].西安:三秦出版社,2011.
[6] 钱昕怡.‘孤悲’:从“万葉集”‘恋’歌看日本人的恋爱意识[J].日语知识,2000(8):26-27.
[7] 任中敏.敦煌歌辞总编[M].上海:凤凰出版社,2014.
[8] 赵波.敦煌曲子词的女性书写[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0.
[9] 佐竹昭広·山田英雄,工藤力男·大谷雅夫,山崎福之,校注.万叶集[M].东京:株式会社 岩波书店,2019.
[10]保坂秀子.『万葉集』の恋歌における母について[J].日本文学,2006(55):1-12.
[11]段塔丽.唐代妇女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12]黄美华. 试析万叶女性歌的表达特点:以万叶相闻歌为中心[C]//黑龙江省外语学会.外语语言教学研究:黑龙江省外国语学会第十一次学术年会论文集.哈尔滨:黑龙江省外国语学会,1997:12.
[13]卢捷,乔莹洁.从《万叶集》看日本古代母权对子女婚姻的干涉[J].广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3(S1):112-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