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三题
2024-08-05刘海涛
作者简介:刘海涛(1999-),男,山西吕梁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
摘要: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是学术史上第一部专门研究《墨子·备城门》以下十一篇的著作,其书体例谨严,分级编目之思想,显然受到西方植物学和数学之影响。岑氏广采前修,详加校勘,证以新近之考古学、方言学成果,凡十一篇文字讹、脱、衍、倒之处,皆一一厘清,成就远超前人。而在具体的注释过程中,岑氏广引古代兵书及古今战例,还原《墨子》时代之守城实际,着力发扬《墨子》的备御思想。其注文弃文言而用白话,虽是文言也力求浅显,以期让一般读者也能理解,这体现了岑仲勉经世致用的注书理念。岑仲勉的家学渊源和其早年的仕宦经历影响其书的创作。自岑氏之后,十一篇才称可读。
关键词: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数学;植物学;方言;经世致用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4)06(b)-0001-05
The Three Topics on Cen Zhongmian's Mozi Chengshougepian Jianzhu
LIU Haitao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rbin Heilongjiang, 150080, China)
Abstract: Cen Zhongmian's Mozi Chengshougepian Jianzhu is the first academic work specifically dedicated to the study of the eleven chapters following Mozi Beichengmen in the history of scholarship. The meticulous style and the concept of classification and numbering in the text evidently show influences from Western botany and mathematics. Cen extensively draws on previous scholarship, meticulously verifying and supplementing it with the latest achievements in archaeology and dialectology, thus achieving a scholarly feat far surpassing his predecessors. In the specific process of annotation, Cen extensively cites ancient military texts and battle examples, emphasizing the fortification philosophy of Mozi. The annotations are largely expressed in vernacular language, aiming to enable general readers to comprehend, reflecting Cen Zhongmian's philosophy of practical annotation for worldly use. Only after Cen's work could the eleven chapters be considered accessible.
Key words: Cen Zhongmian; Mozi Chengshougepian Jianzhu; Math; Botany; Dialectology; Practicality for worldly use
《墨子·备城门》以下十一篇,文字讹误甚多,学者咸称难治,至清代始有发凡整理者,诸如毕沅《墨子》校记、王念孙之《墨子杂志》、俞樾之《诸子平议》、苏时学之《墨子刊误》、孙诒让之《墨子间诂》,或考证名物,或疏通训诂,或校勘文字,今人得以一窥《墨子·备城门》以下十一篇之“守御之道”,幸有清代学者之工作,然前修草创虽多,尚有未安之处,逮至20世纪40年代,乃有岑仲勉先生《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一书出现,岑氏广采前人,比勘众本,参以己意,详加注释,十一篇才称可读。时至今日,专研十一篇者仍然不多,后人参考日本学者成果,结合考古证据,纠正前人疏漏处尚多,如秦彦仕于2006年之博士论文《〈墨子·备城门〉诸篇综合研究》,史党社2011年出版专著《〈墨子〉城守诸篇研究》,2022年出版之《〈墨子〉城守诸篇校注》。又如,李学勤《云梦秦简与〈墨子〉城守各篇》一文,明此十一篇乃战国时秦国墨家所作,皆据出土文物与版本学之结合,以考证城守诸篇之文字讹夺、名物实际,战国防御守城之现实状况,可谓愈发明朗。
1948年岑仲勉先生《墨子城守各篇简注》由北平古籍出版社排印付梓,自序言十一篇之军事价值及所以被冷落之原因,此本1971年台湾世界书局有影印本,另收录于1975年由台湾成文出版社出版、严灵峰汇辑的《无求备斋墨子集成》[1];1958年中华书局收入《新编诸子集成》,并录1956年岑氏再序,谈及十一篇之作者问题,兼考中国冶铁发生之时代,查中华书局本《备穴》篇第21节引及1954年史树青言,可知此版相较初版当有所改动,然初印本和台湾版本颇不易得,故本文所据为中华书局本。岑氏此书是《墨子·备城门》以下十一篇之第一部研究专著,开拓之功甚多,其书总结清代学者之校勘成绩,结合方言学、现代军事学、数学等多学科知识,成一体例严谨之著作。本文围绕相关问题展开论述,以就教于方家。
1 依据西学,分级编目
岑氏此书体例,依篇目为纲,章句为目,并各序次之,十一篇以地支为序,由子至戌,各篇之下,“为便于注解和检讨”,析分章句,以阿拉伯数字为次,如甲21便是《墨子·备城门》篇第21节,戌30是《杂守》篇第30节,颇便查找,此种编号以备检索之方式,在此前的《墨子》注释中尚所未见,前人注释《墨子》,后文若引及前文,往往言见于某篇,而未言其具体所在,岑氏所为,嘉惠学林多矣。
《墨子城守各篇简注》的注释通例,各章句下先总言章旨,如子11下首句便言“此言城上置渠荅之法”。或说明此章之错简整理情况,如子98下言“此节旧在100节之后,按所言系敌人抵城下时燃炬之法,与上‘城上为爵穴’条相照应,两条应衔接,故移正之”。以下逐句释之,遇疑难字词辄辨之,或串讲句意(多以白话文作一简要的翻译),如酉8“诸男子有守于城上者,十六弩、四兵。丁女子、老少、人一矛”下言“守城上之男子,每十人中六人持弩,四人持其他军器。丁女即成丁之女子,见子篇67,与老、少均人各给一矛,可知矛在古代不入重军器”。
考岑氏作此书前之学行,可大致知其注释体例所以异于前人者。岑仲勉,名铭恕,字仲勉,以字行,广东顺德县桂洲里村人。幼从传统科举教育,十八岁入两广大学堂,广习经史之学,后入北京高等专门税务学校,转税务理财之学,1912年毕业后任职上海江海关,后转入广三铁路局任局长,其后转职多处财务部门,其间虽事务繁忙,不废文史之学。1923年以后十余年,曾业余学习植物学,在各类刊物上发表多篇植物学论文,并编著数十万字的《华南植物志》,可知其于植物学用力之深。1930年任广州圣心中学教务主任,教学微积分与解析几何课程,并主办校刊《圣心》,以此为阵地发表其有关西北史地考证之文章。后经陈垣推荐,1937年入史语所,1948年返回广州,任教中山大学历史学系,1961年逝世[2]。
据诸人为岑仲勉先生所作学记,可知先生学术,初为植物学(然未废经史之学习),后为文史之学(凡为西北史地之学、隋唐史研究、唐代文学研究、突厥史研究及文献整理之学),而早年经税务学校之训练,先生于高等数学亦颇有了解,又任职诸税务财政机关多年,可说是精熟于“数目字之管理”[3],此等经历,在当时的学者中是不多见的,故先生于数字特敏感。而植物学严格分类之思想,亦影响其学术研究,试看其1928年发表于《津浦之声》第三期、第四期的文章《遵路杂缀》,考证多种植物名实,其文近于札记的形式、体例与内容,显示出中西贯通、古今融汇的特点,其文甚长,兹不赘引,但举其中“榉树”一节,凡分“汉名”(录古今本草书及各省异称)、“外名”(录英文及日文名与适宜之环境)、“形态”(以植物学之专业语言叙述榉树之所属类目与其各种性状)、“用途”(各省稍有不同)、“产地”(各省之分布)、“杂记”(先言其拉丁语名及鉴定家,再广引古代与西方诸文献辨榉树之异称,一一厘清,最后言其实地考察之树木之所在)六部分,条例清晰,与西人所著植物学著作相仿,其引用古代文献之丰富之密集,可视作20世纪中国之新博物学。
《简注》采用编号之方式提纲挈领,显然取自其深厚的西学素养,地支与阿拉伯数字的分别,反映了上下级类目所属之关系,精准的数目字管理,让岑氏在实际的注释过程中能前后照应,运用本校法也更加得心应手,如子77“三十步一突”,岑仲勉在考证“突门”时引及辰1、2,寅12,认为战国时“突”“穴”常互讹,再引巳5、25知此处当为“穴门”,原文当讹误。另据笔者统计,岑氏凡分十一篇为311节,其中各节彼此互引相证者便有202节,约占全书的65.0%,其比例不可谓不高。
2 校勘精审,重视方言
陈澧《墨子刊误跋》谓“备城门以下多讹脱不可读”,此语乃引其好友邹特夫(伯奇)语,邹氏为近世科学先驱,精于天文历算之学,晚年曾研习“墨学”,尤重《经上》《经下》两篇中之算法,《墨子·备城门》以下十一篇中之守城器物,皆关乎科学之部分,其谓十一篇“讹脱不可读”,洵为确论。岑仲勉在《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一书中做的最多的工作便是校勘文字讹脱。试观其书,岑氏之校勘工作,凡有四端,曰:直接改字,移正错简,厘清注文,商榷前贤。而在具体的注释过程中,岑氏还利用了部分语音学的材料。
岑氏在《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一书中贯彻了他在《自序》中的一条意见,即“古书多注重读声,不注重字形”,所以他在实际的注释过程中大量利用了语音材料,这些材料可以粗分为两大类:历代语言学著作和各地方言。
岑氏所采用的古代语言学著作有下列几种:刘熙《释名》(子22,丑3,巳21,未5),许慎《说文解字》(子22,酉69),丁度等《集韵》(子9),陈彭年等广韵(子94),扬雄《方言》(子19,巳22),陆法言等《切韵》(寅10)。此外如《尔雅》《广雅》《一切经音义》等皆有称引,然多取以证名物,未言及语音。
方言材料有:粤语(子11、18、43、67、85,寅1、10、11,卯3、4,巳12、19、23,申1、4,酉2、4、17、43、48、63、66、69,戌8、11),北方方言(寅11,酉56),西北方言(子17、36),陈留语(酉58)。
岑氏运用粤音,无外两途,一者考订名物,如子18注“十步积搏”之“搏”字,谓其“柴束也,今粤呼柴把”,似在说明粤语“搏”“把”音近,可作一物视之;一者借助“音同假借”之法考证文字讹谬,以明《墨子》本意,如寅1注“寄于大山”之“寄”字,谓“寄、暨粤同音,至也”。岑仲勉为广东顺德人氏,三岁丧父,从其堂伯父简庵公习碑帖之学,伯父曾从陈澧学,陈澧精研古音,颇有成就,曾著《广州音说》,以广州实地之音证之隋唐时“韵书切语”,揭示广州音的主要特征,明广州音“实隋唐时中原之音”[4]。岑氏从学简庵公凡十余年,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明了粤音与中古音间之联系,故其书征引粤语特多。然十一篇写成之年代,至晚不过汉初,按照王力先生在《汉语史稿》中的观点,“公元三世纪以前(五胡乱华以前)为上古期”[5],彼时人所语乃上古音,较之中古音,差异颇大,如韵部的分化和声调的变化,故以粤音考证十一篇文字之实际,实为一种冒险的做法,如寅1“寄、暨粤同音”,二字上古音不同,“寄”属歌部,见母,去声,而“暨”属物部,群母,长入声[6],二字读音绝不相同,是以粤音强为牵合,易有失察之风险。
1908年岑求学于北京高等专门税务学校,1912年毕业,在京凡五年,故其对于北方方言亦有相当了解,然北方方言发展极快,与中古音差异已然极大,引及者才两条,或以广一物之异称,如寅11注“杀有一鬲”之“鬲”字,粤俗呼为“隔头”,北方或称“城爪子”,或称“墩”;或以明一字之义,如酉56注“守还授其印”之“还”字,即北方俗语“还要”之意。
1930 年至1934年间,岑氏主持圣心中学教务,并办校刊《圣心》,其中多录其考证《水经注》恒河及中西交通史之文,后又于陈垣主办《辅仁学志》发表《汉书西域传康居校释》和《汉书西域传奄蔡校释》二文(第4卷2期),皆有关西北史地考证之作,岑氏录西北方言二条,或本于此时期之研究。子17注“狗屍”明言《墨子》书中“确夹杂些西北方言”,然其未作引申,纵观全书,亦只有子36再次提及之,其文注“城上四隅童异”之“童异”曰:“‘童异’之大意,犹云要害地方(属于西北方言)。”
陈留地属河南,其语音似可泛属于北方语音。酉58注“无害”引陈留语谓当“无比”,考“无害”一词,《史记·酷吏列传》多有之,又睡虎地秦简亦有其文(作“毋害”),近人或谓其义为“不曾造成重大损失”[7],聊备一说。
3 以今证古,经世致用
曹耀湘《墨子笺》谓十一篇:“《备城门》诸篇纵使文义完足,在今人实为已陈刍狗,其讹脱不可读乎。拘泥古法,逞臆说,以断烂残缺之简记,疑误后人,覆国殃民,仁人必不忍出此,岂墨子之志乎。”是其以十一篇为“言事”之文,“可以捍一时之患,未必可推之于后世”,认为十一篇是依据上古的战争情形而创作的,不具备后世可效法的价值,然而在岑氏看来,在阅读接受十一篇时,不能“胶柱鼓瑟”,读古书要“得其菁华”,近世之科技,亦多取自“前人的经验”。读书若不能“触类引申”,“平时高谈着经世之学,临到有事的时候,反而一筹莫展,那又对国家有何禆补呢”。
岑氏早年热心政治,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未及建立共和分权之制度,岑氏即编译发表《美英法德行政立法比较简表》,或可资治国参考之用。其年底毕业于北京高等税务学校,旋即供职于诸海关税务部门(至1930年任教圣心中学止),这期间,国势动荡,政权几易其主,岑氏始终站在革命党一派,曾任反袁护国势力财政厅第一科长,后又任职于护法军政府财务部门,对国民革命事业贡献其力。可见岑氏并非一空谈“经世”的知识分子,财务之职,关系国家甚大,岑氏所为,非所谓“混迹于官场”,而是为国分忧,以身许国。
《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一书,体现岑仲勉“经世致用”思想之处甚多,约而言之,其要有三。
3.1 以现代军事知识解释守御器具和战术运用
解释器具的,如子3注“轒輼”之形制为古代之“坦克(tank)”;子97注“大容苣(炬)”之作用犹“今之探照灯”;子102注“以木……而中凿之,置炭火其中,而以藉车投之”似“近世燃烧弹、手榴弹”;丑3注“仪”为“今世枪支之瞄准表”;卯4注“剑甲”为今之“御弹衣”;未10注“挥(徽)”为日军所常佩“千人针神符之类”。说明战术的,如巳1注“穴土而入,缚柱施火,以坏吾城”是“坑道战术”“爆破战术”;巳5注“穴攻”谓“日军在缅甸、琉球等处所挖狐穴,盖取法乎《墨子》而加以改进者”。说明军队各种制度的,如申6注“章徽”谓即“前清绿营兵勇胸前背后著圆徽,现代军队之肩章”之滥觞;申10注“三出却敌……予大旗……曰某子旗”似外国“授旗之礼”;酉66注“士侯”与“卒侯”谓二者乃今军中“官长侦探”与“士兵侦探”。观其注文,自热武器至军队仪制,无不详析,可知岑氏对当时军事与战争之熟稔,亦可见其“经世”之一斑,自非曹耀湘推崇“言理”[8]者可比。
3.2 结合古兵书或载于典籍中之古代战例,考证古代攻守之实际情况
岑氏征引兵书甚多,计有《孙子兵法》(子3),《尉缭子》(子3、11,申6、10,酉36),《开禧德安守城录》(子3、49,丑2,巳2,酉55,戌3),《六韬》(子3,辰1、2,巳15,戌5),《德安守御录》(子3),《太白阴经》(子3、8、13、26、37、107,丑3,辰1,巳2、12),《武备志》(子3、7、49),《虎钤经》(子26)八种。此外记录战例之典籍则多取自历代史书,亦引及部分子书,如《左传》(子3、7,寅11,未5,酉69),《史记》(子13,酉30、52、58、63,戌8),《汉书》(子11,丑3,卯4,巳19,酉7、29、43、58、63),《三国志》(子3,午21),《周书》(子3、37,丑2,巳1、2),《北史》(子78),《通典》(子3、7、9、12、20、24、26、34、37、67、74、107,丑2、3,卯2、4,辰1,巳2、3、8、12,未2,申1,酉2、66,戌8、14、18),《管子》(子5、37),《淮南子》(子3、93,丑3,寅4)等,岑氏所引诸书,或考证攻城战具,如子3引《通典》《尉缭子》《太白阴经》等书,可知战国时攻城所常用之十二种方法,即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蚁附、轒輼、轩车;或考证守城器具,如丑2引《太白阴经》明“台城”之形制,辰1引《六韬·突战》篇知“突门”之用法,戌3引《安禧德安守城录》辨“木格”与“木椁”之区别;或说明战术,如子78引《北史·王思政传》知“攒火”乃乘风投敌之意(引书作“火■”),巳1引《周书·韦孝宽传》知古人“穴土坏城”之实际;或说明守城时临时之法令,如酉36引《尉缭子·束伍令》明上官失察城内人员逃亡及其抵罪之法,与军队相应奖惩之制颇似,申10引《尉缭子·兵教上》篇知古代守城立功授旗奖励之法。
3.3 注释力求简明
岑氏注文多用白话,夹杂少量的文言,“虽是文言也力求显浅,相信不至于十分难懂吧”,可知岑氏注书之用意,在于让一般读者也可以看明白。《墨子》此前之注释,皆用文言,虽出于古来注释之传统,而他们的目的不是纯学术的,岑氏董理前人校勘成果,又值国家危亡倾覆之时(据姜学勤言岑仲勉甫入四十年代即开始十一篇之整理),不能不说还有一层现实的目的在里面,岑氏在《自序》中引俞樾《墨子间诂序》:“墨子惟兼爱,是以尚同;惟尚同,是以非攻;惟非攻,是以讲求备御之法”。岑氏推阐其言,认为“一方面要求和平,另一方面仍万万不可忘记自己的国防,免致被人暗算”,《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一书,引及战例颇多,近代以来仅巳5、未10中有关日军坑道战、针神符二例,岑氏虽无从军之经历,而关心国事、痛惜国土沦亡之情感,斑斑可见。
为求读者的充分理解,岑氏还在一些难于理解的地方绘制了草图,如子74绘“堑悬梁”图,使读者明了“堑悬梁”即缚于城墙之吊桥也,又如巳5注“步下三尺”亦画图,可知“一步”“三尺”之说,是谓其开挖下掘之坡度,岑氏又因勾股之法,算得下掘之坡度为30度,非孙诒让所说每隔一步(六尺)即垂直下挖三尺,巳13注“二柱共一负土”之图[9],可知“负土”板上即是支撑地道结构的柱础。
岑仲勉少从其伯父广习碑帖、经史之学,又遍读家中藏书,点读其父批注之《通典》[10],可说是有一个
较为坚实的传统学术的基础。后求学于税务学校,任职于海关财务部门,早年的学宦经历使他精于数目字之管理,而从未偏废的文史之学让他始终保持着学术的敏感度,自植物学、史地之学、唐集研究,再到校注《墨子》城守诸篇,岑仲勉的学术之路,走的曲折而踏实。姜伯勤《岑仲勉》回忆岑氏求学时代,引及岑氏语:“爱看史地、掌故、政典之书,加以经过戊戌、庚子两次政变,阅些《湘学报》《清议报》《新民丛报》《浙江潮》等新书,自己觉悟到国势如此之糟,非外出追求新知识不可。”[11]
4 结束语
可知岑氏遭逢国变,其治学兴趣亦有所转移,遂由文史之学渐进于经世之学。正是这些岑氏努力追求的“新知识”,让他在以后的学术生涯中拥有非同一般的学术视野,因重视边疆防务遂钻研西北史地之学,因关心国家安危遂处处留心军政之学,因西学之根柢故能以科学之方法,施之于史学之研究。而由于非科班出身,岑氏在涉及一些语言学问题时,常常显示出超越同侪的勇气,如他常用粤音来考证上古时代《墨子》中的字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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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唐作藩.上古音手册[M].北京:中华书局,2013.
[7] 董飞.出土秦简所见“毋害”小考[J].简帛研究,2020(2):134-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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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M].北京:中华书局,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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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陈清泉,等.中国史学家评传(下)[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