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瓜
2024-07-31[俄]尼古拉·诺索夫/文刘小满/译
夏日的午后,科佳和好朋友帕沙一起去钓鱼。这天他们不算走运:一整个下午,谁都没钓到一条鱼。
两个小家伙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相互抱怨着不该冒冒失失来这片新水域,决定明天还是回原来的地方碰碰运气。忽然,他们发现一片菜园。沿着栅栏栽种的黄瓜长势茂盛,许多黄瓜悬在栅栏外边,触手可及。科佳和帕沙如获至宝,交换了眼神后迅速动手,摘了好多小黄瓜放到各自的钓鱼桶里。菜园主人发现了,一边向他们跑过来,一边气呼呼地喊着什么。这两个小机灵鬼迅速逃跑。这场追赶让他们成就感倍增,没有钓到鱼的沮丧随之一扫而空。接下来的路两人勾肩搭背,走得扬扬得意。
快到家的时候,帕沙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向父母交代这些黄瓜的来历,就把自己的战利品全数倒进了科佳的桶里。
科佳兴冲冲地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嚷道:“妈妈,我带回来好多小黄瓜!”
妈妈从屋里迎出来,看到小桶里果然有好多嫩生生、绿油油的小黄瓜,有的还很纤细,头上顶着未枯的黄花。
妈妈不禁心生疑惑:“哪里来的黄瓜?”
“菜园。”科佳老实回答。
“哪里的菜园?”妈妈的声音高了一些。
“河边的。”科佳的声音低了下来。
“谁让你摘的?”妈妈的眼神凌厉了起来。
“没有谁,我自己摘的。”科佳的头也低下来,躲避着妈妈的眼神。
“那就是偷的了?”这句话的温度好像很低。
“不是偷的……就是……帕沙摘了……我也摘了……”科佳不确定这些话妈妈有没有听到,因为他自己好像都听不清了。反正他没觉得自己偷东西,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心虚。
妈妈当机立断:“你要把这些黄瓜送回去。”
“送去哪里?”
“你摘它们的菜园啊。”
“可是都摘下来了,它们也不能再长回去了。”
“这不重要,总之它们不能留在我们家,应该从哪里摘的就送回哪里去。”
“扔了行不行?”
“不行。黄瓜不是你种的,你没有权利把它们扔掉。”
科佳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菜园主人就在附近,他的样子凶巴巴的。我们差点就被抓住了。”
“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还说不是偷的!要是被抓到怎么办?”
“他追不上我们——他太老了。”
“照你这么说,菜园主人辛辛苦苦种黄瓜,最后黄瓜丢了,反倒要怪他太老了?这么想合理吗?你还好意思说!”
科佳叫得更大声了:“反正我不去!菜园主人有枪,他会朝我开枪的。”
“他不会向你开枪,那枪是用来吓唬小鸟的。”
“你保证?”科佳突然停止了哭泣。
“我保证。”妈妈认真地说。
“那你和我一起去,”科佳抽噎着,“菜园那么远,外面天又黑了。”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妈妈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回屋里拿出一个手电筒,塞到儿子手里,然后扶着他的肩膀,“孩子,你要记住,犯了错误,就要勇敢去改正。记得要道歉。我在这里等你。”
妈妈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科佳知道,这代表着她的决定无法改变。他只能不情愿地走上那条通往菜园的路。
天越来越黑,离菜园还有一段距离。科佳动起了歪心思:我要是不把黄瓜送回去,也没人知道的吧?就把它们扔在路边的沟里。不行不行,这么多黄瓜,要是有人发现了,就会议论纷纷,妈妈一定会知道。那要是挖个坑埋起来,就不会被发现了。用什么挖呢?手吗?想到这里,科佳不由得又开始啜泣。好你个帕沙,把黄瓜都给我了,自己空着手回家,你现在是在吃晚饭呢还是躺下了?你可是坦坦荡荡,不用担惊受怕了!
夜晚的一切和白天是那么不同,手电筒微弱的光引领科佳一路走到河边。走得越久,他哭得越大声。终于,他看到了那片菜园。
科佳的哭声惊动了菜园主人。老爷爷走出窝棚,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在这
里哭?”
科佳涕泪齐流:“爷爷,我来给你送黄瓜了。”
菜园主人很疑惑:“给我送
黄瓜?”
科佳把手电筒照向装黄瓜的小桶:“之前我和帕沙在你这里摘了黄瓜,妈妈让我送回来。”
菜园主人恍然大悟:“啊,是白天偷我黄瓜的小孩。你朋
友呢?”
“他把黄瓜都给我,自己回家了!”科佳哭得更大声了。
“行了,你别哭了,也别怪你朋友了。把黄瓜留下,快回家去吧。”
科佳听话地把黄瓜从桶里倒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老爷爷。
“都在这里了吗?”老爷爷随口问道。
“没有……少一根……”本来已经停止的哭声重又响起。
“为什么少一根?”
“我吃了……我走了那么久……我太渴了……现在怎么办?”
“我就随便问问,吃了就吃了,还能怎么办。你可别哭了,快回家去吧。”
“你真不打算怎么办?毕竟少了一根黄瓜……”
“真的,少一根无所谓。你不是把这么多都送回来了吗?”此刻的老爷爷已经哭笑不得。
科佳拔腿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又折回来喊住正在收黄瓜的菜园主人:“爷爷,我吃了的那根黄瓜算是偷的吗?”
“嗯……不能算吧。”
“那算什么?”
“算我送你的。”
“谢谢爷爷,我走了。”
科佳全速奔跑在夜晚的草地上。手电光束跳跃,空桶叮当摇晃。夜雾沾湿了他的头发,露水打湿了他的双脚。但他流过泪的双眼无比清澈,他的内心再无惊恐、疑惑和委屈,而是充满了轻松、坦荡和畅快。
远远地,他看到家里门廊的灯光和母亲清晰的身影。
发稿/庄眉舒
插图/褚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