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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胡安群岛上那些静止的时间

2024-07-26JesseAshlock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24年4期

在华盛顿州奥卡斯岛(Orcas Island)的一个宁静的夏日清晨,我从一个睡眼惺忪的十几岁金发女孩那里租了一对双人皮划艇,然后她迅速地回到风吹日晒的销售亭旁的高草丛中继续画画。当微风穿过高大的铁杉树发出“沙沙”声时,我的家人两两划桨,前往位于宪法山(Mount Constitution)山麓的山湖(Mountain Lake)中心的岩石小岛。爬上岸后,孩子们——阿格尼丝(Agnes)和雷克斯(Rex)立刻开始在松树间钻来钻去,收集树枝和松果来搭建仙女屋。除了远处喀斯喀特山脉(Cascades)森林火灾燃烧的微弱气味和东方天空中的烟尘痕迹,这实在太像是我童年的一个场景了。

我8岁那年,妈妈带着我和三个弟弟搬到了阿纳科特斯(Anacortes),它是一个位于西雅图以北大约两小时车程的小岛上的镇子,是通往圣胡安群岛的门户。圣胡安群岛是普吉特海峡(Puget Sound)和更广阔的萨利希海(Salish Sea)中的群岛,它将华盛顿州和加拿大分开。作为一个有四个小男孩的单亲妈妈,她需要找到一种经济实惠的方式来释放我们的大量精力。骑上自行车,乘渡轮去圣胡安群岛度过一天是理想的解决方案。这里的某些活动——挤在用漂白的浮木搭建的海滩堡垒里,沿着洛佩兹岛(Lopez Island)的农田小路骑自行车并向路过的汽车挥手,在第二层甲板上观看渡轮离开港口时水下的“打嗝”声——已经被烙进我的DNA中。但我已经超过20年没有去过那里了。所以我预订了一次旅行,向我的孩子们展示这些岛屿,并作为一个成年人与它们重新连接,也许还有一些作为孩子时我无法触及的经历。此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我妈妈也一起来了。

我们在圣胡安岛Lakedale旅馆的一座舒适小木屋里落脚,这是一个岛上的乡村迷你王国,距离主镇星期五港(Friday Harbor)大约10分钟车程。你需要穿过一条小堤道才能进到这里——这个区域是岛中之岛。经验丰富的Lakedale旅馆总经理卡尔· 布鲁诺(Karl Bruno)告诉我,其创始人是从事池塘建造工作的,在20世纪60年代末说服县政府修路,以便他们能够建造现在围绕旅馆的三个湖泊。对于上一代人来说,这里只是一个露营地,但现在除了小屋和宁静的旅馆主楼外,还有蒙古包和帆布小屋。亲子旅行的家庭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玩真人大小的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建造鸟屋,在湖中钓割喉鳟(cutthroat trout,学名为克拉克大马哈鱼——译注)。有时候,长大的孩子们也会回来这里举行婚礼。

星期五港是一个迷人的村庄,从渡轮码头沿着陡峭的山坡延伸,看起来和我35年前看到的一样,尽管我怀疑当我还是小孩时,咖啡馆没有那么时尚,三明治店也没有那么工艺化。当然,今天的圣胡安群岛拥有更多由科技亿万富翁购买的私人岛屿,以及更多的波西米亚风格大城市游民,许多人是在新冠疫情期间来到这里的,但这是一个居民喜欢事物保持原样的地方。在Vic's DriveIn—— 一家位于星期五港郊区的经典餐厅,据说也是岛上持续运营时间最长的餐厅,共同所有者布莱恩· 卡尔森(Brian Carlson,Lakedale旅馆的前总经理)跟我分享了当一位前任所有者试图将餐厅名字改为Vic's DriftwoodDrivein时引起的愤怒。为什么?“因为它是Vic's,星期五港的人们讨厌变化。”开车穿过奥卡斯岛的森林,我不断注意到感觉好像50年前就存在的标志:“美国退伍军人周日早晨煎饼早餐”“ 奥卡斯岛爵士音乐节”“ Indralaya”。另外,在东声村(Eastsound)附近,被漂流木覆盖的海滩旁的电话杆上钉着“要善良”。

但最能让我回到童年的是圣胡安群岛永恒的风景,尤其是它的海岸线。在圣胡安岛另一边的石灰窑角(Lime Kiln Point),有该地区观赏鲸鱼的最佳地点。在这座迷人的106年历史的石灰窑灯塔下,我和孩子们在火成岩上攀爬,为那些紧紧依附在岩石上的坚果鹃(madron)的坚韧而惊叹。在胡安· 德· 富卡海峡(Juande Fuca)对面,我们可以看到奥林匹克半岛(OlympicPeninsula),它在野火的烟雾中显得朦胧不清。如果那天天气晴朗,我知道在记忆中,我们将能够看到雷尼尔山(Mount Rainier)似乎飘浮在南方地平线上。在洛佩兹岛(Lopez)宁静的鲨鱼礁保护区步道(SharkReef Sanctuary Trail)上,我们从古老的冷杉树林中走出,沿着海岸线漫步,寻找潮汐池中的螃蟹,惊叹于无数的藤壶,以及观察一群海狮在离岸几百英尺的岩石上晒太阳。

那天晚些时候,我们去了斯宾塞岬角(SpencerSpit),那里的一片沙滩将一个宁静的咸水潟湖与海峡隔开。饱满的云朵厚重得令人难以置信,它们飘浮在被常青树覆盖的岛屿上空,欢快的帆船,还有在蓝色水域中缓慢滑行的小渡轮。我的孩子们发现了一个比我还高的漂流木堡垒,上面有一块木板,可以移开,旁边贴着一张标有“门”的纸片。他们很快与来自俄勒冈州的兄弟姐妹联手,开始了一项雄心勃勃的家居改造系列:修补洞口,放置家具,树起海藻旗帜。我母亲转头问我:“这让你想起很多童年的下午吗?”我的喉咙已经哽咽了。

我小时候从未有机会在好的餐馆用餐,而这些岛上有很多餐馆巧妙地利用了本地美妙的食材。也许我们最喜欢的一餐是在奥卡斯岛的巴克湾贝类养殖场(BuckBay Shellfish Farm)吃的。我们在那里的野餐桌上吃了半壳生蚝和用可食用花朵精心装饰的海鲜卷;餐桌离餐厅自己养殖这些甲壳类动物的海湾只有几步之遥。我的妻子琪(Chi)用空生蚝壳捕捉那些顽固的黄胡蜂,直到一个服务员带着薰衣草油过来,并告诉我们将其涂抹在手腕上,以驱赶昆虫。

我小时候也绝对没有机会参加观鲸之旅,所以我预订了西部王子观鲸探险(Western Prince Whale Watching Adventures)的一次行程。老板兼船长伊万· 赖夫(Ivan Reiff)为了实现逃离忙碌生活,靠水为生的愿望,在20多年前购买了这项业务。我们的向导是凯蒂· 琼斯(Katie Jones),她是一位资深的自然学家,也在星期五港的鲸鱼研究中心工作。“我要激进一点儿地说,逆戟鲸是地球上最社牛的动物之一,”她说,“甚至比我们还要社牛。”没过多久,我们就看到了20岁的成年雄性斯普林特(Sprinter)和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埃斯佩兰萨(Esperanza),后者被推测是前者的祖母。我们跟随它们45分钟,看着它们沿着海岸巡航,猎食那些栖息在被鸬鹚和其他筑巢鸟类占满的岩石上的海港海豹。它们背鳍尖锐的黑色三角形让人感觉就像是点缀在海峡上的白帆的阴阳对立面。

我们短暂地进入了加拿大水域,然后经过了位于斯图尔特岛(Stuart Island)条纹砂岩壁上的特恩角灯塔(Turn Point Light Station)。这里的海峡深度可达1300英尺。凯蒂观察到,这些岛屿只是山脉的顶部,它们的南侧通常是不毛之地,原因是一万年前塑造出萨利希海的冰川运动的作用。就在我们的船所在的地方,曾经有1英里的冰层覆盖在我们的头顶上。我立刻意识到,即使没有我小时候与圣胡安群岛的情分,作为成年人来到这里,我仍然会觉得非常震撼。

当晚,震撼还在继续。我和琪留下孩子们和奶奶,在黄昏时分与“海上皮划艇探索”(Discovery SeaKayaks)一起出海探险,去体验夜光藻的生物发光奇观。这种毫米长的单细胞生物在萨利希海深处营养丰富的寒冷水域中繁衍生息,特别是漫长的夏日给了它们充电的时间。它们按照昼夜节律运作,随着夜晚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亮。我们的向导是凯莉· 耶尔弗顿(Kelly Yelverton),她是一个科罗拉多州人,2010年来到圣胡安群岛。她还有一个助手卡莱布· 约翰逊(Caleb Johnson),他是得克萨斯州博蒙特(Beaumont)人,过去五年一直和他的妻子开着面包车自驾,做季节性工作和徒步旅行。他们刚在科罗拉多州度过了野花季节,并计划接下来去北达科他州收割甜菜。“我们只是做不同的工作,尽量多花时间在户外。”他告诉我。

当天空变暗时,水面开始闪烁。你可以用桨来创造不同的图案,我最喜欢的是垂直地把它插入水中,然后看着密集的闪光从桨柄处散发出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海神波塞冬。我们划向了靠近私人岛屿晚餐岛(Dinner Island)的黑暗水域,岛上有两座华丽的现代主义住宅。那里的水面充满了光线,我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们看到了鱼从皮划艇下经过时的闪光,然后是一道明亮的光柱升到水面。那是一只海港海豹在我们周围嬉戏。下了几分钟雨,每一滴雨水落到水面上时都变成了光。

我们划着桨回程时,雨气依然弥漫。凯莉向我们讲述了在英仙座流星雨期间与客人一起外出的情景,水下的闪耀与天空的璀璨相呼应。“那时候很多人的脖子都酸了。”她回忆道。在结束之前,她带我们来到一个隐蔽的小湾,并指给我们看漫威漫画的传奇人物斯坦· 李(Stan Lee)住过的房子。“我喜欢这样想”,她说,“这片土地给了他创造一些超级英雄的灵感。”

除了夏季的野火和无处不在的禁火令外,我在圣胡安群岛观察到的最大变化是渡轮系统。实际上,渡轮本身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那些破旧、笨重的巨兽,有些可以追溯到约翰逊政府时期,它们缓慢地沿着普吉特海峡滑行,白色船体与周围蓝绿色的风景形成鲜明对比。岛屿的不可达性一直是它们的核心魅力,也是它们相对不受变化影响的一个原因。如果你让渡轮船队变得更大、更快,圣胡安群岛还会是圣胡安群岛吗?这是一个适合放慢脚步、远离一切、享受简单乐趣、并无多样选择之所。如今,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样的地方。

最后一次乘坐渡轮,我们一家到飞达戈岛(Fidalgo Island)上度过了几小时——那是我童年时的家乡阿纳科特斯的所在地。我们走过了德塞普申通道大桥(Deception Pass Bridge),这座宏伟的悬臂梁结构大桥飞越了分隔飞达戈岛和惠德贝岛(Whidbey Island)的海峡;然后前往鲍曼湾(Bowman Bay),我妈妈说我第一次划皮划艇就在那里;再沿着一个岩石海滩漫步,最后驾车前往西雅图。我的孩子们挥舞着几条被冲上岸的牛鞭藻碎片,并发现了另一堆漂流木,于是他们开始在旁边再造一座房子。在这些海滩上,你可以找到最好的又圆又平的鹅卵石打水漂,所以我们收集了一堆,然后我将自己的技艺倾囊相授。当我把车开出停车场时,太阳正在落山,我心中充满感激,华盛顿这个西北一隅仍旧适合新一代的孩子们,他们可以立刻交上新朋友,并马上投入建造堡垒和仙女屋的重要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