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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的管弦乐音响塑造

2024-07-10刘山绮

参花(上) 2024年7期
关键词:柴可夫斯基弦乐交响曲

《第六交响曲》又名《悲怆交响曲》,是俄罗斯浪漫乐派作曲家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创作的最后一部生前演出过的音乐作品,全曲共分为四个乐章。其中第一乐章采用了奏鸣曲式的结构,通过引子、呈示部、展开部、再现部和结束部,巧妙地构建了一个完整而富有层次的音乐世界。这种结构不仅使乐曲具有较高的逻辑性和连贯性,同时也为作曲家提供了丰富的表现手段,使其能够更加自由地表达音乐思想和个人情感。

一、柴可夫斯基的创作风格

柴可夫斯基是抒情大师,他将个人的悲喜融入作品,通过作品抒发激情、希冀、失望、悲怆等个人情感,使作品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但是他的抒情又与其他浪漫乐派作曲家不同。他的抒情是个人内心感情的写照,这使他与作品的契合度非常高,音乐更感人、真挚而又热忱。柴可夫斯基在音乐上秉持公正的态度;具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有着对人民的关心和对祖国浓烈的爱。他坚持复兴俄罗斯音乐,坚持自己的创作原则,同时又富有创新思维。这些风格都在他的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第六交响曲》中悲剧色彩的来源

柴可夫斯基的创作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1862年他进入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正式开启了他的音乐创作,跟随鲁宾斯坦学习作曲、配器,跟随扎连芭学习和声、复调。他的作品如为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戏剧而作的序曲《大雷雨》等彰显了他的艺术才华。

然而他所创作的《第一交响曲》却遭到其老师严厉的批评,同时他的很多作品在上演时也都反响惨淡,这些经历对他造成巨大打击,此时柏辽兹和巴拉基列夫为他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此后《第一交响曲》上演,他又创作出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由此他的音乐风格也越来越成熟。

在柴可夫斯基创作的低谷时期,经鲁宾斯坦介绍,梅克夫人对他给予了鼓励与帮助。1877年,芭蕾舞剧《天鹅湖》在莫斯科首演,随后他创作的《f小调第四交响曲》由鲁宾斯坦指挥演出,歌剧《叶甫盖尼·奥涅金》也在这一时期创作完成。

1890年,梅克夫人与他的书信往来骤然停止,而后他的妹妹不幸离世,多舛的人生经历和病痛的双重折磨令他痛苦不已。同时,对自己创作灵感枯竭的担忧以及创作作品不满的情绪,更将他推向崩溃边缘。随后他又与阔别已久的儿时家庭教师重逢,激起他强烈的怀思。正当人生绝望之际,他突然浮现灵感并回归《第六交响曲》的创作,通过新的乐思来重新架构这部作品,把他对坎坷人生的全部感受都融入《第六交响曲》的创作当中。

三、《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创作特点

在柴可夫斯基创作晚期,从《第四交响曲》开始,他最后创作的三部交响曲都呈现出一种悲凄的色彩,这些作品反映出他对生命意义的探索,以及命运即将到达尽头的哀婉。尤其是最后一部《第六交响曲》,作为他生命的绝响,将强烈的酸楚、幻灭描绘到极致,作品中充满了他内心的挣扎与焦灼。

《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有如下创作特点。

第一,运用二度音程作为骨干音程,并通过半音模进的方式改变调性色彩;

第二,重视低音声部,低声部通常以持续音的形式呈现;

第三,大量使用流动音型作为音乐发展基础,形成跌宕起伏的音乐旋律;

第四,各段落都能够发展出新的动机作为素材,而每一段新素材的高潮点也能很好地融入各部,使乐曲十分完整和谐;

第五,第一乐章出现的主题素材或节奏动机为后续乐章的发展提供支持。

四、《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的管弦乐音响塑造

(一)作品结构与乐队编制的选择

《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的结构是奏鸣曲式,采用慢板(Adagio)转不太快的快板(Allegro non troppo),b小调,4/4拍,结构见下表。

柴可夫斯基选取音乐结构中较为完备的奏鸣曲式作为第一乐章的曲式结构,并对传统曲式做了些许调整,以细腻丰富、充满激情的音乐来营造整部交响曲的基调。

《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所选取的乐队配置为双管编制,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当时乐器的改良大体完成,乐器的性能与和音在管弦乐团中都有了更丰富且富有弹性的表现,柴可夫斯基在《第六交响曲》中将乐器的音量、音色都发挥到极致。

(二)主旋律声部乐器的选择与声部之间的配合

主旋律声部在音响中通常是较为突出的,可以明显区分开它与其他声部。《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在保持主旋律声部基调的同时,对其他声部进行填充,共同营造出美妙的音乐氛围。

1.引子

乐曲开头引子部分将大管作为旋律声部,以pp的力度奏出,起到塑造整部乐曲情感基调的作用,充分表现出悲怆的情感。

中提琴一声部在简短重复旋律的同时,将音乐情感进一步推进,随后双簧管为小提琴声部增添了柔和甜美的音色,与此相对,单簧管加中提琴的声部则浑厚而深沉。这样充满强烈对比的音色搭配贯穿整部乐曲。

2.呈示部

呈示部主部开始,旋律声部主要集中在高音乐器长笛或中提琴上,这一部分所运用的音乐素材与引子部分相同。

第28小节由大提琴作为递进声部,之后旋律落到小提琴声部,音域与上乐句一致,弱化了对比,过渡十分自然,随后推动旋律上行发展,旋律声部回到长笛上。到了第39小节,圆号短暂出现,弦乐声部作为短暂衔接将旋律移至长笛。第50小节之后,加入圆号声部作为副旋律声部,增加了温润的音色。4个小节之后,旋律在木管与弦乐声部奏出。第59小节之后,加入圆号声部丰富音乐形象。这样木管与弦乐交替演奏,音乐素材在不断变化发展中级进上行,使乐思淋漓尽致地体现,这样不断推进式的发展一直持续到第66小节,段落达到情绪的最高点,加入小号、长号和大号,全部声部奏响使乐曲情感激昂且充满希望。

激昂的气氛在大提琴与长号声部回落,乐曲进入极富情感的副部。这一乐段因其优美的旋律与深入人心的感情表达,通常留给人们更为深刻的记忆,同时在织体方面也极为讲究,不仅有主调和声式的织体,也存在复调模仿式的织体,作曲家将之统一,让音乐织体充满变化。

副部的开始由使用弱音器的小提琴与大提琴合奏,续接上一乐句柔美、抒情的旋律,在此基础上融入不协和音响,增添坚毅而充满向往的情感。

第101小节之后是长笛与大管声部,乐曲旋律变得轻快,单簧管穿插声部之间,随后旋律移至单簧管与大管声部。4个小节之后又回到前面的搭配形式,小提琴穿插声部之间。乐句重复时,作曲家将主旋律扩展到整个木管组来演奏,仅将大管保持模仿的声部,整体音响的力度更强、音色更厚重,随后由木管乐器组将音乐节奏放缓放慢。

素材再现时,由弦乐组演奏主旋律,而木管的长笛、单簧管及铜管的圆号演奏柱式节奏的声部,选取音色较为柔和温润的乐器,随后加入其他声部的乐器让音乐氛围再次变得低沉。到第143小节时,由音色独特的弦乐器演奏主旋律,搭配木管组让音乐情感回落,独奏的单簧管以低沉的音色使乐曲情感向平缓宁静发展。

3.展开部

展开部以极强的不协和和弦开始,突然打破乐曲的平缓宁静,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紧张的乐段,充满激烈的冲突对抗。弦乐组作为最明显的旋律声部,联合木管与圆号共同营造紧张的氛围。整个段落的力度为ff。

直到第171小节,由小提琴独奏引出随后的发展段落,弦乐组的模进与管乐组五度上下行递进的手法使这段旋律宽广雄浑。随后是木管组全部乐器与弦乐组全部乐器的巧妙对比,以连续密集的十六分音符的形式将演奏力度调整至fff,声部与声部之间是六度与三度的关系,不同声部交替演奏以营造此起彼伏的音响效果,同时小二度的音程使音响充满不安的气氛。至第190小节,铜管以fff的力度震撼加入,小号的音色穿云裂石,使下行的音阶铿锵有力。

在转换音响效果之前,作曲家以声部的逐渐消失作为过渡形式,以低音提琴和大提琴的反复演奏引导乐曲进入新的段落,插入的新素材中,长号与大号作为旋律声部充分发挥了其音色特点,使旋律浑厚而充满力量。

木管与弦乐声部的急速跑动推动音乐气氛再次走向激昂,随后是连续模进的弦乐声部,音群接连下行让情绪缓缓回落,以温润的圆号声部作为新段落节奏的开端,4个小节后变为下一段落的伴奏音型,伴随着轻缓的旋律,部分声部以长音的形式发展,随后以弦乐和木管带动铜管发展。

第229小节是乐曲进入再现部的前奏,圆号奏出动机素材,旋律在小提琴声部出现,后加入木管同奏,配合铜管乐器进行小三度的上行模进来发展乐思,类似赋格的发展形式,充满了作曲家心底的挣扎和压抑,将乐曲移至再现部,充分展现了作曲家低落之后重整旗鼓的振奋。

4.再现部

再现部中,作曲家避免了与呈示部相同的手法,无论是节奏的安排还是段落间的衔接,都与呈示部有着明显区别。同时,再现部又与展开部完美衔接,延续了乐曲整体的发展脉络,保持了音乐的完整性和情绪的连贯性。这与古典时期传统奏鸣曲式的再现部截然不同,追求的效果和理念也大不相同,这也是柴可夫斯基音乐创新性的体现。

第245小节,旋律以fff的力度由铜管奏出,与弦乐及木管所奏的跑动音型结合,随后铜管转为柱式的节奏型。第249小节以后,转变为管乐与弦乐轮奏的形式,紧接着圆号又以发展部的素材作为伴奏,低音弦乐以半音阶上行的形式伴随着主题的发展进行转调,此时双簧管、圆号、小号以及中提琴以粗犷的音响宣告着命运的不可抗力,旋律线条在较高的音域反复行进,表现出作曲家渴望摆脱命运束缚的内心情感。第一乐章中的每个部分,作曲家都以不同的情绪来进行描绘,从引子的悲凄到呈示部不安的情绪以及展开部的挣扎,再到再现部的呐喊,乐曲情感层层递进,真挚而又热烈。

第267小节出现了新的素材,在之前段落的基础之上延续发展,旋律由铜管声部烘托出乐章最具戏剧感段落的氛围。第274小节之后不规律的休止营造出不稳定感。到276小节时,激烈的情绪突然转变为平缓,随后是流动感很弱的持续长音。8个小节之后,乐曲情感缓慢恢复到激烈,力度回归到fff,木管与弦乐声部以极高的音域将听者突然拉回现实并持续以温和的长音抒发音乐情感,明亮的高音由不断下滑的音乐形象转而将音响变得宽广,随后由长号和大号奏出命运回响般的旋律,沉重而坚决地宣告作曲家与命运的抗争,使乐曲极具悲怆色彩。最后旋律在fff到pp的力度中如雷阵雨般骤停。

第305小节是呈示部副部主题的再现,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以颤音的形式引入,小提琴与长笛使主题旋律柔美而温婉。

发展部中加入木管组其他乐器和中提琴的低音线条,这一主题在此时展现了与前面不同的音响。第313小节是音群的急速上行,烘托情感的同时呈现出更多低声部的音响。第317小节开始由弦乐主奏,在弦乐主奏的同时铜管声部营造出更大的空间感。第325小节单簧管以ppp的力度使旋律声部再次回归副部主题,弱化了其他声部而突出了定音鼓的声部,为乐曲旋律带来动感。

5.结束部

结束部由弦乐声部拨弦引入,由铜管声部奏出主旋律,音色纯净。4个小节后,又以木管声部重复旋律,呈现出更加明亮的音色。音乐旋律在第346小节移至圆号,后又移至长号,伴随着定音鼓的敲击在越来越弱的音响中结束全曲。

五、结语

柴可夫斯基所作的《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不仅仅是他艺术作品的代表,更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欣赏的佳作。在《第六交响曲》第一乐章中,柴可夫斯基在沿用奏鸣曲式的同时融入自己独特的乐思和丰富的人生经历,使人耳目一新。在管弦乐器配器法的使用上,他也有着十分独到的见解,善于将同样的素材作模进处理,对于主题素材的配器进行变化调整以适应不同乐段的情感表达,将乐曲情感表达得十分完整而细腻,牵动听者的心灵,让我们能够感受到他想传达给我们的失望、希望、抗争、激情和悲怆。这一乐章不仅仅是《第六交响曲》的一部分,也是作曲家人生的真实写照。

参考文献:

[1]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6.

[2]王索尼.柴科夫斯基《第六交响曲“悲怆”》研究[D].哈尔滨师范大学,2016.

[3]徐婉莹.柴可夫斯基作品的“悲剧性”因素[D].山东师范大学,2022.

[4]邹建超,林贵雄.柴科夫斯基《第六交响曲》配器分析[J].音乐时空,2013(10):43-46.

(作者简介:刘山绮,女,硕士研究生在读,西北民族大学,研究方向: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

(责任编辑 王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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