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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情感的隐忍与满溢

2024-07-10赵雪阳岚杜若松

参花(上) 2024年7期
关键词:契诃夫日记本爱人

赵雪阳岚 杜若松

张洁作为新时期的女作家,在1979年发表了其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当我们深入文本,会发现作品中钟雨笔下文字透露出的有关爱情的浪漫主义色彩——不能外借的契诃夫小说选集和那本尘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具有丰富而深刻的情感意蕴,彰显出女性情感的隐忍与满溢。

一、女性情感的隐忍——不能外借的契诃夫小说选集

在文本中,契诃夫小说选集是“母亲”最为珍视的物品。契诃夫小说选集在“我”的家中有两套,拥有两套一模一样的小说集,这是在说明对契诃夫作品的爱既是习惯,也是为了应对“我”和那些同样喜欢契诃夫的客人。但是,一套可以外借,一套却绝不外借。“母亲”无论去哪出差都要带着她那套小说集中的一本,并且三令五申地告诫“我”只能看另一套,一旦有人拿走她那套书,“母亲”便会变得焦躁不安,要求立刻换回。这套契诃夫小说选集就像生活的必需品一样,必须时时刻刻出现在“母亲”的视线中,有时,“她会瞧着那套契诃夫小说选集出神”,要是被“我”突然闯进而打扰,“她便会显得慌乱不安,不是把茶水泼了自己一身,便是像初恋的女孩子头一次和情人约会便让人撞见似的羞红了脸”。对于爱情的羞涩,“母亲”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光是看着他赠送的礼物便会使情感在心中荡漾。这种形象的描绘为“母亲”对这套契诃夫小说选集近乎偏执的举动给出了合理且隐晦的答案。这套契诃夫小说选集寄托着“母亲”对藏匿在书籍背后相关者的微妙感情。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母亲”直到生命的尽头,还要带着这套小说集?借助“我”的旁白和对“母亲”这些怪毛病的困惑,悬念随着文本内容的推进得到了揭示:那套小说集是“母亲”深爱之人的赠予,对于“母亲”而言,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爱情信物”,而这也体现了“母亲”情感中的隐忍与压抑。

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体现了生命美学意义的艺术化、自由化与超越化。由于世俗眼光和社会道德,“母亲”无法和自己的爱人将感情诉诸现实,所以,只能借助这套小说集寄托对爱人的思念之情,“母亲”将这段感情熔铸在小说集中,并将其艺术化。叔本华有言:“举不胜举的痛苦渗透进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它们发源于与生命本身不可分离的需要和欲念。”当这些痛感深入到日常的琐碎当中,会感受到生命的真实存在。正如“母亲”时常咀嚼痛苦,在深夜无法入眠的时候,回忆年轻时自己因为追求浅薄无知的事物所做出的蠢事和错事,直面自己的错误并为之感到羞耻,使自己清醒,从而获得精神上的慰藉。将这些“痛苦”审美化,使人们忘却了现实生活中那种世俗的欲望,将感性的欲望上升,并将这种感受同审美对象融合,从而涤荡心灵,达到哲学家康德所提倡的无功利的审美境界,这是母亲感情的审美自由化。在《情爱论》中小说家瓦西列夫写道:“爱情是一种复杂多面、内容丰富的现象。爱情的根源在本能,……但是,爱情又不仅仅是出于本能,……它是生物关系和社会关系、生理因素和心理因素的综合体,是物质和意识多方面的、深刻的、有生命力的辩证体。”付诸事物的感情超越了生理性的爱,这种情感体现了“母亲”情感的超越性。

这套不能外借的契诃夫小说选集,既是文中“母亲”感情态度的体现,也是她爱人的化身。“不能外借”是一种对待感情的执着,不能言说、不能分享的女性情感,被“母亲”隐匿于此。

二、女性情感的满溢——翻开尘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

“母亲”在临终前嘱托女儿必须与自己一同离去的物品,除了那套契诃夫小说选集,还有记录“母亲”心路历程的日记本——《爱,是不能忘记的》。翻开这本束之高阁的日记本,“我”对“母亲”的种种疑惑都豁然开朗。“我”读懂了母亲的爱,那是一种充盈的、满溢的爱,超越了一切;正是读懂了这份爱,才使“我”对“母亲”精神上的富足产生某种程度的嫉妒,又由此怅然若失。在日记里“母亲”不再是那位宛如山水画一般优雅、淡泊的人,她的心被爱情所充斥着,与此同时也挣扎着、煎熬着。日记里这些文字更多的是日常生活的琐碎,虽然关于爱情的记载寥寥无几,但是“母亲”和他就像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精神上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即使是特定的历史时期,也没有阻碍“母亲”坚持书写,因为“她说过,要是她不崇拜那个人,那爱情准连一天也维持不了。”那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指引着“母亲”,触动着“母亲”,那种满溢的情感充斥在每一个日常的场景——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他所乘坐的轿车里,在人头攒动的报告大会上他所端坐汇报的台前,在那个有且仅有一次匆匆结束散步的柏油小路上。爱情是非理性的,就像马克思在给爱人燕妮的信中所流露出的那种集中了所有精力和感情的爱意,使他才能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而这都源于那种强烈的情感。也正因如此,每当“我”翻看这本笔记本时,都不禁为“母亲”的爱而不得而落泪难过,为自己不愿重蹈覆辙而幽怨。此外,“母亲”还将对他的爱诉诸自己的作品,并通过“非难”作品中的女主人公来压抑克制自己的爱,在两人基于作品的交谈中,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是那种情感昭然若揭,两个人的手都“变得冰凉,而且轻轻地颤抖着”;脸上都“带着凄厉的、甚至是严峻的神情,谁也不看着谁”。这场对话表面是严肃的作品讨论,实则倾诉着两个人对彼此的感情,它隐忍克制,却呼之欲出。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母亲”写道:“我是一个信仰唯物主义的人。现在我却希冀着天国。”但是在“我”和“母亲”关于爱情的交谈中,“母亲”却说道:“我只能是一个痛苦的理想主义者。”“母亲”是一个信仰唯物主义的人,这是她的理性,她知道爱情很难逾越生活的艰辛和琐碎,因此,日记本成为她爱人的化身,日日夜夜陪伴左右,但是她仍然“每时,每天,每月,每年”在爱情和痛苦里挣扎,并将这些感情诉诸笔记本,因为她还是一个坚定而痛苦的现实主义者。这两者看似矛盾,实则不然,正因为看清生活的本质,才能用理性的眼光去面对现实,而也正因希冀爱情的美好,才能用坚定不移的感情去消解日常生活的琐碎。所以,“我”读懂了“母亲”,因为“她的心已经填得那么满,任什么别的东西都装不进去了”。

三、结语

弗兰克·奥康纳曾为短篇小说归纳出三个特点,即浪漫的、个人的与不妥协的。在这部小说中,钟雨那本《爱,是不能忘记的》日记本,成为浪漫的、个人的与不妥协的代名词。弗吉尼亚·伍尔芙在其《一间自己的房间》中写道:“生活对于男女两性来说都不容易,一样是艰辛、苦难、无尽的奋斗。那需要我们付出无比的勇气和力量。”在张洁的这部作品中,她展示了知识女性在爱情面前的勇气和力量,以“我”的女性视角展开叙述,以其当前对于爱情的困惑与纠结为线索,通过回忆的方式呈现“母亲”的爱情故事。这种叙述方式一改传统写作中的男性视角,揭示了知识女性对爱情的独特看法和态度。作品表现出女性对爱情近乎偏执的真诚与执着,虽然爱情未被直接言说,但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勇敢、坚定的爱。同时,这部作品将故事架构在历史之中,即使是充满变化的时刻,即使是斯人已逝的平静岁月,一旦翻开那本日记本,那种爱穿越时空,直击内心。

(作者系长春师范大学文学院2022级硕士研究生,指导教师:杜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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