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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惯习”:大学生劳动教育的目标、难点与着力方向

2024-07-09卢惠璋

高教探索 2024年3期

摘要:作为大学生成长成才必要途径的劳动教育,其根本目标在于树立正确劳动观、养成良好劳动惯习、锻造积极劳动精神,然而,当前劳动教育面临场域-惯习的边缘化和虚弱化、劳动教育目标-过程的功利化和浅表化、劳动教育途径方法-评价的规训化与符号化等现实困境,布迪厄场域-惯习理论有助于实现对大学生劳动教育的整体解蔽与实践探析,从融合多维场域、贴近生活世界、增强劳动体验等方面夯实教育阵地、增强主体意识、致力劳动幸福,从而助力形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时代新人。

关键词:大学生劳动教育;劳动惯习;场域融合;劳动体验

自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以来,中共中央 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等文件,凸显国家对劳动教育的重视。大学生劳动教育是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人才的关键环节,既决定着大学生的价值取向、技能水平和劳动精神面貌,又是“五育”中的薄弱环节,面临被淡化、弱化、畸化的现实困境。过往学者们从多个维度对劳动教育展开了研究,既有基于经验的表达,也有基于具体调研材料的分析,但其思路多是基于现状分析基础上的对策建议。大学生劳动教育不仅仅是经验的积累与实证材料的分析[1],嵌入适当的理论对大学生劳动教育的认识和方法论亦具有重要价值。因此,对大学生劳动教育进行场域与惯习探查是大学生劳动教育的重要任务。法国学者布迪厄提出“场域-惯习理论”,认为惯习和场域组成了相互说明的网络,并对行为发展有重要影响。在劳动教育过程中,大学生群体受哪些具体场域影响?是怎样形成劳动惯习的?而对于即将踏入社会面临就业创业的新时代大学生而言,应该从哪些方面着力形塑其劳动惯习,从而助力个体成长乃至民族复兴?基于这些问题,本研究以普通高校在校大学生为对象,关注其劳动教育的场域,在明确大学生劳动教育目标的基础上进行难点剖析,挖掘大学生劳动教育惯习养成的内在机制,从而确立大学生劳动教育更加清晰的着力方向,以期为大学生劳动教育提供一定的参考。

一、大学生的教育场域及其劳动惯习

劳动教育作为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中的重要环节,在新时代受到了重点关注和广泛热议。深入分析劳动教育对象的主观态度和客观行为,均与家庭、学校、社会等因素密切关联。布迪厄场域-惯习理论是围绕场域和惯习建立起来的实践理论,是用来分析特定群体或个人实践的机制,为大学生劳动教育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一)大学生劳动教育的场域分析

布迪厄认为,为了解释某种社会现象,要“对事件和事件发生的场域进行详细考察”[2]。场域是“在各种客观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构型”[3],是由社会成员依循特定的逻辑要求共同建设的结构性集体。大学生劳动教育的场域主要集中在家庭、学校、社会三个要素中,并在时空交错、多维立体中共同起作用。一是家庭场域。家庭场域是劳动教育的原生地点。大学生不仅从其出身的环境中得到了习惯、能力……而且继承了知识、技术等。[4]家长是第一任教师,家长的言行举止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大学生对劳动的观点、态度和惯习,体现大学生天然、独特的家庭烙印和家风气质。二是学校场域。学校场域是实施有计划、有目的、有组织的劳动教育的相对固定的场所,发挥着主导性作用。高校是大学生树立正确劳动观念、形塑积极劳动惯习、锻造劳动精神的重要阵地。学校需要形成全员、全过程、全方位的劳动教育格局。三是社会场域。社会场域是企业、机构等为大学生提供劳动机会和参与劳动实践的重要平台,在思想舆论与价值引导中发挥着重要的支持功能。社会是影响个体的广阔、多维的重要平台,不仅反映社会总体思潮和价值导向,更使知识和能力、理论与实践的相互作用得以彰显。惯习联结了社会结构和实践行动,它既受社会结构的形塑同时又对实践行动起规范作用。[5]在布迪厄看来,场域是内蕴生机活力的多维空间关系系统,具有自身特有的运行机制,“每一个场域都具有自身的逻辑、规则和常规”[6]。因此,要重视场域对大学生劳动惯习的影响,因地制宜地开展劳动教育。

(二)大学生的劳动惯习审视

布迪厄在其代表作《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实践感》等著作中探讨了惯习与场域的概念、特征、关系等问题,认为个体的行动在很大程度上是惯习而非理性作用的结果。[7]布迪厄认为,惯习是行动者身体上由家庭生活决定的内部规则[8],是持久、受制约的生成机制。

从历时性维度看,惯习需要在历史中积淀形成。[9]大学生劳动惯习的根源要追溯到大学之前的生活处境和劳动教育状况。在布迪厄看来,惯习是以家庭为起点的,家庭经济资本和地位的不同既影响大学生的劳动观念和劳动认知,也影响着劳动惯习生成,并影响其成长后期学校经验的构成。[10]同时,“惯习起源的逻辑本身使得惯习成为按时间组织获得一系列结构,且通过结构化行动决定高等级的结构”[11]。大学生的劳动惯习具有前期经验的烙印,从而形成可持续可换位的倾向性系统。从共时性维度看,“习性是一种社会化了的主体性”[12],明晰了习性并不是自发和孤立存在的,而是受社会条件制约的。一方面,布迪厄认为,场域与惯习之间是一种双向的模糊关系。场域形塑着惯习,惯习有助于把场域构建成一个被赋予了价值的世界。[13]场域-惯习的核心概念是“关系”,是个体通过对世界的感知和判断形成可持续变化的行为倾向。家庭、学校和社会构成大学生劳动教育的场域共同体,共同形塑着大学生的劳动惯习。另一方面,布迪厄在谈到行动者对待身体状况及个体的性情倾向、行为举止时曾指出,这些看似个体因素的东西,其实与个体所处的社会阶层、文化背景密切联系,在社会化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渗入个体的深层思维方式和行为特征中,形成个体独特的“资本-惯习”。当前,大学生劳动惯习不仅受现实场域的制约,还受娱乐主义、消费主义等思潮的侵蚀。因此,教育者应思考其背后的“惯习”因素,并明确新时代大学生劳动教育的目标。

在布迪厄场域-惯习理论下分析大学生劳动教育的场域,并进一步审视大学生的劳动惯习,旨在建构具有特定“逻辑”的实践方法,以解决行为如何被规范的问题。

二、大学生劳动教育的主要目标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教育引导学生崇尚劳动、尊重劳动,懂得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道理,长大后能够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创造性劳动[14],明晰了劳动教育的主要目标是树立正确劳动观、养成良好劳动惯习、锻造劳动精神。

(一)树立正确劳动价值观

大学生劳动教育的核心是树立正确的劳动价值观,劳动价值观涵括劳动观念、劳动态度、劳动情感等维度。一是要树立正确劳动价值观。“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劳动价值观是关于劳动本质、属性、价值以及地位的全面总结,也是“党对劳动教育的根本要求”[15]。劳动“四最”是相互联系、有机统一的整体,体现了劳动教育的价值取向。二是要有尊重劳动、崇尚劳动的态度。大学生劳动教育的重要维度是引导其尊重劳动、崇尚劳动的积极态度,只有从内心认同、尊重劳动、崇尚劳动,才能外化为大学生个体的劳动惯习,因此,高校劳动教育工作者应引导大学生树立自觉自愿、认真负责、吃苦耐劳的劳动精神。三是要有尊重劳动者、珍惜劳动成果的情感,营造崇尚劳模、尊重工匠的浓厚氛围。[16]从“走在时间前面的人”王崇伦到“当代雷锋”郭明义,从“铁路小巨人”巨晓林到“金牌焊工”高凤林,从“全国脱贫攻坚模范”李保国到“共和国勋章”钟南山……一代又一代热爱劳动、勤于劳动、善于劳动的高素质劳动者,垒筑起共和国的巍峨大厦,标注了建设者们的奋斗底色。

(二)养成良好劳动惯习

劳动教育的目标定位不是针对某些或特定的部分、环节、方面进行突击,而是要从根植劳动价值观出发,聚焦新时代大学生劳动教育的改革与创新,落脚于大学生劳动惯习的培养与形塑,具体涵括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创新劳动等维度。一是养成辛勤劳动的惯习。赫西俄德指出:“你如果愿意及时收获地母神赐予的一切果实,就必须出力耕耘、播种和收获。”[17]东汉张衡发出“人生在勤,不索何获”的感叹。“辛勤”是劳动得以被尊重的底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世间的一切幸福都需要靠辛勤的劳动来创造”[18],强调要大力弘扬真抓实干、埋头苦干的良好风尚,自觉抵制一切不劳而获、投机取巧的错误思想,阐明辛勤劳动的重要性。二是养成诚实劳动的惯习。古人云“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诚实是中华传统美德之一,也是经营之道,为人处世之道。孟子以“揠苗助长”的故事促人们反省诚实劳动的重要价值。我国民间也流传“不想出汗,休想吃饭”等训诫诚实劳动的谚语。人世间的美好梦想,发展中的各种难题和生命里的一切辉煌,只有通过诚实劳动才能实现、才能破解、才能铸就。[19]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既是对历史经验的总结,更是基于社会现实的深刻警示。报效祖国,需要埋头苦干的辛勤劳动,还需要真抓实干的诚实劳动。无论社会怎么发展,不辞辛苦、不畏艰辛的辛勤劳动永远是托起“中国梦”的健康底色。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通过诚信劳动,才能实现每个人的美好梦想,才能破解发展的难题,铸就生命的辉煌”[20]。诚实劳动作为大学生未来职业生涯的工作要求,体现不投机钻营,不偷懒耍滑,以勤恳、踏实的劳动态度和方式实现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三是养成创造劳动的惯习。墨家主张“教人耕者”其功多于“独耕者”,认为通过劳动教育将优良的耕作生产经验传授给他人,可以更长远地解决社会问题。毛泽东明确指出:“我们不能跟在别人后面一步一步地爬行。”[21]邓小平坚持“提高中国的科技水平”[22]。江泽民作出“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的论断。胡锦涛强调要重视“培养高水平创新人才”[23]。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正是因为劳动创造,我们才拥有了“历史的辉煌和今天的成就”[24]。大学生是全社会最富有活力和创造力的群体,因此,要激励大学生做走在时代前列的奋进者、开拓者。

(三)锻造积极劳动精神

劳动精神是维系中华民族生存发展、推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原动力,锻造劳动精神是个体发展的切实需要,也是培养具有良好精神面貌时代新人的必然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把劳动精神概括为“崇尚劳动、热爱劳动、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劳动精神成为第一批被纳入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伟大精神。劳动精神是建立在劳动价值之上的精神状态,体现在具体的劳动过程中,并成为支撑劳动状态的精神力量。[25]首先,劳动精神是凝聚民族复兴积极力量的关键所在。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弘扬劳模精神,营造劳动光荣的社会风尚和精益求精的敬业风气”,进一步强调了劳模精神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重要性。对大学生进行劳动精神培育,不仅有助于为大学生追求个人梦想提供充足动力,也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奠定坚实基础。[26]其次,劳动精神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动力支撑。教育的根本任务是立德树人,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强调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合格建设者和接班人,并把劳动教育放置于五育并举的重要地位,凸显劳动教育在立德树人中的重要地位。进入新时代以来,党和国家强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作用,将劳动精神融入立德树人全过程,为新时代加强大学生劳动教育、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高素质人才指明了方向。再次,劳动精神助力大学生实现美好生活。实现中国梦必须弘扬劳动精神,实现大学生个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也要锻造劳动精神。新时代背景下,锻造劳动精神,能激励大学生用辛勤、诚实、创造性劳动的实际行动践行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实现人生的梦想。

三、大学生劳动教育的难点问题

《意见》提出劳动教育要纳入人才培养全过程,要贯通大中小学各学段和家庭、学校、社会各方面,赋予了对劳动教育进行深入探究的新使命。[27]大学生劳动教育在实施过程中虽然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成功经验,但因其覆盖广、操作强,以致在具体实践中“去身体”“去情境”的抽离现象普遍存在,需要准确把握并精准施策。

(一)大学生劳动教育边缘化和虚弱化

一方面,场域边缘化。大学生劳动惯习受家庭、学校、社会等场域影响,叠加市场经济与教育产业化等制约,大学生劳动教育场域呈现边缘化。从家庭场域维度看,家庭是大学生受教育的第一个学校,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然而,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教育产业化的推进,很多大学生从小都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导致当代大学生形成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高级的认知偏差,没有养成基本的劳动习惯。从学校场域维度看,受思想观念、体制机制等多重因素影响,劳动教育在高校长期处于被削弱、淡化的地位。一些与专业学习不相关的领域如德育、美育、劳动教育等日渐边缘化,其中,对劳动教育的忽视、弱化尤为突出,致使学生难以做到知行合一。从社会场域维度看,劳动教育经常被认为是家庭和学校的责任。事实上,每个人都是社会关系的一员,社会也参与着劳动教育。然而,社会上“满大街都是本科生”“不吃不喝30年买不起房子”“科学家一辈子的工资都比不上明星一个代言、一场直播”等信息充斥着他们的头脑,他们固有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劳动创造幸福”等信念可能被摧毁,从而丧失劳动热情。叠加娱乐主义、消费主义等思潮的影响,“躺赢”“躺平”“咸鱼”等消极思想蔓延[28],导致承担大学生劳动教育的主要场域在事实上呈现了边缘化的困境。

另一方面,惯习的虚弱化。惯习是一个社会性的性情系统,是积淀于个人身体内的认知和动机系统,是客观共同的社会规则、团体价值的内化。[29]当前,“分数至上”等观念导致大学生缺少劳动机会,难以形成正确、积极的劳动惯习。同时,大学生劳动教育受限于简单日常劳动、公区卫生、实习、参观等模式,使之未能形成全面、多维的劳动惯习。此外,一些大学生把大量时间精力耗费在各种短视频、碎片化信息等微媒体中,而微媒体在微娱乐消解价值理性、微时间解构整体性等方面具有一定的离散张力。[30]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大学生培养劳动惯习的时间,削弱了大学生形塑劳动惯习的效度。

(二)大学生劳动教育功利化和浅表化

“培养什么人”的目标指向功利化。培养什么人是教育的首要问题,以往的劳动教育忽视了劳动的育人功能。[31]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是党和国家的教育方针和目标,劳动教育是实现“五育并举”的关键环节,更是形塑完整的人的必要途径。然而,当前虽然有些学校通过专业实习、社会实践和工厂参观等途径开展劳动教育,但在实际操作中,劳动被作为巩固或提升专业技能的手段,人被物化为“经济人”“技术人”“工具人”,背离了“育人”的本质[32],劳动价值观、劳动知识和劳动技能养成逻辑不清,目标达成路径不明,造成“人”在现实生活的离场。

“如何培养人”的育人过程浅表化。一些高校对劳动教育缺少顶层设计,对劳动教育具体“教什么”“怎样教”缺乏系统谋划,出现劳动教育专职教师缺乏,劳动课时、场地、经费不足,教学大纲和操作细则缺失等问题,使得劳动教育的开展只停留在浅表处。大学生劳动教育涵括日常生活劳动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和服务性劳动教育三个方面。然而,当前一些大学生对个人生活事务处理能力不强;对工农业生产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体验不够,服务他人和社会的社会责任感不足。

(三)大学生劳动教育的规训化与符号化

劳动教育方法的规训化。劳动具有辛劳、操劳、劳累的意涵,中国传统文化也强调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劳动可以帮助个体克制惰性、磨炼意志、激发进取精神,但大学生劳动教育的方法在实践中常常被僵化为教化、规训学生的手段,扭曲为强加给学生的惩戒工具,使劳动难以走进心灵世界,并进一步导致“劳动之烦”遮蔽了劳动教育的内在意蕴。劳动教育的规训化导致大学生的劳动同自己的个性、天赋、兴趣相分裂,致使大学生的身心发展走向异化,难以实现自觉、自由、创造性地展开劳动实践与生命活动的内在目的。

劳动教育评价的符号化。“如何评价”是关乎劳动教育质量的关键环节。目前,高校大学生综合素质测评中难以看到劳动教育评价的结果。[33]符号化的评价模式衍生出劳动教育主体自上而下的非理性行为。一方面,劳动教育评价要么以静态的终结性评价结果为主,要么以专业实习或社会实践活动的效果替代,往往伴有结果重于过程、形式超过内容等问题;没能体现劳动教育的独立性,存在着固有的局限。另一方面,劳动教育评价既缺乏明确的主体,也没有形成评价的标准、程序和方法,劳动教育游离于学生综合素质评价体系范畴之外。[34]或由于其存在着评价标准模糊、方式多元、程序复杂等特征,在执行效率和操作范围上大打折扣,使得大学生劳动教育评价只停留在符号化的表面,从而造成“以评促建”目标异化为“以评代建”的行动策略,致使劳动育人根本任务与价值导向产生偏离。

四、大学生劳动教育的着力方向

大学生劳动教育亟须再造与重构以实现劳动教育场域的整体性功能、挖掘劳动惯习生成的生活和体验原动力、建构惯习培育创新性路径。布迪厄的场域-惯习理论并不是解决大学生劳动教育的万能工具,它甚至没有提供详细、对口的策略方案,但它作为一个宏观、开放、灵活的概念工具,其重要价值意蕴在于启发教育者对于新时代大学生劳动惯习培育的超越性认识和现实把握。

(一)融合多维场域,夯实教育阵地

重塑大学生劳动教育是一项多元教育场域共同发挥效能的系统工程。[35]传统劳动教育受限于学校教育,将劳动教育实施依托于学校的教学范式,漠视了劳动教育的主体多维性,难以关照个体间迥异的家庭教育、学习背景和社会经历。在场域理论中,劳动教育不再是教师与学生二元间的输出与输入,而是集家庭、学校、社会的整体参与。布迪厄的场域理论与惯习理论为大学生劳动教育研究提供了一面分析性透镜,以澄明劳动教育生态中各要素的内涵与应用。

第一,夯实家庭启蒙场所。家庭是孩子受教育的第一个学校,也是给孩子施加经济、文化资本影响的首要场域,因此,必须夯实家庭场域。一要加快家庭教育立法,强化监护主体责任,让学校、家庭和社会教育各司其职、形成合力。二要家长以身作则。家庭作为劳动教育的启蒙之地,家长扮演着基础性劳动教育的角色,家长的言传身教就是家庭劳动教育的最好方式。父母作为孩子的最初启蒙者,要通过言传身教,营造优良家风,让孩子从小养成爱劳动的好习惯。三要提供劳动实践机会。家务劳动是实施劳动教育的有效补充,也是最便捷、最有效的途径。家长尤其要鼓励孩子参加脏、累、苦的体力劳动,既能让孩子体会劳动的艰苦,也能通过分享劳动成果的快乐,养成吃苦耐劳的品格,锻造坚韧不拔的意志,有利于孩子形成良好的心理素质和道德品质。

第二,重视学校主要阵地。学校在教育大学生树立正确劳动价值观、提高劳动能力、形塑劳动惯习等方面起主导作用,因此,要紧密结合学校人才培养方案,科学设计课内外劳动项目,将劳动教育融入课程教学、师资培养、实验实训等环节,开齐开足劳动教育课程。对内,学校不仅要完善劳动教育课程体系,还要充分挖掘校园文化建设对学生劳动精神培养的优势,通过宣传劳模故事与工匠精神,开展形式多样的劳动实践活动,实现校园劳动教育文化生态的重塑。对外,拓展劳动教育场域,发挥桥梁沟通作用。学校要将校外劳动纳入学校教育计划,并安排一定时间的农业生产、工业体验、商业和服务业实习等劳动实践。同时,学校应做好与家庭、社会资源的协调沟通工作,为大学生劳动教育在学校的顺利开展提供资源保障,助力大学生全面发展。

第三,拓展社会协同平台。社会是由有一定联系、相互依存的人们组成的有机整体,是实施劳动教育的协同平台。从物质层面看,企业、工厂、公司、农场等社会组织应履行社会责任,为大学生劳动教育提供必要的场所、设备、指导,支持大学生参加各种生产劳动、服务性劳动等。工会、共青团、妇联等群团组织要搭建实践平台,支持大学生深入城乡社区、福利院等开展公益劳动,参与社区治理。从精神层面看,通过社会各个渠道的多种资源,宣传劳模人物、大国工匠,在社会上形成“社会主义是干出来的,新时代是干出来的”“实干才能梦想成真”等新劳动价值理念,营造尊重劳动、热爱劳动、崇尚劳动的浓厚氛围和精益求精的敬业风气,寻求劳动的个体价值与群体价值、劳动的个体认同与群体认同、劳动的个体理性与公共理性之间的和谐关系,营造尊重劳动、崇尚劳动、热爱劳动的氛围。

(二)贴近生活世界,服务社会需求

大学生劳动教育并非脱离具体社会语境的纯粹的空洞说教和抽象理论建构,而是扎根现实生活世界的实践展开问题。[36]劳动教育应该重视“它的前提……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37]。列宁指出,社会生产与生活实践是培养共产主义新一代人的前提,训练、培养和教育不能与沸腾的实际生活脱离,只有将共产主义知识融入到工农劳动生产中才符合“共产主义青年团称号”。在新时代条件下,一方面,大学生劳动教育要打破大学生生活世界和劳动世界的壁垒,以大学生生活世界为主题设置劳动大纲,整合课程内容,开展以体力劳动为主的系列活动,让学生在劳动中出力流汗,在实践中学习劳动知识、增强劳动观念、培养劳动惯习。同时,引导大学生与热爱本行工作的劳动者建立密切的联系,发现和发展大学生的职业爱好,形塑劳动职业选择和提升劳动认同感。另一方面要服务于生活。“生活”不仅仅是教育的目的和归宿,同时也是据此进行的过程和手段。在我国脱贫攻坚战中,一批批大学生村官成为扶贫干部,带领人民群众取得脱贫攻坚胜利;抗击新冠疫情下,许多大学生志愿者服务社区、村民;乡村振兴战略下,一批批大学生走进农村、奉献社会。新时代要让大学生在生活中形塑劳动惯习,并增强对劳动人民的感情,在沸腾的现实生活中以劳动托举中国梦。

(三)增强劳动体验,致力劳动幸福

大学生劳动惯习的培养不仅需要场域的有效供给,更为重要的是引导大学生在真实的、在场的劳动体验中实现“知行合一”。大学生劳动教育既要关注大学生身体层面的体验,也要关注其精神层面的需求。一方面,加强身体体验。学生的身体是嵌入劳动环境之中的身体,必须实现身体与劳动的契合,增加其身体的感知能力和适应能力,使身体能够根据劳动环境的变化作出动态调整,这个过程是劳动的过程,同时也是身体塑造和发展的过程,只有实现个体拥有自我身体的支配权和主动权,才能确保劳动与环境同构可能性的达成,实现劳动观培育的多重价值。[38]新时代条件下,必须按照《意见》要求,畅通家校联动,抓好学校劳动课的“主渠道”,开发社区志愿劳动,以家务劳动、班级劳动、志愿服务为劳动实践载体,丰裕社区服务、田野调查、支农支教等劳动体验,从而以内化的“劳动观”触发外在“劳动效应”的嬗变。[39]重视人与场域的互动性,提高劳动场域的沉浸体验。另一方面,重视精神体验。在劳动体验的过程中,不仅要通过身体“在场”的劳动强化劳动体验,更要实现由“身体”到“精神”的全面参与,从而“为通往内在的美好生活提供丰厚的滋养”[40]。随着作为生活意义的劳动意涵逐渐被揭示,教育场域中主体性地位彰显,劳动教育不断超越技术理性中“物”的尺度,实现“人”的内在尺度的回归,积极探索文化、美学、交往等多维视角,力求丰富个体的意义体验。[41]

目前,虽然我们无法保证新时代大学生劳动教育的具体实效,但中央到地方的重视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布局。鉴于此,我们应将焦点从“难点问题”移开,转而思考大学生劳动教育如何从一种充满困境与挑战的教育活动过渡到一种更具持续性前景的全新样态。场域-惯习理论内蕴的场域、资本、惯习等丰富内涵和宽广视野为劳动教育提供了新视角与新方法,明确新时代加强大学生劳动教育的目标,厘清家庭、学校、社会等场域所呈现的多重困境和阻力,从而探究新时代大学生劳动惯习培育的环境、保障与路径。当劳动教育在多元场域下折射出多种可能时,大学生劳动教育才能被赋予更丰厚的价值意蕴,从而实现辛勤、诚实、创新劳动惯习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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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第红)

收稿日期:2023-12-19

作者简介:卢惠璋,湛江科技学院讲师,博士。

*本文系2022年度广东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课程思政背景下高校劳动教育研究”(2022GXJK386)和广东省高等教育学会“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高等教育研究课题“高校多学科融合的一体化劳动教育改革研究”(项目号21GYB74)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