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发现〈诗经〉》: 从《诗经》中找寻真实历史
2024-07-09宋晨希
宋晨希
记得小时候,我爷爷曾跟我说,他们幼年念私塾,都知道一句话,叫“学了《诗经》会说话,学了《周易》会算卦”。千百年来,在很多人的印象里,《诗经》都是当作文学范本而被大众认知的。
这也不怪人们的认知,早在春秋末年,孔子就已给《诗经》奠定基调:“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所谓“无以言”,朱熹注曰:“言之无物,言之无据。”此外,孔子还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论语·阳货》)总之,千百年来,人们都将《诗经》当作抒发个人情感、学习作诗的经典教材。
然而,这种评价却忽略了《诗经》的另一个价值——史料价值。正如学者李树军在《〈诗经〉与周代社会交往》中所言:“西周和春秋时期,诗歌不只具有抒发情志的功能,还有重要的社会政治功能,诗歌是其礼乐制度和礼乐文化的重要构成内容,诗歌是仪式的组成部分,诗歌还可以观察不同地域的风俗习惯,借以了解朝廷和诸侯国施政的效果。”作为西周初期到春秋中叶的诗歌总集,《诗经》里面保留了大量最原始的史料,蕴含了当时人们对当政者的态度。
如果我们把《诗经》当作史料来读,必定会读出不一样的维度。刘蟾《重新发现〈诗经〉》一书,正是用通俗的语言,以《诗经》作为史料,同时参考最新的出土文献以及学术成果,来为我们重建了商朝建立到春秋末年的真实景象。
本书开篇,作者即以《商颂》追溯商朝的历史,按照王国维的研究,“《商颂》盖宗周中叶宋人所作以祀其先王”(《观堂集林》),因此,与后出史料相比,《商颂》所载更为可信。作者在书中根据当代学者所做的考证和地下出土材料,更正了人们一直以来对商纣王时期“酒池肉林”和“炮烙之刑”的认知。
所谓“酒池肉林”,其实是上古时期人们聚众“群饮”风俗的遗留,而“炮烙之刑”也并非把人绑在烧得通红的铜柱子上。作者根据上博简(注: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中《容成氏》的记载,认为“炮烙”实为“炮格”,是由人修建一座高台,在台下放上铜盂和木炭,再为台上架一根圆木,让人从上面走过,若中途掉下则会被烧死。
书的第二部分,作者则从“雅”中还原西周的兴起与灭亡。作者选取了《生民》《公刘》《黄矣》《大明》等几篇作为证据。根据李山教授考证,这几篇其实都是西周中期的祭文(见《〈诗经〉创制的历程》)。祭祀最主要的是心诚,因此,这些祭文中所讲述的一些事迹是可以作为史实依据的。当然,同时也要注意,其中必然也有周天子粉饰自己的统治之词。比如,周人的祖先姜嫄感而受孕等,这些本不可信,实为统治者强调“权自天授”之言。但《生民》里说,姜嫄所生之子后稷推行科学合理的农作物耕种,则可以从侧面反映周代早期部落农耕技术的发展。
此外,还有对“烽火戏诸侯”的考证。虽然很多学者已从不同角度考证“烽火戏诸侯”并不存在,但是作者独具慧眼,从《小雅·菀柳》中发现依据。根据李山研究,该诗应出现在西周后期东周之初。若真有“烽火戏诸侯”,肯定不会不写,但其中未见相关记载,从另一个侧面也间接证明了此事子虚乌有。
作者花费最大的篇幅,是注重运用《诗经》中“风”的相关记载以还原几个春秋诸侯国的真实事件。“相比《颂》《雅》而言,《风》的争议最小”,因为“风”都是“王官采诗”,即官方到民间采集的歌谣,因此更加原汁原味,最能反映当时的政治事件、社会风俗等。
作者运用“风”中的相关篇章,让我们了解到当时人们对这些肉食者的鄙视,同时表达出同情弱者,尤其是很多作为政治牺牲品的悲惨命运。比如,当郑庄公的母亲和她小儿子打算密谋篡夺君位,当时的人就借用女子与情郎幽会的故事,讽刺郑庄公的阴险狡诈:他之所以忍让弟弟叔段,其实是想让他主动造反,进而有借口除掉他,自己还得个仁爱的美名。
读完这本书,你就会深刻发现,百姓内心的喜怒哀乐,都蕴藏在彼此传唱的歌谣中。即使历史如何被篡改,那些最真实的声音,始终不会被掩盖!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