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多鹤》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2024-07-04杜超逸
【摘要】本文以严歌苓经典作品《小姨多鹤》为例,着重探讨特殊历史时期下女性的成长困境。以竹内多鹤与朱小环人物特征和性格差异作为分析的重点,讨论在残酷时代赋予的“生育道德”面前,不同境遇的女性拥有的不同选择从何而来,她们在生存与生活之间平衡自我经历了什么样的困难,在生命的延续下呼吁“母性力量”又经历什么样的重重障碍,以及她们的人格成长经历的阶段是如何发生的,最后才成功救赎彼此,作品中用大量的笔墨去描写这些人性本善的选择,讴歌了女性自强力量下的“母亲”形象。本文通过文本细读看到“母性呼唤”与“女性互助”下的姐妹情谊。对其精神力量进行追根溯源的探寻,并且呼吁社会大众对特殊历史背景下的女性公平公正对待,客观看待每一位女性不同的精神风貌与成长风格,最终达成女性之间彼此救赎的目的。
【关键词】严歌苓;《小姨多鹤》;母性救赎;女性形象;人格成长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15-0024-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5.007
作为一个敏锐又温和的作家,严歌苓的小说聚焦于女性内心的力量与感受,细腻入微地描写出现代女性的艰难处境下的精神挣扎。她的作品无论是《第九个寡妇》[1]中泼辣、蔑视世俗与大胆突破传统的王葡萄,还是《小姨多鹤》中坚韧、看似柔弱实际刚强、对生存充满强烈渴望的多鹤,抑或强势、凶猛的朱小环都在生存中寻觅着一种理想的自我平衡之道。
作者对女性人物进行了大量刻画:她的笔锋更偏重于对女性内心世界的描摹和精神力量的赞美,着墨在于人物面对真实的喜怒哀乐时,内心最直接的反应与感受,使得笔下的女性人物形象更为鲜活。
一、女性直面“生育道德”求得生存的机会
女主角多鹤和小环同为时代下受尽“生育道德”折磨的女性。“生育道德”是指在特定的时代与历史背景下,对于女性的生育做出的指示与要求,它要求女性必须有子女来确保社会舆论的善意、家庭关系的和谐、夫妻关系的健康[2]。两位女性在面对这种“生育道德”的处境时候既有相似的情况又有相反的情况:多鹤是“外来人”所以必须生育以求得张家的怜悯还有血缘联结下的生存安全感,她正是因为经历过战争与死亡的迫害,深知乱世之中“求生”就是“求生育”。只有生育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所以必须以抛弃精神上的耻感为代价,接纳生育带来的痛苦,才能保障自己生活的安定。而小环必须接纳多鹤这个“入侵者”,看着属于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子,也必须把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视若己出,才能为自己的晚年生活提供可能性的保障[3]。同为特殊时代的女性,两位之间都有类似的悲哀处境——被“生育道德”所捆绑下的求生挣扎。
(一)多鹤直面“生育道德”的态度——冷静自持,对生活绝不放弃
多鹤“入侵”张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土,她的磨难从未停歇——远离家乡被迫接受一种陌生文化熏陶。张俭和小环对于她这个“入侵者”的敌对,张家二老对于她日本人身份的嫌弃,都成了多鹤生存的必经难关。同时她与小环的身体差异也形成一种那个年代下的“生育道德”的矛盾——多鹤身体健康,拥有生育能力,但是没有丝毫选择的权利,她必须生下张俭的孩子作为存活下去的资本。而小环作为张俭的原配妻子,想生下张俭的血脉,却因为外来的原因被迫流产,也终身失去生育能力,明显的身体差异导致了两位女性精神世界处于一种极端的对立状态。
作品中有大量多鹤生存境遇的描写——被朱小环称呼为“小日本母狼”、张俭和她同房时候的尴尬和冷淡态度,张家父母对她作为“生育工具”物化和利用——“那叫实情啊!张站长说,日本婆买来为干啥的?就是为生孩子的。当着她朱小环,背着她朱小环,这不都是实情吗?”[4]9
这些话语使得多鹤的生活处处充满难堪,为了抵御尴尬,多鹤摒弃羞耻之心与道德枷锁,在张家积极配合生孩子保障自己生活。她乐观地去面对生育这件事,虽然“她并不喜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不喜爱她”。但是“她不是要跟这男人讨到喜爱,她讨的是生存。她母亲、她祖母差不多都是这样,她们真正的亲人是她们自己生出来的人,或者是把她们生出来的人,一条条的产道是他们亲情来往的秘密隧道,和丫头有时候对看着,忽然都一笑,她们瞒着所有人的一笑,小环是没份的,连张俭也没份”[4]55。这种冷静自持的精神,使多鹤在张家越活越好。
多鹤需要的不是爱情或者同情,是一定要活下去的勇气,她通过生育孩子组建了自己内心世界的“代浪村”——在她的心中,只要还有血亲在,她的家乡永远不是遥不可及的梦。因此无论是怎么不堪的境地——是“生育道德”的捆绑还是“孤苦无依”的状态,都无法打垮这个女性坚强地活下去的信念。
(二)朱小环面对“生育道德”的态度——乐观豁达,笑对世俗的歧视
“生育道德”所带来的精神折磨让小环这个强悍的女性也未能幸免:“小环的母亲依然在世也未能保护女儿在张家的安稳。”“未能给张家生下一儿半女,长期与公婆面和心不和。”“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绝无可能再生育的调侃和奚落。”“二孩妈知道小环泼,但是从来没领教她的毒劲。她本来是怪乎她的马虎大意,把孩子放在又高又窄的台阶上。现在看她一双埋在厚厚的肿眼泡后面的眼睛完全野了,说不定她一念之差能干出什么混事来。”[4]24-25以及“只有曾经和小环在一块搬弄是非的亲近女友们偷偷地说‘谁信呀?小环的部件都毁了,生什么孩子呢![4]41
小环内心觉得公婆对她不能生育这件事是有恶意的,说不准背地里怎么嫌弃她这个不能生育的儿媳妇。所以她对丈夫对手术时保护她的举动是既恨又爱的,透出一股人性的矛盾——“她有力气号啕了,她为那个儿子尖声号丧。号着号着,她号得跑了题:‘你个蠢蛋!留我干啥呀你?!没了咱孩儿,你爹妈能让我活吗?那些嚼老婆舌、戳人脊梁的人能让我活吗?!二十岁的张二孩让她哭怕了,笨头笨脑地把她抱进怀里。然后她发现他也号起来,只是一点声也没有。”[4]11
残酷的“生育道德”逼迫朱小环让步,屈辱地答应多鹤与自己丈夫生儿育女。口头的轻蔑称呼还是行为上的发泄都没停止过,但得知多鹤如何从地狱中逃亡,同为女性的朱小环被深深触动到了——“小环不动了。她坐下来,这是个好天,开春的气味从窗外飘进来。住了这么多年,她对东北老家的想念才淡了些。多鹤一个没了村子、父母、兄弟姐妹的人得要多久,才能让想念淡下去?何况她的村子、母亲、弟、妹是那样没的。”[4]108
多鹤帮助小环解决了生育的难题,小环给予了多鹤家一样的安稳与平静,使孤儿多鹤在中国成功扎根,扩宽了自己的生存安全领域与精神活动世界。小环态度的转变除了自己较为大大咧咧,也是她本人对于“生育道德”的有力回击——拥有不放弃自我的精神力量、积极追求生活无限可能性的乐观态度、承担自己命运与生活责任的勇气。这种积极乐观的心态与多鹤颇为类似,选择了在泥泞的生活中寻找希望的突破口。
(三)家庭身份中无形错位——“妻”与“妾”的命运链接
小环和多鹤是通过张俭产生的命运链接。作为张俭的妻子,小环认为有一部分苦难是由多鹤为她带来的——旁观者往往只看到多鹤作为“入侵者”在异国他乡的卑微求生。但是朱小环作为张俭妻子的憋屈都鲜有人知,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小环也承受了极大的折磨。她看似强势,实际无助。
而多鹤作为一个“沉默的妾”的身份,必须小心翼翼讨好每个人——面对冷眼和歧视充耳不闻,在家里默默做家务,频繁怀孕以便于贡献自己的生育价值。但是随着彼此身份逐渐发生倒错,多鹤承担了实际上妻子的责任,而小环成为张俭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转折点就在于张俭入狱时候,爱情在小环和张俭身上已经逐渐转为亲情,而多鹤成了他的实际上妻子。当两位女性一起去监狱探望张俭,小环默默地走开,把空间和时间留给这对“苦命鸳鸯”——“她向一个卫兵打听厕所在哪里,然后走到无情的七月太阳里去。她把一小段时间单独留给多鹤和张俭。她恨自己的命苦,苦在自己跟两个更加命苦的人绑在一起。谁也不要他俩不疼他俩,不就都轮到小环头上了吗?她小环这辈子怎么碰到了这对冤家。”[4]293
小环和多鹤“妻”与“妾”的界限消失,错位下的两位女性把人生的身份鸿沟消灭殆尽,建立了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
二、女性互助下的姐妹意识苏醒
(一)两位女性对好好生活的无限渴望
多鹤曾经处于一个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家乡毁灭、无法回归国土,并且所有人都不畏死亡所带来的痛苦选择集体自杀,母亲也毫不留情杀掉自己的孩子求得死亡的尊严。但是多鹤都本能选择了生,并且在自己瘦弱的身躯上救下了久美。她被卖到东北,和一个陌生男人生孩子求生存,韧性已经凸显无疑——对生命的极度尊重。
小环也是如此,在不能生育的尴尬境地里,明知道人们对她生不出孩子充满嘲讽,被“生育道德”暗地贬低却又无力回击。用嬉笑怒骂来维护自己的女性尊严,试图掩饰自己内心受挫的部分,把生活积极过下去,嘻嘻哈哈抱着多鹤第一个孩子春美到处炫耀这是自己的闺女。
多鹤和小环人格力量都很类似——乐观二字足以概括一切。
正是这对姐妹境遇类似,才能让理解彼此的难处,多鹤理解小环的委屈与落寞,小环理解多鹤生命的伤痛与不易。在同心同德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以后,多鹤才能对这个姐姐心服口服,而小环才能真心以待这个妹妹,彼此不再有隔阂。
(二)生命延续下的女性互助与救赎彼此
朱小环是一个“土窝里的娇闺女”——没有见过世面,被家里惯坏,没有工作也不太会操持家务。她和多鹤共同的男人张俭入狱后,小环逐渐人格成熟,操持着家务确保一家人生命活动的延续。
多鹤也从一个娇弱的女性变成一个挣工分并捡垃圾去卖的“劳动妇女”。
同时小环远离家乡东北,抚育着三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内心是极度恍然与无措的,她也有担忧孩子们一旦知道自己并非生母时,自己是否有难堪的时候。而多鹤身份上的隐形和血缘关系缺乏认同也让她如履薄冰——她无法正大光明亲近自己的孩子,必须以“小姨”而非“母亲”的身份去接触自己的亲生血脉。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血缘上的缺失,使得没有安全感的两位女性抱团互助。
在张俭入狱时候,多鹤想要自杀要维系自己心中的“爱情”,小环把多鹤带在身边,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去监狱看望张俭,都不允许多鹤离开自己半步,正是这种精神上的链接和鼓励再次救赎了多鹤柔软的内心,让多鹤坚持到张俭出狱,二人重聚的时刻。
(三)剥离“妻子”与“妾室”的对立关系
刚开始小环和多鹤的情敌关系造成一种尴尬局面——小环对于多鹤这个双重的“家国入侵者”是不屑的,而多鹤又对小环充满畏惧和胆怯。但多鹤怀孕跑到山上眺望家乡的方向,并在心里给父母祭拜——“她又在身体里给自己怀了一个血亲”,并且承受了让小环都觉得的“了不起的磨难”生下双胞胎儿子。
小环正好在旁边给多鹤接生还听懂了多鹤所经历过的“血腥屠杀”,她的良善开始让她剥离了“张俭的妻子”的身份,从一个女性审视同性的角度去观察多鹤,激发了原本善良的人性——山上有狼,如果吃了产后虚弱的多鹤,那么小环的家庭可以回归正轨,但是小环坚定地拉着多鹤的手告诉她,她不能离开她半步。
多鹤也在这种温情下脱离了“生育机器”的自我定位,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再到自我肯定,多鹤和小环关系开始有所改观——“小姨”不再是隐形的“小姨”,而是家庭中重要的正式成员。
甚至到了最后多鹤的身份逐渐暴露,受到别人的歧视与偏见时候,是朱小环积极跑出来保护了她——“竹内多鹤也叫朱多鹤,她有个姐叫朱小环,有人要把朱多鹤卖了,她姐想跟着分点钱!”[4]307并且一边打手势暗示多鹤懒得理小人的无端置喙,好好生活,她始终以一种保护姿态去维系姐妹之情。
三、“母性救赎”与“呼唤母性”的双重体现
(一)多鹤——通过生子来建立与他人的联系
在逃亡过程中,多鹤很清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有圆满的家庭,女人宝贵的婚礼仪式她不会拥有。但是她迫切需要有自己血脉的亲人安抚自己精神创伤,她只要是张俭孩子的母亲,张家就不会对她太过于绝情。虽然逃亡过程坎坷,多鹤最原始的母性良善依然没有消失。她试图复制一个“代浪村”使得血缘不能在她这里被断裂——在张家她的生存模式也固执地复制延续了代浪村的方式——三个孩子一模一样的发型,跪着擦地的传统,白得发光的地板,都是血缘关系之下才得以搭建的“母性家园”。
这种母亲的身份,带给多鹤新的希望,使她更为顽强地过好自己的生活。所以多鹤的生子不仅建立的是与张家的血缘关系、与孩子的母子关系、与张俭的爱情关系,还有社会交际关系,更多是延续自己的“生命”完成自己身份认同的关系[5]。
(二)小环——对张俭亦妻亦姐的包容和疼爱
小环身上的母性救赎从开始主要是针对张俭的——这对夫妻在精神上是“亲密无间”的状态的,张俭救下了难产的小环,共同接受无子的考验,但在“生育道德”打压下,使得小环不得不接受多鹤成为家庭中隐形的一员。所以小环厌恶多鹤,因此在多鹤和张俭开始关系并不融洽时候,她是幸灾乐祸的。多鹤被张俭抛弃时候,小环又主动承担起了一个开导张俭感情并且劝他直面现实的责任,她看出张俭已经不受控制爱上了多鹤,抛弃她只是一种违心之举。
——“接着她不着边际地说起女人都是很贱的,跟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就把自己的命化在男人的命里,这女人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何况不止肌肤之亲,还生了一窝他的孩子!她不承认她把命给了你也没用,那是她自己哄自己呢!”[4]85小环身为“原配妻子”和“张俭姐姐”的双重身份,让她对张俭始终怀揣着一股最大的善意——这不仅是妻子对于丈夫的爱,更是脱离了婚姻关系下的朴素之爱,而这种爱脱离了嫉妒、憎恨,转而变得更为鲜活与立体。
多鹤和张俭秘密幽会长达两年,身为妻子的小环虽然心在滴血,但还是在他人不怀好意的质疑中依然选择保护张俭的名誉。
小环对于张俭是充满红颜想象情节的——“妻”“姐”“母亲”“妹”。这种脱离了自私与嫉妒以至于完全忘我的“母性救赎”精神对于张俭来说也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张俭为保护多鹤锒铛入狱,小环毫无怨言承担养家重担。张俭为治病离开小环去了日本,和多鹤正式结婚,小环善解人意大度放行,这些让小环的女性形象更为饱满——无论是一开始对于爱情自私的占有欲,还是到最后无私的“母性救赎”,小环的形象都不是完美的,但充满了真实的情感,是最纯粹人性下的母性力量。
(三)特定历史境遇下对于母性力量的呼唤
多鹤和小环两位女性各有各的难——多鹤是必须依附于在张家卑微讨好的生存模式。而小环是没有子女的隐痛,同时还要面对世俗捆绑和道德嘲讽,都是时代赋予她们的不公平待遇,这使得她们的互助更具有代表性,姐妹情更为纯粹。作家把创作的重心放在对坚韧的母性力量的呼唤上——以多鹤为例,历经“人间炼狱”依然保持良善,对于毫无血缘关系的久美坚持“母性救赎”,保护了久美珍贵的生命,为自己后来回国无意中埋下了伏笔。
小环也是如此,生命的延续和血脉的滋长在她面前已不可能,她对多鹤的三个孩子依然视如己出。也对于多鹤和张俭这对“苦命鸳鸯”带有理解和保护。这完全是出于一种人性深处最质朴的善良。
多鹤的母性力量不仅救赎了过去的自己,同时改变了自己最终的命运。而小环的母性力量使自我成长更为坚定,人格成长逐步圆满,给予他人生活无限可能性,都是作者严歌苓想要最终表达的“母性精神”。
《小姨多鹤》中无论是带着刚毅精神、不惧生死的日本女人多鹤,还是本就直爽大气却又不失英勇精神的中国女性小环,她们之中无论是“妻子”“少女”“母亲”的意象,都是和当时那个时代密不可分的,带有浓烈的女性气质。
参考文献:
[1]严歌苓.第九个寡妇[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
[2]陈群.试论生育道德[J/OL].中国医学伦理学,1990(06):46-47+61[2024-03-25].https://www.cnki.com.cn/article/cjfdtotal-xnlx199006015.htm.
[3]田海平.论生育伦理的中国难题与道德前景[J/OL].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03):178-186[2024-03-25].https://mall.cnki.net/magazine/Article/MKSZ201203027.htm.
[4]严歌苓.小姨多鹤[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5]吴雪丽.严歌苓:历史重述与性别乌托邦[J/OL].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04):52-58[2024-03-25].https://www.cnki.com.cn/Article/CJFDTOTAL-LKXB201204008.htm.
作者简介:
杜超逸(1995.10-),女,彝族,贵州毕节人,2022级文艺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影视文化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