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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内在逻辑与风险应对

2024-06-30高鹤鹏宋玉茹

学理论·下 2024年3期
关键词:高质量发展产业链

高鹤鹏 宋玉茹

摘 要:进入新发展阶段之后,保证我国产业链安全以及实现产业链高质量发展成为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首先对于产业链相关理论基础以及文献成果进行了梳理,又从探索发展期、快速发展阶段、优化调整阶段、转型发展阶段阐述了我国产业链的发展演化进程;进一步对当前我国产业链发展所存在的风险因素进行了分析,并就实现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提出了具体的应对之策。当前,我国应当着力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以提高产业基础能力,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以及自主可控性,以及强力打造具有竞争力的世界级产业链集群。

关键词:产业链;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

中图分类号:F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24)03-0074-07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1]。保障产业链的安全是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维护我国产业安全、经济安全和国家安全的重要构成部分,对于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大意义。近年来,我国经济发展成就显赫,随着加入WTO、成为全球制造中心等标志性进程,我国工业产业体系不断完善。根据联合国《全部经济活动国际标准行业分类》,我国已成为拥有全部工业门类(包括39个大类191个中类525个小类)的国家,这种完备性也为国内各类产业发展打造出了成熟的产业链体系,以强大的产业生产能力以及先进的产业配套设施在当前的国际竞争中形成了较大的比较优势。在完整工业体系的支撑下,我国工业增加值不断提升,目前制造业规模位居全球第一,且具有领先优势。但是,我国具有全门类的工业体系,大而不精的问题依然存在[2]。当前,地缘政治形势紧张,全球多重危机叠加,“脱钩断链”风险增加,部分行业领域的“卡脖子”技术难题显现。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产业链、供应链在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这是大国经济必须具备的重要特征。”[3]如何使我国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是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的重要问题。同时,安全提升我国产业链发展也成为制约我国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制约因素。

一、理论渊源及相关文献综述

厘清与产业链相关的理论渊源以及相关文献成果对于更为全面、深入地认识当前的我国产业链相关问题具有深刻的意义。在此部分中,分别介绍了以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为代表的古典政治经济学派的研究,延伸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对分工思想的研究。并从产业链节点安全、产业链结构特性、产业链动态能力演化三种视角进行了文献成果梳理,为后文的分析奠定了基础。

(一)理论基础

关于产业链理论的研究,其源头可以追溯到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派的研究。在《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这本书中,亚当·斯密在开篇就阐述了分工理论,他讲道:“未开化社会中一人独任的工作,在进步的社会中,一般都成为几个人分任的工作。”[4]分工引起了社会各个生产部门的产生,同时各生产部门内部更精密的分工导致产生更细的生产部门,各部门的分工也就形成了产业链的基础。在亚当·斯密之后,作为英国古典学派的继承人,大卫·李嘉图的思想中也具有关于“产业链”的表述。他在《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一书中写道:“用以生产这种商品的资本所获高额利润自然会吸引资本到这种行业中来……一般利润率的下跌和特殊行业的利润局部上涨并不是不能相容的。正是因为利润不等,资本才会由一种行业转移到另一种行业。”[5]由此可以看出,行业由于利润的不同会使资本流向利润率高的行业,从而引起各行业比例的变动,最终促进产业结构发生改变。此外,李嘉图还指出,国家与国家之间存在着社会分工,每个国家可以凭借自身的优势参与和推动国际分工,促进本国优势产业的壮大。

马克思充分吸收了西方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分工思想,在其著作中充分阐释了分工与协作,他在《资本论》中强调:“以分工为基础的协作,在工场手工业上取得了自己的典型形态。这种协作,作为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具有典型特征的形式,在真正的工场手工业时期占据统治地位。”[6]马克思从社会内部的分工和工场手工业内部的分工两个方面说明了分工是如何促进产业结构形成与发展的。社会分工可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以及不同生产部门的产生,工场手工业分工会更加细化生产部分,进一步促进生产力发展。因此,在分工不断细化的过程中,就会形成越来越多的产业部门。在《资本论》(第一卷)第十二章“分工和工场手工业分工”中,马克思把社会分工分成了三种类型[7]406-407,即“一般分工”“特殊分工”以及“个别分工”。“一般分工”把整个社会生产分为了农业、工业等大的国民经济生产部门;“特殊分工”是在一般性分工的基础上对各类生产部门进一步细化的分工;“个别分工”就更加细化到具体的劳动过程中,也就是专门指工场手工业内部的分工。从社会分工的发展动力来看,分工是随着生产力发展水平而发生变化的。马克思指出:“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发展的水平,最明显地表现于该民族分工的发展程度。”[8]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社会分工共经历了三次大调整,而这三次大调整都是由于生产力的发展而形成的。第一次社会分工使得原始人征服自然的能力有所提高,促进了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第二次社会分工发生于原始社会末期,进一步促进私有制的形成;第三次社会分工产生了经营商品买卖的商人。这说明,社会分工是生产力发展的直接结果,同时也说明每一次社会大分工都会促进新的产业部门的产生。

通过对资本主义劳动过程及生产方式的分析,马克思为我们展现了产业链形成的理论依据及发展路径。在早期原始社会中,生产力发展较为落后,因此当时的产业链结构也较为单一,主要以农业为主。后来,随着生产力的进步,社会分工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这不仅促进了农业内部的分化,出现了林业、畜牧业和渔业等,而且手工业也逐渐从农业内部发展起来。在进一步的发展中,纺织业、食品加工业、冶金业等,这些新的产业又从原来相对简单的农业和手工业中衍生出来了。进入工业社会后,随着机器的发明和使用,社会生产力得到了空前提升,原有的农业和手工业等产业在机器的助力下逐渐转型升级,不断发展壮大,并且一些新兴行业比如金融业、交通运输业也不断涌现,产业结构进一步复杂化、多维化。因此,生产力水平越高,分工越精细,形成的产业便越多,相应的产业结构也更为复杂。

工场手工业分工只有在社会分工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才会出现。工场手工业分工会提高生产效率,生产效率的提高会进一步促进生产力和分工的发展,进而促进形成新产业。马克思认为,产业发展都是以生产力的发展为基础,生产力发展水平不同,分工和相应的产业结构也就不同。进入改革开放后,我国生产力水平得到了迅速提升,社会分工也随之越来越精细化,随着各项新的技术大量被应用于生产之中,生产力水平提升,劳动生产率也得到了提高。此外,在分工与协作的共同作用下,会形成一条上下游完整的产业链体系。从而使得在同一条产业链体系上的上下游各个部门之间的来往更为密切,因而受到彼此的制约也会越来越大。在当前国际产业链发展中,部分发达国家往往会独占高端核心技术,因此他们可以通过技术封锁等方式制约产业链中其他国家的发展,使后发国家处于产业链低端。

(二)相关文献综述

围绕产业链安全的讨论主要有以下三个主题:第一,围绕产业链节点的研究。盛朝迅(2019)提到,产业链参与了生产、流通、交换和消费四个环节的全部过程[2]。吕越和邓利静(2023)认为,节点安全涉及企业、区域、国家等不同层面,并且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已经成为新发展阶段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的关键着力点[9]。石建勋和卢丹宁(2023)认为,产业链的安全应从以下方面考虑:一是完善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二是加快构建产业链供应链动态评价机制;三是完善产业链供应链韧性管理体系;四是加速产业链供应链数字化转型[10]。第二,关于产业链结构特性的研究,李天健和赵学军(2022)研究发现,我国之所以能够实现从落后的农业国到现在实现工业化发展,其关键原因就在于,我国坚持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发展,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并依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主动对外开放[11]。第三,从产业链动态能力演化的视角出发,盛朝迅(2021)强调,要统筹谋划三次产业链条协同高效运转[12]。陈晓东等(2022)指出,提升产业链韧性是推进产业链现代化的重要内容,在数字时代我国应依托数字经济大力推进产业链数字化,着力突破关键核心技术[13]。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课题组(2021)提出,产业链供应链的现代化水平提升应包括创新能力更强、附加价值更高、更加可持续、更加数字化、更加安全可靠、更加公平、更加协调顺畅等维度[14]。肖兴志和李少林(2022)提出,提升产业链韧性需深化研发国际合作、推进数字化转型与数字治理、完善生产性服务业集聚配套能力、开拓市场潜力、强化多链融合和应急储备等政策取向[15]。

此外,就中国产业链安全的研究,学界研究内容主要为以下两点:一是产业链“短链化”趋势是否对中国外资引进产生影响。祝坤福等(2020)认为,目前来看部分行业存在外资撤资、供应链外迁风险[16]。但周建军(2020)认为,从经济因素看,跨国公司产业链短期内大幅度迁出中国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可能会受到政治、安全等因素的影响进行小范围的局部调整[17]。二是外资撤资对中国全球产业链地位的影响。葛顺奇和罗伟(2015)认为,外资退出可能导致中外价值链关联降低[18]。高凌云等(2017)的实证研究发现,外资退出对中国的可能影响要比内资企业所引发的影响小得多[19]。但祝坤福等(2020)认为,短期内的一些冲击可能会加大国内产业链外移的风险[16]。

综合以上对产业链安全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当前学术界关注的问题仅仅局限于从价值链以及供应链的视角对产业链问题进行研究,但其作为一个多维度统一体,仅从某一角度入手去挖掘其内涵是远远不够的。本文基于学界已有的研究基础上,梳理出我国产业链自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历程,从产业链上游、中游及下游三个维度对我国的产业链安全风险进行考察,并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以期为我国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提供一定帮助。

二、我国产业链发展演化历程

在贸易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各个国家都开始逐步融入全球产业链的分工体系中。发达国家由于劳动力资源稀缺,往往更为注重产业链顶端环节的生产,以高附加值产品生产为主。而对于大部分发展中国家而言,囿于自身技术限制,往往在产业链中扮演中低端环节生产者的角色,这些国家劳动力价格低廉、土地资源丰富,逐渐成为低附加值产品生产的基地。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我国产业链不断优化调整以适应国家的发展需求及人民的生活需要,已经走过了探索发展阶段(1978年—2000年)、快速发展阶段(2001年—2008年)、优化调整阶段(2009年—2018年)三个时期,如今迈入转型发展阶段(2019年至今)。

(一)探索发展阶段(1978年—2000年)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大幕,确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政方针。改革开放初期,包括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内的各项改革措施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同时利用政策引导渐进推进东南沿海对外开放,而此时全球产业链也刚刚开始发展。东部沿海地区率先实施了对外开放政策,农业经济在快速发展的同时解放了农村的劳动生产力,加快了第二、三产业的发展,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1978年到2000年,第一、二、三产业占国民经济的比重由28:48:24,调整到14.7:45.5:39.8,由“二一三”型结构变为“二三一”型“来料加工”“来件装配”“来样加工”和“补偿贸易”(简称“三来一补”)的贸易模式,这同样是我国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发展利用相对低廉的劳动力资源进行国际分工的一个重要体现。从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我国东部地区率先实现了对外开放,相继建立了国家级经开区、高新区,出口加工区和保税区等,这些地区已经成为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到高新技术产业化的基地。1988年,邓小平同志提出了“两个大局”的战略构想[20]。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在中国沿海如浙江省、广东省等地,已经形成了一批“块状经济”或者“专业镇”的规模,并形成了“一县一品、一乡一品、一村一品”的发展态势[21]。这一阶段形成了各大产业集群,以一个产业部门为核心进行发散,建立起与其相配套的上下游产业。然而,这些初步建立起来的产业链大部分都并不具备自身品牌及核心竞争力,一般依靠国外的公司进行技术支持及运作,尚未形成自己的特色产业。

(二)快速发展阶段(2001年—2008年)

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我国产业链进入快速发展期。“中国制造”加快走向世界,外需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在这个阶段中,中国经济增速从8.3%一路飙升到2007年14.2%。从全球视角来看,2000年中国出口额在全球的占比仅3.8%,排在美国12%、德国8%、日本7%、法国5%以及英国4%之后,但在之后我国出口额逐年上涨,并在2009年成为世界第一出口大国。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我国经济全球化进程提速,生产各方面因素都体现出更开放的环境新特征[22],我国产业融入全球供应链,使制约我国产业发展的技术、人才、资金、市场等问题得以缓解,各类产业得到快速发展。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我国企业更为密切地融入国际产业链,并在吸收外资的同时,利用“学习”效应对产业链进行优化。在这个阶段,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得到了快速发展,截至2008年,全球价值链贸易额已经占到世界贸易总量的52%。我国牢牢把握融入全球产业链的发展机会,积极、有效地引进外资,推出“两免三减半”(外商投资企业可享受自取得第一笔生产经营收入所属纳税年度起2年免征、3年减半征收企业所得税的待遇)政策和超国民待遇,鼓励外商投资。实际使用外资情况从2001年的496.7亿美元增加到2008年的952.5亿美元,增长势头迅猛。在此期间,我国的产业链逐渐向内陆地区延伸,产业链已基本形成,并逐渐形成了国内的产业分工系统。这一时期为我国产业链的后续调整与升级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三)优化调整阶段(2009年—2018年)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出口引擎开始失速,我国产业链外端受到严重冲击,对外贸易规模持续下滑。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我国一直是以高要素投入为驱动的粗放型增长模式,从而导致我国产生了诸如产能过剩等一系列问题。中国经济面临一系列新的突出矛盾,表象上是速度问题,但实际则是结构问题,我国也进入优化调整产业结构、转变增长方式的新时期[23]。新时代以来,党中央通过正确决策部署,在2015年提出要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说到底最终目的是满足需求,主攻方向是提高供给质量,根本途径是深化改革。”[24]在此阶段,我国加速新旧动能转换,新能源、新材料、生物医药及网络科技等新兴产业不断发展,第三产业占GDP的比重明显增高,已由2009年低于第二产业近三个百分点的43.4%,提高到2018年高于第二产业十余个百分点的52.2%,产业优化升级效果显著。

(四)转型发展阶段(2019年至今)

2018年,一些西方国家主动对我国挑起贸易战,严重威胁我国的产业链安全与稳定。美国两次发布禁令,禁止美国的高科技企业向中兴供应元器件、软件、设备等技术产品,其所打击的不仅是中兴通讯,而是整个中国通信产业链。在此之后,美国也对华为进行打击,禁止使用美国技术的全球供应商向华为供货。学界绝大多数的观点认为,我国与西方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将不再是一个突发的、短期的问题,而是一个长期的阶段性挑战。因此,党中央提出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就要求我国产业链发展要加强自身产业的“本土化”建设,将提高产业链独立发展放在主体性地位。产业链“本土化”既是一种前瞻,也是一种推动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的必然选择。随着全球经济持续面临诸多不确定性因素,产业链定位对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意义。重点培育和突破“卡脖子”关键技术瓶颈的核心技术,将有助于我国以后发优势跃升,以高水平姿态参与国际分工,提升我国国际地位。

三、我国产业链发展风险

当前,我国产业链发展面临一定的风险性因素,而正确认识全球产业链的演化逻辑,对于深入探究我国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所面临的风险有着重要作用。同时,全球产业链的形成与发展中也蕴含着产业链问题中所隐藏的一般性规律。因此在本部分中,首先对全球产业链演化逻辑进行了梳理。同时,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体系中所内含的风险性问题也决定了我国产业链发展所面临的风险性挑战,厘清这类矛盾性冲突有利于更好地认识我国当前产业链发展问题中的压力所在。

(一)全球产业链演化逻辑

近年来,西方发达国家掀起了新一轮贸易保护主义,既有以知识产权、低碳环保和社会责任标准为名义出现的贸易壁垒,也有以技术性贸易壁垒、服务贸易摩擦、多样化歧视进口产品政策为名义的保护措施,给中国对外贸易带来了巨大负面影响。逆全球化趋势明显,全球产业链体系呈现新的变化格局,蕴含新的风险。总体来讲,我们可以从产业链上游、中游、下游三个环节来分析全球产业链价值链的演化逻辑:

首先,在产业链上游方面,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关键技术的自主研发及创新能力。一方面,一旦一国掌握了在某项领域上游的核心技术、关键零部件等方面的制造研发能力,那么其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体系的地位将会稳步上升,同时也会影响其他国家的供需关系。如图1中所示,观察世界上GDP排名前五的国家的专利申请数量。可以发现,美国以三十余万个专利数量遥遥领先。位于第二的是中国,数量是美国的一半。因此,虽然我国在21世纪初加入WTO后专利申请数量逐年上涨,但是其上升幅度及总体数量仍然不及美国,创新能力仍有待提高。另一方面,对于掌握如煤炭、稀土及石油等战略矿产资源的国家而言,此类经济体正在逐渐调整自己对资源掌控及配置的能力。例如,俄乌冲突发生之后,俄罗斯停止了对欧洲部分国家天然气的输送。这对于以天然气代替煤炭和石油为生的国家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使得欧洲各国纷纷陷入能源恐慌之中。因此,世界各国都开始意识到应当进一步维护自身国家利益,积极地运用本国核心资源掌控能力,寻求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对资源、原材料等商品进行控制,从而寻求改变世界产业链供应链中的利益分配格局和发展趋势的方法。以现在欧洲最大经济体德国来讲,其依旧没有在俄乌冲突爆发后的能源危机中走出来,形成了比较糟糕的商业形态,同时面临着部分本国企业的外迁压力。

图1 世界主要国家专利申请数量

数据来源:World Bank。

其次,在产业链中游方面,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西方发达国家控制着的“世界工厂”。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体系中,部分西方国家的跨国公司选择将产业链中的装配组装环节转移到劳动力较为廉价的发展中国家,其中原材料、零部件及成本销售均由跨国公司控制,通过这种“大进大出,两头在外”的方式,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并尽可能地操控发展中国家的自身创新能力及发展空间。而对于负责装配的国家而言,由于只负责产品的组装这种低附加值的工作,因此,其主要利润只有在产品的组装中产生的人工费用。发展中国家的本土产业,不可避免地会在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与贸易体系中成为被控制者,也会在全球贸易收益分配模式中成为被剥削者。一些发展中国家与新兴经济体逐渐意识到这种被控制的局面,因此不断提高自身技术创新与高端制造能力,逐步由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发展模式转变为资本密集型及技术密集型的产业转型升级。

最后,在产业链下游方面,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跨国公司的市场垄断。他们依靠技术垄断及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中的地位,在东道国形成垄断的市场结构,禁止业内有其他竞争者参与利润分配。一方面,他们试图通过对发展中国家出口企业利润的“纵向压榨效应”渠道,压制本土企业创新研发投入良性循环发展路径的形成,进一步削弱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体系中的影响力。另一方面,跨国公司通过限制中间品及资本品的贸易途径影响发展中国家的产业链安全。跨国公司通过一系列的贸易手段在东道国建立经济实体,并在经济实体内部实现了互相依赖的生产关系,扩大全球各国的中间品及资本品的贸易规模。根据《世界投资报告》显示,跨国公司要协调占全球贸易80%的全球价值链,其中企业内部贸易占比大于40%,而该比率在1970年是20%。

(二)全球产业链风险具体表现

根据以上针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体系演化逻辑和内在特征的综合分析,当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体系所蕴含的重大风险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全球产业链出现“圈子化”的特点,中国产业链正面临被替代的风险

面对中国等新兴国家的经济崛起,美国等西方国家将发展战略重心聚焦于“去中国化”的策略上,并希望进一步通过贸易制裁限制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高端制造能力。目前,各大制造业厂商将自己的工厂逐渐转移到东南亚国家。在图2中,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22年印度商品的总出口额已经达到4 534亿美元,比2021年的3 954亿美元高出了580亿美元,越南与印度尼西亚的增长势头也较为明显,2022年的商品出口额分别达到3 714亿美元及2 920亿美元。

2.中国正面对着多国间的矛盾和冲突

一些南亚及东南亚国家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目的,积极参与西方发达国家对中国的“围堵”“打压”,从而抢占中国的制造业市场份额。因此可以预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美国将不遗余力地拉拢、游说印度、东南亚等国,使其更多地参与到对中国的打压和封锁之中。日本、韩国也会加入进来,共同对抗中国的产业链。我国主导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极有可能被弱化或瓦解,中印、中日、中韩、中越等国家间的各类矛盾与冲突将同时加剧。相反,美国推动的“印太经济框架”策略,其主要目标是排除中国的产业链和供应链。除此之外,一些西方国家可能会利用部分国际政治争端捏造事实,推行一系列对中国的经济制裁措施,通过制裁中国在华总部的发达国家跨国企业或将其搬迁至印度、越南等地,从而进一步扩大中国的产业链与供应链的不稳定风险。

3.劳动力价格优势已不再是全球产业链发展的核心问题

随着科学技术的蓬勃发展,数字经济已经成为推动经济增长的主引擎之一,数字技术具有效率高、易复制等特点。目前许多企业已经开始了“无人工厂”的建设,“无人工厂”可以取代传统劳动力进行无间断的劳动,具有低成本、高效率的优势,这对于在21世纪初依靠人力资本优势来取得“世界工厂”地位的国家而言,将会是不小的压力。因此,能否在关键技术、零部件制造等“卡脖子”难题上有所突破,将是决定中国产业链供应链体系全球发展空间的根本性因素。

四、我国产业链安全高质量发展的应对之策

促进产业链安全发展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障,也是产业链向高端攀升、摆脱低端锁定及增强产业竞争力的重要引擎。面对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应当积极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同时,我们走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发展道路。马克思在产业资本循环的购买、生产、销售三个具体流通过程的分析中强调,产业资本循环要在“时间上继起、空间上并存”,在这个循环中,并存与继起是互为前提、互为条件的。随着技术进步、市场范围变化等,产业资本循环中的不同环节也会在不同国家的不同企业之间进一步拆分,也就是整条产业链的不同环节会由不同的企业组成,最终使得同一产业链上联结一众企业。而往往同一条产业链上发达国家的企业控制着资源、核心技术等,占据着产业链的高端环节。技术创新水平相对弱化使得我国处于产业链低端,产业竞争力弱。由此,我国要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确保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与自主可控,以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来着力增强自主创新能力,以摆脱低端锁定来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

(一)着力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以提高产业基础能力

产业基础能力指的是一个国家或地区产业发展的基本支撑,其中技术创新能力是关键。在马克思看来,机器的应用是工业革命的起点,机器的应用会进一步提升生产力水平进而促进分工,使得形成不同的生产部门。并且随着生产的不断发展,单个独立的机器会逐渐被机器体系所代替,使得“产品就不断地处于自己形成过程的各个阶段,不断地从一个生产阶段转到另一个生产阶段。”[7]437这便是工业革命时期的技术基础和技术进步,也就是说技术的进步是工业革命时期产业发展的基础。那么,在以创新驱动发展的今天,更要以科技创新夯实产业基础能力,推进产业链现代化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这就说明产业基础能力的提升是产业链现代化的重要前提,要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必须夯实产业基础能力。而技术的进步是产业基础能力提升的基本前提条件,因此要坚持大力发展科学技术来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其实,产业基础能力不断提升的过程也是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的过程,更是生产逐渐转向集约型的过程。

第一,要加强知识创新来提高技术创新水平。知识创新是技术创新的源头,而知识创新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包括知识获取、知识整合、知识分析、知识应用等环节。为了使知识创新成果更快地转化为先进技术,企业不仅要进行自主知识创新,而且要吸收外界其他创新主体有价值的知识,最终将知识成果转化为先进技术,应用于实际生产中提高产业基础能力。第二,要营造良好的技术创新环境和增加研发资金以及人才投入。资本主义生产中资本家将大量资金用于引进先进技术和机器,才为资本主义的生产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因此,研发资金的投入是技术创新的必然要求,政府或企业要为创新投入大量的资金。第三,需要构建技术创新交流平台,促进各个技术创新主体的交流互动。第四,中小企业是技术创新的重要力量,因此,应当完善中小企业技术创新的制度环境,充分发挥中小企业技术创新在提升产业基础能力中的重要作用。第五,要充分发挥举国体制的优势,集中各个方面的力量来攻关资本投入高、研发难度大、见效周期长的重大基础技术,最终增强产业基础能力。

(二)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与自主可控

我国经济发展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时期,安全稳定与自主可控的产业链供应链是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保障,也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支撑点,在保障国民经济稳定方面作用十分显著。对此,要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与自主可控。一方面,要通过破解技术难题保障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稳定与自主可控。要发挥科技创新对核心技术的引领作用,马克思曾提道:“同一台织机,用手推动时是工具,用蒸汽推动时就成为机器了。”[7]428其表明了在同一种物体面前,创新能够驱动技术进步。在这种情况之下,不仅要鼓励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力争在“卡脖子”技术上取得重大突破,强化关键技术对产业链供应链的支撑作用,还要重视创新成果的转化对核心技术的检验作用。另一方面,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与自主可控是个多链联动的系统工程,要从国家战略大局的高度出发,建立系统配套、运行有效的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与自主可控的有效机制。首先,建立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的宏观管理机制。我国应当成立一个专门的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的领导小组,主要负责监管我国的产业链供应链。其次,建立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的风险评估机制。我国拥有的产业门类繁多,决定了产业链供应链的高度复杂性,这也就加大了自身存在的不安全性与不稳定性。因此,要在国家、省、市、县四个层面建立产业链供应链风险评估数据库,并组织相关人员根据产业链供应链的运行状态及时进行风险评估与原因分析,并进行分类指导,最终确保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运行。

(三)强力打造具有竞争力的世界级产业链集群

分工是各产业部门产生的基础,产业集群是集多种分工形式于一身的现象,体现了生产的社会化,是一种先进的可以大大促进生产力发展的组织形式。马克思通过区分分工的三种类型,认为产业集群首先具有一般分工的特征,比如可以将产业集群分为工业产业集群、农业产业集群、服务业产业集群等。其次产业集群还具有特殊分工或个别分工的特征。也就是说,处于同一个产业集群内的企业都是生产同类产品的企业,这种专门化的生产方式可以提高劳动生产率。因此,产业集群这一发展模式既能增强产业竞争力,又有利于创新的发展,是现代产业发展的新选择,这对我国发展世界级产业链集群具有重要启示作用。发展产业链集群是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和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途径,也是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也提出了要“培育若干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的要求。因此,培育具有竞争力的世界级产业链集群就要通过“以点带链、以链带面”的发展战略,立足推进全球中高端产业的发展战略,打造具有竞争力的世界级产业链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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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高鹤鹏,博士研究生,从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经济理论及政策研究;宋玉茹,助理研究员,博士,从事金融周期、数字经济、绿色金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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