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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人群需要听觉文化

2024-06-26刘佳璇黄雨心

瞭望东方周刊 2024年12期
关键词:播客听众音频

刘佳璇 黄雨心

听觉文化难以被视觉文化所替代

人们通过眼见、耳听接收信息,基于视觉与听觉的绘画、电影、音乐等文化内容,不断丰富着人类的文明史。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视觉与听觉内容又在新的媒介中影响着人们的生活。

作为如今听觉内容的代表和一种媒介形态,播客正以其独特魅力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

当视觉产品充斥当代人的文化生活,播客何以吸引拥趸?未来,播客又会走向何处?近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视听传播系主任、中国新闻史学会视听传播研究会副会长高贵武接受《瞭望东方周刊》专访,解答上述问题。

高贵武是一名拥有十余年收听年龄的播客听众,自2008年第一次接触播客以来,他一直以一名研究者的身份对其进行观察,在他看来:“播客为听众带来的不只是陪伴,也构筑着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新型媒介形态

《瞭望东方周刊》:我们应该将播客视为一种新的媒介形态吗?新在何处?

高贵武:虽然播客和广播都以声音为介质,但两者在主题覆盖面、内容阐释、发送渠道、收听方式等方面都明显不同。

广播媒体具有传统媒体的显著特征,往往体现出传统媒体的专业性和组织性,是单向传播的公共性大众媒体。播客则体现互动性、个体性,具有自下而上的特点,在收听情景中甚至存在双向传播,具有社交性。这是二者的本质区别。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认为播客应该归为一种新型媒介形态,因为传统媒介形态无法覆盖或关注到它承载的内容,同时也无法完全呈现出来。

《瞭望东方周刊》:为什么当下城市人群需要播客?这种媒介形态能满足现代城市人哪些需求点?

高贵武:从客观方面来看,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使个体有了制作和发布内容的条件,让来自普通网民、个体的内容有了出现与传播的可能。正如无线电技术的成熟使广播这种媒介形式在20世纪兴起,当下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也让播客有了兴起的基础。

从主观方面来看,播客的兴起是现代都市发展的投射。

一方面,在现代都市发展过程中,人对于多样、异质的文化内容有更高需求,并希望有主动选择权,不再愿意一切内容都是被他者安排的、程序化的放送。

另一方面,城市化带来原子化困境,城市人潮涌动,但有可能不少人都感到孤单,会产生一种社交渴望。传统媒体无法满足这种渴望,但在新媒体环境则能形成志同道合的社交圈层。在播客中,人们可以找到情感归属,并主动参与传播,从而使都市人在原子化困境中找到一个出口。

《瞭望东方周刊》:和视觉的接受与表达相比,“听”与“说”其实都需要人拿出更多的时间,但似乎仍有许多人没有放弃耐心。在各类视觉内容充斥感知世界的时代,你怎么看待“听觉文化”的位置?

高贵武:如今大众文化空间的确被视觉文化所主导,我认为听觉文化难以颠覆其地位,但仍有其独有位置。

在听觉的信息传输过程里,人被声音所包围,可以全方位沉浸其中,感受听觉带来的想象空间。这种审美体验,使听觉文化难以被视觉文化所替代。

当人们对视觉轰炸感到厌倦、产生排斥时,可能更愿意去接触听觉内容。视觉总是占据我们的注意力,使我们无法从事别的工作或行动,听觉文化则只借助于耳朵这个通道,可以解放双眼、双手,这就给听觉文化带来了新的发展空间。

高贵武

用声音嵌入生活

《瞭望东方周刊》:播客除了信息传播的基本功能外,还具有怎样的功能?

高贵武:包括广播、播客、有声书在内的音频内容,也被人们称作伴随式媒体。比如,人们可以在开车、跑步或做家务的同时,让播客的声音伴随期间,形成情感陪伴。

在此基础上,播客还有一种功能——它会嵌入听众原有生活场景,进而成为听众主动再造这种场景的材料。与收听传统广播不同,播客的听众可以主动根据自己的作息、喜好和状态去选择节目以及收听时间,让所听内容契合、匹配自己的某种生活场景。比如,有人喜欢在跑步时听固定的、适合的播客,于是跑步这种场景对他而言就有了新的价值。

从这个角度而言,播客的功能就不止于伴随、陪伴,它在嵌入听众生活场景的同时,也构筑了一种新场景,使听众在聆听播客时所感受的场景更加丰富、有了新的意义。

《瞭望东方周刊》:常言道“眼见为实”,播客作为单独调动听觉的媒介,主播只能以听众想象的形式实现“在场”,但听众又会对节目有着很高的忠实度,甚至产生紧密的情感联系,为何有这种现象?

高贵武:这和声音媒体独特的信息传输方式是分不开的。在观看视频时,感官冲击扑面而来,人只能被动接受,但播客作为声音媒体,只提供声音,需要人们去想象在场,而想象是主动的。

这是调动主观能动性的过程,唤起了听众带有个人情感的联想或对某个问题的思考,人的主体性就在此过程里得到确认。这增强了播客对听众的情感联系,使听众与主播产生情感共鸣,比如主播的一句话可能会让人想到记忆中美好的事物以及理想中所期待的情景,等等。

虽说“眼见为实”,但只听见而不看见,却增加了某种神秘感,让听众在想象里无意间美化或理想化了他们听到的东西。这也是播客主播与听众往往有紧密情感联系的原因之一。

新媒体的发展与媒体技术的普及带来的最大变化,就在于它突破了传统媒体的偏精英化特点。

《瞭望东方周刊》:主播与听众、听众与听众的互动是否也增加了这种情感联系?

高贵武:包括播客在内的社交媒体有着圈层化特点,在传播中,人们能形成互动。播客的一个特点在于,它是介于公域与私域之间的全新的媒介场域。

在当今的都市生活中,人们有社会化的情感需要,但在参与公共话题时会感受到种种压力,这造成了一种焦虑感。播客的媒介场域,具备公共领域的互动性、开放性、利他性,又保留了私密性和自主性,为听众提供了栖息之地,使其在倾听与互动中获得认可、尊重,满足个体交往、自我认知和公共参与的多重需要。因此,很多播客听众会提到,听播客可以获得一种情绪价值,而不只是学习知识。

这种情绪价值的满足,是听众对播客有更强情感联系的另一原因。

小众化不是精英化

《瞭望东方周刊》:从媒介发展的规律来看,您认为播客未来是否会逐渐衍生出新形态?比如出现播客的视觉化或“短音频”?

高贵武:我个人认为播客视觉化应该不会是未来发展主流方向,因为视觉化很难凸显声音媒体的特点和魅力。当视觉占据注意力,声音所具备的沉浸、包围、想象的优势就会消失,而一旦实现了完全的视觉化,播客就不能再称为播客,而是视频。

不过,从发展趋向上来说,播客未来衍生出新形态是肯定的,因为技术发展和受众需求的变化都会不断触发新事物、新形态的诞生。

虽然播客目前都是以长音频为主,但对标短视频未来产生“短音频”,也存在可能性。

现代人生活节奏非常快,从这个角度来说,出现短的音频内容来填补碎片化时间是可能的。但短音频是否符合声音媒介的传播特点、能否成功,目前还难以判断。因为短视频是视觉的,需要在那一瞬间满足一种刺激,通过视觉触及到观众的爽感。但是音频更多时候不是在追求短暂的、即时的爽感,而是要调动想象力,使人沉浸其中,获得一种独特的体验。因此,不能完全对标短视频的成功,去推断“短音频”也会成功。

《瞭望东方周刊》:虽然播客受众近年来不断增长,但目前相比视频内容,播客仍然相对小众。未来,播客受众群体会持续扩大?

高贵武:应该会有变化。

新媒体的发展与媒体技术的普及带来的最大变化,就在于它突破了传统媒体的偏精英化特点。可以看到,早期播客有大量传统媒体精英、知识精英的参与和推动,受众也体现出“高知”的特点。但是,近年已经不再能用精英化去概括播客了。

刚才所列举的播客的媒体属性,确实决定了它在某种程度上会体现出一种小众特点,但小众并不一定和精英挂钩。社交媒体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在于圈层化,比如每个播客有一种固定的受众面向。我认为未来播客受众群体的扩大,在于它覆盖的圈层会更多样,会有更多圈层中涌现出表达者,吸引新受众。总之,播客一定不会保持只为特定圈层服务的状态,而是触及更丰富、更具广度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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